遍布洛華大陸的諸神詛咒,能夠隔斷舊土諸神的一切感應,這是奧義之神誕生之後度過脆弱的幼小期的最強護盾。
在此之前,在委員會指導下,在洛華大陸内部進行的種種改變,也都将此視爲一切發展的基本前提。
這就像是一塊餅,他們隻在餅内均勻的蠶食,始終确保最外圍的防護存在。
最終,這餅的内部被掏空,剩下的部分就是一個完整的環狀。
這确保了舊土諸神的目光始終無法突破詛咒屏障窺見洛華大陸内部的真相,可也同樣成爲了奧義之神的枷鎖,隔絕了其與外界交互的可能。
随着其不斷的成長壯大,這種趨勢便越來越明顯。
奧義之神每強大一分,諸神詛咒的庇護作用就減弱一分,枷鎖束縛就更明顯一分。
而現在,之所以發生這樣一場讨論,就是因爲所有人都已經感受到了這個枷鎖的存在,并覺其妨礙。
既然如此,那就把這曾經的庇護,現在的枷鎖徹底破除掉啊!
這是多簡單直接的一個道理。
打破這個枷鎖後,奧義使徒們耗費漫長時間爲“奧義與真理之神”準備的資糧就能源源不斷的輸送過來,有了這樣的資助,奧義與真理之神必然在現有的基礎上更進一步,變得更加強大,他們這些奧義信徒也将因此得益。
可聽了他這番言論,全場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許久之後,才有人澀聲道:“也就是說,可如此一來,咱們與舊土諸神的沖突豈不是也就近在眼前?”
“不是沖突,是戰争!”他出言糾正道。
……
洛南半島,一個更靠近北側腹地的一個新建海港基地内。
一批批青年身着統一的服飾,好奇的東張西望着。
相比于他們父輩千奇百怪的相貌,在新時代誕生、成長起來的他們,無路時思想上還是外在形象上,都有着更多相似的地方。
以這樣的趨勢,在他們的下一輩,因部落分化而造成的形象分裂就将徹底被彌合。
他們卻沒有去想這些,早在抵達這裏之前,他們就已經被告知,他們将在這裏适應半年。
在這半年之内,他們必須從一個從沒有見過海的旱鴨子變成一個可駕船在海上航行的合格水手。
而後,他們将從這裏駕船向南,在這半島最南端的洛南城彙合。
然後,他們将在那裏集訓半年,做好充足的物資補給之後,他們就将駕馭最先進的海船,撲殺向深海。
“奧義在上,那都是最優秀的海船,抛棄了一切繁複的、沒有意義的設計,簡潔,優雅,天生爲大海而生,那是隻有奧義與真理之神的信徒才能創造出來的傑作。
可再厲害的傑作,終得由人來駕馭,這是咱們最大的短闆。”
“這不是一趟簡單的旅程,我可以保證,你們會遭遇的艱險和挑戰,超越了你們此前人生的總和。
别想着嗷嗷叫着沖上去與敵人拼命,拼掉一個不虧本,拼掉兩個就是賺,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我可以這麽跟你們說,若伱們真能撐到與敵人照面的那一刻,咱們就已經赢了。”
“最大的困難,是在這之前。
你們必将有很多人掉隊,被淘汰,這甚至不是單靠決心意志就可以改變,有的人天生就不适合海洋,這沒有辦法。
而爲了将這些人盡早甄别出來,這爲期一年的集訓拉練會很殘酷,說不定還會出現一些真實減員,希望你們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現在,我再真心告誡大家一聲,大家都是奧義之神的堅定信徒,在哪裏都能夠發揮價值。
一旦感覺自己跟不上來的,别悶在心裏,及時上報!”
“好了,精神起來,小夥子們。現在,面朝大海,向它緻以咱們的第一次問候——”
一時之間,鬼哭狼嚎之聲,響徹海港。
……
在洛華與舊土之間,隔着無垠的海域。
若是沒有諸神的指引,這是凡人終其一生都無法突破的絕域。
這無關于意志,而是事實。
許是世界過于巨大,更與此界獨特的規則相關。
舊土和洛華大陸,雖也各有日月和星辰,卻是兩套完全獨立的系統,彼此之間沒有任何關聯。
在臨近兩片大陸的海域,還能勉強以這些天象星宿爲方向的指引參照,往海域更深處行去,參照的意義也越來越弱,取而代之的,是混亂的,哪怕是諸神也難以徹底認知的陌生天象,時時處于變化之中。
海域洋流,也沒有任何規律可言,或者說,這種規律超出了兩個大陸現有生靈的認知之上。
前一刻風平浪靜,下一刻電閃雷鳴。
前一刻順流,下一刻逆流,甚至是巨大的渦流奇怪,仿佛海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在舊土某些學者的描述裏,整個宇宙就是一片無垠的汪洋,一個個世界如島嶼般漂浮在海面上。要去往别的世界,并不是跨越一片水域,而是跨越一片混沌海域,叩開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唯有諸神,才能在這樣的海域中照亮前路,指引方向。
第一次遠征,舊土諸神憑借自身的偉力,直接從舊土出發,降臨洛華。
第二次遠征,因是以凡人爲主體,未徹底複活的光明神及其他衆神不得不爲客觀因素所制約,摸索出了許多可作爲跳闆中轉之用的島嶼。
這些能被選做跳闆之用,能在無垠海域存在的“島嶼”,實際上也是一塊塊面積不小的陸地,論自然條件,甚至遠比現在依舊在半死狀态的洛華之上。
若隻是純以開發墾殖的眼光去審視,這些地方遠比洛華更有價值。
但在舊土諸神的意志下,這些地方的開發度都很低,隻有一個中轉歇腳的港口,其他更多的區域,諸神甚至拒絕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凡人更進一步的開拓。
可随着數十年前發生在半島上的那場猝不及防的大潰敗,整個舊土以巨大的代價經營起來的一切一夕盡覆,核心力量更是幾乎死傷殆盡,隻有極少一部分帶着殘存的力量遠逃海外。
舊土震動,諸神震怒。
還未徹底複活的衆神再次大聯合,向舊土所有信衆下達了一緻的神谕。
随着這些神谕的陸續下達,舊土的力量開始源源不斷的向這些原本隻是作爲跳闆之用的“島嶼”集結,最終,在距離洛南半島最近的一個“島嶼”彙聚。
這裏成爲新的戰争策源地和橋頭堡。
忽然失去了可直接在洛華大陸落腳的半島,因距離過于遙遠,且最先被摧毀的就是位于半島的主教堂,諸神對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幾乎是一無所知。
在震怒的同時,祂們更不可能源源不斷的給對手送經驗,演變成添油戰術。
所以,這些年祂們将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将舊土的力量源源不斷的往這個跳闆島鏈投送這一點上,随着第一島(距離洛華最近的大島)在這種揠苗助長的方式下漸成規模,有了自己的造血輸血能力,越來越多的斥候船隊從這裏出發,拼着九死一生的危險,接近洛華,偵測情況。
比較可惜的是,除了半島這片區域,洛華其他地方依然遍布詛咒,其與信仰本就是水火不容的關系,不是一方澆滅另一方,便是被另一方澆滅,從半島以外其他區域登陸的人,除了及時逃回船上撿回一條命,其他的都有去無回,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收獲。
唯有洛南半島取得了些實質性的收獲,他們也因此知道,洛南半島一直在向洛華腹地源源不斷的輸送各種物資,而洛南半島的恢複情況也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預期。
雖還不知道洛華腹地到底在發生什麽,這卻足以讓他們心中升起濃重的危機感。
本就以戰争爲目的的第一島充滿了越來越濃重的血腥氣。
所有人都知道,一場大戰難以避免,且在越來越近。
可到底近到了什麽程度,卻又各有各的顧慮,所有人都在緊張着,期待着,奔跑着,甚至争吵着,互相勸說咒罵着。
這個時候,有資格說話的神太多反而成爲了一種負累。
各教會作爲神的意志代表,越在這個時候,更是越要守住自家神靈的尊嚴和底線,至少,在自家神表現出依附、追随某個強大神靈之前,他們不能先神一步把膝蓋軟下來,這就讓統一協調變成了一項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就在這時,一個個教堂的鍾樓發出“铛铛铛”震耳欲聾的巨響。
有距離近的仰頭觀看,發現那些大鍾根本沒有人去敲,它們自己在那裏震動巨響。
這樣刺耳急迫,在所有人的記憶中,都還是頭一次。
……
第一島,光明第一港。
這是個一開始就位戰争而存在的軍港,且以光明神的勢力爲主。
泊位上一艘艘仿佛沉睡的船隻,随着纜繩轉得飛起,一面面巨帆舒展,開始徐徐升空,一艘威嚴而巨大的旗艦内,正在進行一場最後通牒。
身穿光明神主教華袍的老者,目光犀利如鷹隼,凜冽如寒風,在屋中每個人身上掃過。
“相信你們都已經受到了最新神谕,敵境之内,忽然出現了強大的異神氣息,咱們的處境,已經極其險惡。”
“所以,從現在開始,收起你們所有的小心思,老老實實的爲這一戰服務!
吾神已經降下最新神谕,要是你們還敢爲了一己私念拖累整個計劃的進度,那就是舊土之敵,衆神之敵!”
其他各教會的主教紛紛沉默,沒有這時候跳出來繼續反對抗議,隻不過,心中的腹诽卻是殺不死的。
“什麽衆神之敵,就你家光明神之敵吧,祂老人家什麽時候能夠直接代表衆神了?”
“讓大家全都聽你的調令,你們光明神,這是想要趁這一戰,直接成爲衆神之主啊?”
“…………”
不管下面有多少腹诽的心聲,隻要沒人敢明目張膽的說出來,就沒有任何意義。
他們也不追求什麽心服,隻要口服就行。
“好,都不反對,那此議就此通過,現在,請大家立刻傳訊各自艦隊,讓他們立刻出發,來與我隊彙合。”
光明神主教得寸進尺,立刻将手伸向了兵權。
被他以殷切的目光盯着,各教會主教猶豫着,一副想要找托詞卻又一時間找不到合适借口的模樣。
就在這時,一位泉水之神的主教,一位狩獵之神的主教忽地都是驚呼出聲,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去。
兩人也都慌亂的紛紛給出了解釋。
“剛剛得到消息,我們的港口遭到了忽然襲擊,敵人訓練有素,來去如風。
等反應過來時,他們已在港口點燃大火,消失遠遁,不僅大半船隻被毀,港口更是被破壞嚴重,要想重新啓用需要很久的時間。”
“我們的港口也遭到了破壞和敵人的蓄意縱火,要想重新啓用,難度不下于重建。”
前一刻還爲收編了這些力量想着大展拳腳的光明神主教臉色一僵,感覺在被人啪啪打臉。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不需要追查,這些襲擊的敵人隻可能來自洛華大陸。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他們要抵達這裏,必須借助神之光輝的指引,而在剛才之前,那邊的神都還是隐而不顯的。”
“而且,我們的力量始終在防備着,在各個關鍵位置駐守防禦,他們怎麽可能突破這重重關隘繞到我們後方?”
泉水之神、狩獵之神的主教見他到了這時還在糾結于可不可能,合着不是你家船隊港口被毀是吧?
“說不定人家沒有走你所謂的必經之地,從别處繞過來的呢?”泉水之神的主教是個女的,很不客氣的道。
“那就更不可能,茫茫海況,上無群星,洋流百變,又無神力指引,他們怎麽可能,他們怎麽可能繞得過去!”
一位始終沉默的主教卻忽然道:“我聽說,很多年前被諸神所不喜的那些罪人曾宣稱,無論是多麽複雜的天象和海況,隻要收集到的數據足夠詳實,就可以數學的方法得到一個近似的解。
而隻要收集的數據越來越多,這些近似解就會無限逼近真正的答案,依靠這些,足以指導我們在海域中行走。”
光明神主教聽得有些茫然,什麽近似解,什麽無限逼近。
忽然問道:“你懂嗎?”
那位主教無奈,兩手一攤:“我不懂,這畢竟和信仰不同,不會就是真的不會。”
光明神主教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他感覺剛剛被人諷刺了,可是他找不到證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