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乾與孟十七真正的交集也就兩次。
一次是他混入杓山集的隐秘交易小會,利用兩式“缺斤少兩”的如來降龍從栖鹄老道手上搞到了大量修行界的大道修行之法。
第二次交集,就是他在那遠古火山内腹搞事,也是造成此界當下局面的肇始。
通過對他行事的推演,姜乾真切的感受到了蝴蝶效應的恐怖威力。
便是當年的孟十七,大概也不會想到,此界今日相較于數十年前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切都隻在于他在遠古火山内腹的那一次“輕輕一推”。
要是當時他坐視疊木爾将白象軀殼複活并帶走,而不是利用白象軀殼将九首大尊和三宗化神全部吸引過來,世界今日的局面大概率還是會維持以往數百年上千年的慣性向前,而不是驟然來個大轉彎。
後來,姜乾又從青汕思維中知道了他的後續遭遇,那次靈境聚會之後,吳小軟也還單獨對蠻巫一族交代了孟十七和疊木爾兩人的後續。
疊木爾回歸蠻巫一族,而孟十七卻正式加入了小江南,從巫修變成了正統的修行人。
姜乾還在祖鼎山脈遇見了另兩位孟建國後裔,孟十六,孟十九,所以,姜乾對這孟十七的直接交集雖然僅隻寥寥兩次,但對他卻已非常了解。
而現在看着這三人作爲小江南的代表前來,姜乾感覺分外的有趣。
因爲根據姜乾後來根據種種線索的推測,在孟十七正式在杓山集交易小會露面之前,這家夥就已經長期在這片開拓區域活動了。
沐寒月周雲帆兩師徒在“無意間”獲得的那枚白象王骨骼殘片,實則就是這家夥悄悄“塞進”他們手裏的。
而這手段最終也确實成爲了他和疊木爾的救命稻草,若非吳小軟的一柄祭劍親臨,他和疊木爾這兩個金丹層次的“小喽啰”早就在數遵化神層次的碰撞中化成了飛灰。
後來兩人的選擇,一個選擇回歸蠻巫一族,一個卻選擇徹底投入小江南,應該也是兩人真心地選擇。
那次孟十七與栖鹄老道的交易,這明顯就是他利用“職務之便”幹的一件私活,要真從完全公正的角度去看,他拿蠻巫一族的傳承秘法給自己換取一窺修行大道的機會,還有些損公肥私的意味在其中。
待到十餘年後,在遠古火山再見這家夥時,他在一個人琢磨的情況下就已經有了築基境界的修爲,也可見他的悟性和資質都是修行中的頂級材料。
不過,姜乾也覺得,這家夥最終選擇徹底加入小江南不回蠻巫一族,其實還有一些旁的顧慮在其中。
受那次風波的影響,連夢貘大巫這種祖鼎聖殿的核心支柱,都不得不被囚禁冰封,他這個涉入事件最深的小小地巫要是敢回去,有沒有命在都是兩可之間的事。
所以,這家夥幹脆便橫下一條心,直接抱緊小江南這條大腿,徹底不回去了。
看着這家夥在這種局面下的選擇,姜乾完全沒有設身處地的去理解他這身處居中的一個小小地巫的壓力,反而感覺有些說不出的好笑。
因爲他從孟十七的這些舉動中,看到了一種強烈的既視感。
就像是一個小孩子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曉得父母已經爲他準備一頓豐富的大餐,回去之後輕則一頓竹筍炒肉,重則斷手斷腳,不小心就得把命丢掉。
這個時候忽然遇見一個親戚,當然要死命的貼上去不松手,甚至更直接點,“我不回去了,就給你們當兒子吧!”
而看孟十七現在的狀态,在小江南也還混得不錯。
其修爲居然比沐寒月還要稍高一線,已經達到了金丹境巅峰,不過,雖然如此,他依然很自覺的比沐寒月稍微落後了一個身位,一副以她爲首的姿态。
三人此刻在杓山坊中閑逛,當然,主要是沐寒月師徒二人在逛,孟十七倒是有些無可無不可的意味。
這師徒兩人現在完全就是一副看什麽都新鮮的模樣。
小江南雖然與三宗并列,但至少有九成原因都在吳小軟身上,要論小江南在修行界的影響力,更是完全無法和家大業大的三宗相比。
……
逛罷一圈,周雲帆看着這繁華的景象,對沐寒月感慨道:
“師父,這還真的是世事無常啊,一百多年前咱們從這裏經過,誰能想到這片荒蕪之地,能有今日之盛啊!
而這些往來修士,又有幾人能想到一百多年前,這裏又是何等模樣呢?”
沐寒月對此,同樣是感慨不已,颔首附和道:“是啊。”
周雲帆看向旁邊一言不發,默默跟随的孟十七,忽然問:“孟師叔,您見過這裏以前的模樣嗎?”
孟十七一愣,沒想到這個舔狗徒弟居然還有暇關注一下自己這個無關路人,想了想,也沒有隐瞞,笑道:
“見過,不過,沒你們早,當時還沒有杓山坊,杓山集卻已經發展得很不錯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道:“要說這裏是奇迹,我倒覺得杓山集的發展還要更奇迹些,特别是賀氏兩代父子!”
周雲帆點頭道:“是啊,等這次觀禮之後,賀氏父子之名,真要傳揚整個修行界了。”
說到這裏,周雲帆瞥見師父神色間已經有些興盡乏味之意,他心中當即一緊。
杓山坊開辟之時,限于杓山營地當時的體量,紅塵氣規模有限,所以,杓山坊并不算大。
攏共也就方圓一公裏的範圍,而且,其中還有大片區域是供往來修士暫住落腳、閉關修行的靜室和洞府,真正的商業地段并不太大,三人已經基本看得差不多了。
以周雲帆對師父的了解,要不了一會兒,她就應該會提出大家各回洞府閉關清修,等待觀禮之日到來了。
可是,怎麽能夠呢,還不容易有個名正言順和師父逛街散心的機會,身邊雖然跟了個第三者,但這已經非常難得了,他可不想就這麽草草收場。
這一刻,他的思路前所未有的靈活,很快,他就想到了一個非常名正言順,且能激發師父興趣的新提議。
于是,他立刻提議道:“師父,還記得當年咱們落足那片清靈之地嗎?”
神色間本來已經隐約有些興盡之意的沐寒月當即又被這話勾起了興趣,笑道:“如何不知。”
周雲帆笑着道:“咱們故地重遊一番如何?”
沐寒月一怔,有些遲疑道:“那裏現在已在杓山城内了吧?而且,我隐約聽說,那個地方和大中書院有些關隘。”
周雲帆道:“咱們故地重遊,又不是惡客登門……何況,試試又有何妨,進得去就進,進不去回來就是。
咱們難得來一次,下一次過來,還不知道又是幾百年後了呢。這次已經到了旁邊卻不去看看,以後想起,也難免感覺遺憾。”
對他來說,進不進得去本來就無所謂,他可沒那麽多缱绻思緒,不過就是個由頭罷了。
沐寒月卻被周雲帆這話說得心動,便點頭道:“那好,咱們過去看看。”
旁邊孟十七斜睨着這對在整個小江南都是出了名、偏偏他倆卻不自知的奇特“師徒”,心想,我還是回去參悟我的大道吧。
他便要開口說話,周雲帆卻先一步巴巴的邀請道:“孟師叔,您也給我們一起吧。”
在沐寒月看不到的角度,周雲帆的眼神中有着說不盡的真誠。
孟十七見此,也就說不出分道的提議來,淡淡的點了點頭。
很快,一行三人便來到了靈桃雅園之外,看着面前的高牆阻路,也感受到了高牆之後的陣法痕迹,周雲帆主動上前,正要叩門。
便見一個男子從裏面走了出來,不是旁人,正是他們到來之日,曾作爲杓山坊的三宗代表出面短暫接觸過的青汕道人。
青汕看着三人,眉頭微微皺起,卻還是問道:“你們來此是?”
周雲帆小聲道明了來意,青汕恍然,目光又特地在沐寒月和周雲帆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态度也平和下來,颔首笑道:
“想起來了,伱們還是這裏的第一個發現者呢。”
周雲帆也道:“原來是前輩在此清修。”
雖然他也已是突破金丹的修士,但他卻始終以沐寒月的徒弟自居,面對這些與沐寒月平輩論交的金丹修士,他從來都是主動自降輩分,并絲毫不覺委屈,反倒是甘之如饴。
青汕搖頭道:“不是。”
周雲帆一愣,疑惑道:“那前輩在此是?”
青汕道:“這是一位陣法大家的清修之地,他現在正在閉關之中,容不得絲毫打擾。
我見受邀前來觀禮的各宗修士越來越多,怕有修士無意間沖撞了,便來此坐鎮一段時日。”
周雲帆恍然,有些遲疑的道:“那我們……”
旁邊沐寒月卻已經開口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回吧。”
周雲帆沒有再說什麽,卻是眼巴巴的看着青汕,一副是不是可以通融通融的懇求模樣。
青汕想了想,覺得這兩位畢竟和其他修士不同,他們和這裏是真的有緣分的。
而有修行人,特别講究這個,要是這個時候強硬拒絕,說不定還會在二人心中落下一個不大不小的心結。
這般想着,他便道:“這樣,你們可以去院裏逛逛,至于洞府裏面……”
他話還沒說完,周雲帆就趕緊道:“知道知道,前輩放心,我們也就消遣而已,不會去打擾裏面那位前輩閉關的。”
當師徒兩人進入高牆之内,看到那三株靈桃樹,恍惚之間,還真有了時間回流到一百多年前的感覺。
周雲帆甚至下意識的模仿起了當年模樣,上前輕輕伸手按在靈桃樹上,感受他們現在的狀态。
“沒想到,你們現在也都成爲靈根了。”
雖然隻是初階靈根,感受到它們靜穆無言的矗立在那裏,還隐約殘留着百多年前初見之時的輪廓,周雲帆也由衷的感到喜悅。
師徒二人在三株靈桃樹下盤桓了一陣,也就沒再多留,辭别青汕,徑直回了杓山坊。
周雲帆也沒再絞盡腦汁另想消遣之法,三人就要各回洞府,卻沒想,正在三人即将分道之際,一個仙風道骨的清癯老道出現在三人前方。
此人的目光落在孟十七身上,眼神中帶着一些疑惑,卻是主動上前拱手問候道:“這位道友,我看你十分面善,咱們以前是不是曾經見過?!”
孟十七無奈,也感慨于這個這老道的機敏,當年自己可是從頭到腳都做了僞裝,這老道更隻是以神降鬼代之法降臨,而并非親至。
按理說,他沒可能抓住自己絲毫形迹才對,卻不想他的眼光這麽毒,一下子就發現了與自己的“緣分”。
因爲觀禮日越來越近,收到請柬的各宗各派的觀禮者也越聚越多,杓山坊現在的金丹修士可是非常多的。
這也是所有勢力不約而同的一個默契,各宗各派安排來的觀禮修士,都是金丹境界,并沒有元嬰修士到來,自然更不可能有化神親至。
孟十七其實并不想繼續和這老道打交道,若是可能,也不想把自己與他的交易細節讓更多人知道。
當年自己之所以在這老道身上小小占了一點便宜,那也是他提前謹慎踩點,先下手爲強之故,他從來不覺得那一次小小占了點上風就敢小觑這老兒。
但現在,這老兒已經盯上了自己,以對方的機敏,可不是随便可以含混糊弄過去的。
所以,心念電轉間,他臉上也以泛起了笑意,主動用當年那特意改變過的聲音對面前老道問候道:
“栖鹄道友,好久不見。”
沐寒月和周雲帆見孟十七忽然改變了聲音,連身上的氣息也都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但他們臉上卻都沒有顯露出絲毫的異色,這種情況在修行界實在是太常見。
而且,這還說明,孟十七與面前這位栖鹄道人之間并沒有什麽深刻的交情,他們身形未動,氣息間卻都有微妙的調整,氣機瞬間與孟十七渾然一體。
栖鹄老道恍然大悟,目光更在沐寒月和周雲帆這對師徒身上掃過,眼神之中,煥發出異樣的神采來。
他的臉上顯出激動之色,上前兩步,一副老友久别重逢的熱切,握着孟十七的手就晃個不停:
“哎,哎,道友,我的好道友,你知不知道,自從當日一别,你的風韻神采便已深深烙進了我的心中,令我再也無法忘懷,輾轉反側,真的是輾轉反側啊!”
沐寒月、周雲帆師徒紛紛側目。
被栖鹄老道雙手緊緊握住的孟十七隻覺渾身雞皮疙瘩,心中尴尬不已,幾次想要抽手,卻都掙不脫。
最後,他無奈提醒道:“我姓孟,不姓郝。”
栖鹄老道雙手依舊緊握住孟十七的手,連連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然後,他這才看向沐寒月和周雲帆師徒,詢問道:“不知道你與這兩位小江南的道友是?”
原本在一邊看戲的沐寒月周雲帆兩師徒也都微微一愣,對面前這老道士也更加重視了幾分。
小江南行事,本來就很低調,他們兩人也都秉承了小江南的優良作風,在整個修行界,也算得上是“默默無聞”的那種低調修士了,卻不想這位老道卻能一口道破他們的跟腳。
而他們對于面前這位老道,卻完全是一無所知。
孟十七道:“他們都是我的同門。”
栖鹄老道恍然,握着孟十七的手變得更緊了,道:“這麽說,你們三位這次便是代表小江南應邀前來觀禮之人?”
孟十七點頭,想着這老道複雜的背景,忍不住調侃道:“你呢,怎麽出現在這裏?你莫不是代表赤矶坊前來觀禮的?”
在他想來,這老兒在三宗眼皮子底下活躍,斷然是不敢暴露自己鬼宗身份的。
卻不想,栖鹄老道給孟十七丢了個詭異的眼神,嘿嘿笑道:“我這次可是代表鬼宗前來觀禮的哦。”
聽見這老道居然是鬼宗之人,沐寒月、周雲帆二人眼神都是一凝。
孟十七更是驚得忽然瞪大了雙眼,盯着面前這個老道,很好奇這老兒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三宗難道真就這麽好脾氣,就沒有一點惱羞成怒的嗎?
栖鹄老道沒有解釋,眼神在三人身上掃過,道:“老道現在正要去赴一場聚會,你們三位與我同去如何?”
孟十七驚訝的看着他,沐寒月、周雲帆師徒看向栖鹄老道的眼神也變得有些詫異,心道,這老道士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你個鬼宗修士參與的聚會,居然邀我們參加?
雖然我們現在不和三宗一塊在正道混了,但也沒有和你們這些邪魔外道混一個圈子的吧?
何況,有這麽冒失邀請人的嗎?
栖鹄老道看着驚詫的三人,忽然笑道:
“真要說來,這次聚會,你們三位才是正主呢,我之前就覺得這次聚會少了點什麽,現在遇見了你們,這就是命定的緣分啊!”
我們才是正主?
一場我們毫不知情的聚會,居然我們才是正主,這是什麽離譜的說法?
三人看向栖鹄老道的目光,疑惑中又帶着些許警惕之意。
孟十七輕咳一聲,神色變得鄭重起來,看向栖鹄老道:“道友,你這話到底何意?可否爲我三人解惑?”
栖鹄老道卻賣起了關子,直言道:
“容我小老兒先賣個關子,不過,我敢保證,這話并非我虛言诓騙,你們随我去看看,立刻就懂了!”
孟十七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盯着栖鹄老道。
栖鹄老道臉上笑意不減,緊握着孟十七的一雙手卻沒有絲毫松動的迹象,面對孟十七的逼視,也沒有絲毫的躲讓,清澈而又堅定。
孟十七無奈,看向旁邊的沐寒月,問:“沐師妹,你怎麽看?”
沐寒月淡淡道:“咱們都去看看吧。”
孟十七點頭,對栖鹄老道點頭道:“那就煩請栖鹄道友前頭帶路吧。”
栖鹄老道終于不再是雙手緊握,而是松了一隻手,隻用一隻手牽着孟十七在前帶路。
這一次,孟十七終于不忍了,金丹巅峰的氣機全力爆發,抽回了手。
栖鹄老道的氣息也因此洩露了一絲,居然是和他一樣的金丹巅峰層次。
四人來到一個洞府前,眼見陣法阻路,栖鹄老道掐了一個指訣,很快,陣法便已敞開,栖鹄老道毫不顧忌的大步往裏面走。
孟十七看了看面前這洞府,對沐寒月師徒傳音道:“跟在我後面。”
說着,孟十七便已上前兩步,與栖鹄老道并肩而行。
進入洞府之内,心懷警惕的孟十七三人豁然便見到了一屋子的妖魔鬼怪。
沒誇張,就是一屋子的妖魔鬼怪。
最先起身向他們迎來的,是一位周身黑氣缭繞,仿佛一團濃稠黑霧的魔門金丹修士,之所以三人立刻就知道這是個魔門修士,當然是因爲他那沖的鑽心刺鼻的一身魔氣。
而在進入這座洞府,身後陣法關閉的時候,栖鹄老道似乎也沒有了顧忌,原本仙風道骨的他也悄然間完成了氣質轉變,鬼氣森森,爲這座洞府的屬性又濃墨重彩的添上了一筆。
除了這兩人,其他的形象也都各有各的怪異,要麽氣質有異,要麽幹脆就是一個一眼看去就不符合正常人審美的畸形怪胎。
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金丹修士,過半都有着金丹後期乃至金丹巅峰修爲。
此刻,滿屋子妖魔鬼怪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了孟十七這三個正常人身上。
那個起身迎出來的魔修在打量了一下孟十七三人之後,看向栖鹄老道,疑惑問:“栖鹄道友,你怎麽領了三個正道修士過來?”
一身鬼氣的栖鹄老道聲音也變得陰鸷起來,笑起來也顯得寒氣森森,隻聽他笑道:
“噬心道友,你這話可不對,咱們今天這場聚會可不是以正道外道來分的,咱們現在隻是還沒有在正道中發展出同好而已,可并不是說咱們就要排斥正道修士的加入!”
噬心魔修聽了栖鹄老道這微帶訓斥之意的言語,周身缭繞的黑氣凝固了片刻,整個洞府的氣氛在頃刻之間就壓力陡增。
栖鹄老道卻笑容不改,毫不退讓,堅持己見。
過了一陣,噬心魔修對栖鹄老道拱手道:“受教了。”
栖鹄老道這才繼續道:“何況,他們可不是正道修士,這三位可都是小江南的嫡傳真修,你們說,我能将他們三位邀請來,對咱們這場聚會來說,是不是增光添彩的好事?”
噬心魔修聞言那原本還有些咄咄逼人的氣機忽然一松,看向孟十七三人,驚訝道:“你居然能邀請來小江南的道友?”
“所以,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栖鹄老道丢下這句話,便已經領着孟十七三人進入了洞府深處,對孟十七三人随意介紹起這一屋子的妖魔鬼怪。
随着栖鹄老道的介紹,這些妖魔鬼怪居然也都很有禮貌的回應起來,完全沒有他們面對正道修士之時那般敏感的應激态度。
甚至,從他們主動向自己三人主動低姿态的問候,更可以看出,他們的态度甚至稱得上彬彬有禮。
好家夥,我們小江南什麽時候在外道之中有了如此聲勢地位?
我們自己怎麽不知道?
看看這些向自己低姿态問候的都是什麽吧,不男不女的邪修,畸形怪胎的毒修,人蟲合一的蠱修,妖冶放蕩的合歡修,像是木偶多過活人的傀儡之修……
今天發生在這個洞府中的聚會,根本這就是邪魔外道的大集合啊。
栖鹄老道并沒有将所有妖魔鬼怪都介紹給孟十七三人,隻是撿了外道之中能被他這個鬼宗嫡傳看得上眼的做了單獨介紹,至于其他外道修士,連被他單獨介紹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而他們卻也都是對孟十七三人表現得最謙恭的,甚至稱得上巴結。
孟十七三人現在也都按捺住了心中滿腹的疑惑,耐着性子配栖鹄老道在這群邪魔外道中打圈。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面對他們主動放低姿态的示好,孟十七周雲帆二人也都很有禮貌的拱手回應。
打了一圈之後,栖鹄老道看向不知何時已經跟在身邊的噬心魔修,問:“噬心道友,咱們這就開始吧?”
這個洞府,本就噬心魔修的暫住洞府,看着栖鹄老道領着三位小江南修士不知不覺間便已喧賓奪主,噬心魔修也明顯有些不快,卻始終沒有發作,此刻便沉聲道:
“那好,咱們這就開始吧。”
栖鹄老道卻忽然一拍額頭,像是才想起來似的,道:“等等,等一下,忘了一件事!”
他趕在噬心魔修發作之前,手中忽然多出來一塊匾額,他将手中匾額交給噬心魔修道:
“勞煩道友将它挂在合适的位置……按照我的精心考據,這樣一來,咱們今天這場聚會才算合宜。”
噬心魔修愣愣的接過牌匾,盯着栖鹄老道看了看,而後又盯着手中牌匾看了看,居然主動向栖鹄老道下話道:“勞煩栖鹄道友費心了,這是我考慮不周!”
直接承認了自己的失誤。
說罷,捧着匾額在洞府内轉了一周,然後輕輕一松,将手中匾額穩穩的鑲嵌在了洞府中央的石壁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這塊匾額看去,孟十七三人的目光自然也都落在了這塊匾額之上,在看清上面内容的瞬間,心中都是驚疑。
上面明明白白寫着四個字,四個有别于此界的文字,四個筆畫線條都有别于此界書寫方式的乾轅文字。
【追迹乾轅】
作爲孟祖後裔,孟十七受到的乾轅教育最完整,心中驚疑更勝于沐寒月師徒。
此界雖也以毛筆爲書寫工具,但筆畫線條卻更像是篆體的書寫方式,這和制符也算是一脈相承,而面前的四個乾轅文字,卻是楷體書寫。
不過,這四個乾轅楷書寫的實在是不敢恭維。
雖然形态上像模像樣,但卻全無楷體的神韻美感,就像是一個對乾轅楷書缺乏了解之人的模仿習作。
挂好匾額之後,噬心魔修幹脆手一引,對栖鹄老道說道:
“我的準備并沒有栖鹄道友充分,還是由道友你來開場吧。”
栖鹄老道也不謙虛,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然後便先對一屋子妖魔鬼怪道:“追迹乾轅,我相信,大家都是真心追慕乾轅文采,這也是咱們這場交流會的核心目的。
所以,今次聚會之後,我希望大家能夠更多的挖掘一些乾轅風俗,畢竟,要想領悟乾轅文采的奧妙,不領會其風俗傳統是不行的。”
聽了栖鹄老道的“睜眼說瞎話”,一屋子妖魔鬼怪卻都附和點頭。
“是極,是極,是我考慮不周了!”
“還好有栖鹄道友提醒,不然,我險些就走了岔道,要想領悟乾轅文采之精妙,不對其風俗細節多加考據,也是不成的!”
“這次聚會之後……”
孟十七三人聽着這一屋子妖魔鬼怪的表态發言,都非常錯愕。
這些……這些妖魔鬼怪,發起今天這場聚會,居然是因爲心慕乾轅文采?
這話要說出去,鬼都不信吧?
想到這裏,孟十七忽然看向栖鹄老道這個侃侃而談的正宗鬼修。
呃,鬼信了。
但是,我不信!
不過,他孟十七這個正宗的乾轅後裔信不信對這場乾轅文采交流會卻沒有絲毫影響。
栖鹄老道說話間手中又多出數十個紅色絲線編織起來的小玩意兒,沒有絲毫法力波動,顯然不是法器,孟十七三人很疑惑,一屋子妖魔鬼怪也都很疑惑。
栖鹄老道先是給孟十七三人一人分發了一個,還笑着道:“您三位給我品鑒品鑒。”
孟十七打量着掌心這個紅色絲線編織的小玩意兒,看上去倒是蠻好看,但他确實不知道這是何物,沐寒月、周雲帆二人顯然也都不認識。
孟十七低聲問:“道友,這是何物?”
栖鹄老道一臉驚訝的看着他,似乎很疑惑他居然能夠問出這樣的話來。
但還是解惑道:
“這就是乾轅結啊,經過老道我的精心考據,很确定這就是乾轅結,在乾轅風俗中,這可蘊含着很多美好的寓意,美滿團圓,吉祥如意……道友居然不知道嗎?”
這一刻,孟十七感覺被一柄狠狠的刺在心口,而他卻沒有反擊,反而隻覺羞慚不已。
乾轅結他當然知道,但是,乾轅結到底長什麽樣,他還真的不知道。
栖鹄老道将手中乾轅結盡數分發了出去,對一衆妖魔鬼怪道:
“這乾轅結就是平安符,寄予着種種美好的寓意,吉祥如意,萬事順心。
今天老道也借着此乾轅結,希望大家以後都能吉祥如意,萬事順心。”
一衆妖魔鬼怪手捧乾轅結,仿佛得了一個很不錯的寶貝,一個個都笑着回應:“吉祥如意,萬事順心。”
等到乾轅結分發完成,栖鹄老道這才拍了拍手,道:“好了,現在咱們進入正題吧。”
他看着一個個期待看着他的妖魔鬼怪,搖頭晃腦,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撚須,輕咳一聲,臉上有些小得意,又努力一副鄭重而又沉醉的模樣,口中吟哦道: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他這一張口,孟十七三人的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
好家夥,好家夥!
孟十七甚至想要上前揪住這老兒逼問:
“你說,你是不是也是乾轅人轉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