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老人,颔首道:“當然想,可還是那句話,力有不逮啊!
哪怕有了您的幫助,要走到那一步,也是千難萬難的吧!”
老人淡漠的道:“大道之路,哪有不難的?
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一個剛入道的小修哪有天天把修成化神挂嘴邊的。
還是你覺得稱皇帝、建帝國比修成化神更容易些?”
賀文忽然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老人,“前輩有法教我?”
老人道:“建國稱帝,這是你的最終目标,放在你自己心裏即可,實際行事,則需一步步來。
伱現在隻需要做兩件事。
第一,以杓山營地現有數百聚落和六百萬人口爲試點,一步步完善内政體系,培養内政人才,沒有這一切做支撐,你有再大的宏圖也是空的。”
賀文輕輕點頭,看了《孟國篇》,對于杓山營地,他确實有了更多的想法,與“孟國”那完善的内政體制相比,杓山營地的一切都顯得是那麽的粗糙原始。
他身爲杓山營主,在這方面他完全可以放手施爲,别說現在所有修行人的目光都在天上,甚至在天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這些。
便是真的注意到了,按照修行界一直以來“凡俗治凡俗”的理念,也是不會過問的,隻要他不搞得天怒人怨,與六百萬凡民離心離德,對于凡俗内部的事務,修行人都是能避則避,不會過問的。
以他現在的實力,隻要沒有修行人下場幹涉,凡俗世界,有什麽可以阻擋自己的意志?
老人似乎看到了他的躍躍欲試,問:“你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
賀文道:“我要更進一步的集權,所以,我要改組議事會。”
身爲權力人物的本能,他幾乎第一時間便發現了議事會與他個人權力之間的矛盾。
這個早在父親掌權之前就已經誕生的議事制度,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已經被默認爲杓山營地最高的權力之地,哪怕他這個杓山營主,想要推行某些政令,也必須争取到議事會的集體表決同意,這讓他經常生起束手束腳之感。
有時候甚至感覺這很荒謬,我一個練氣九階的存在,又是杓山營主,要想推行某些新政令,居然還要勞心費神的去說服議事會中的那些老頑固,這是何等的荒謬。
一群綿羊用一掙就脫的細線困縛住了老虎的腳步,簡直就是不可思議,不可理喻。
他滿以爲老人會對自己的敏銳和果斷表示贊賞,可迎接他的卻是一盆涼水。
老人道:“天真,幼稚。”
面對賀文震驚錯愕的目光,老人繼續道:
“集權沒錯,但卻不是集你個人之權,而是集整個中央之權。
你必須認識到,你的權力必須通過整個權力機構的放大,才能真正做到口含天憲,言出法随!
帝王至高無上的權力,威儀,甚至是神聖,難道真是天生的嗎?
當然不是!
沒有整個權力機構的配合,哪怕你真的是先天神聖,也隻是個人的強力,和站在集衆智衆力之巅的皇帝完全是兩碼事。”
賀文雖然被老人狠狠的潑了一盆涼水,被斥責天真幼稚,但卻沒有絲毫懊惱,反而很快沉浸到老人的言語中。
心中更是反複浮現着“口含天憲,言出法随”八字,簡單的八字,卻道盡了他對皇帝權柄的極緻想象。
“所以,議事會不是你的絆腳石,更不是你的阻礙,而是你天然的助力和夥伴。
你确實應該改組議事會,但卻不是限制它,甚至撤除它,而是應該加強它!
朝廷,你需要一個朝廷。
你完全可以将這議事會一步步的引導改變,變成事實上的中央朝廷,名字則繼續稱作議事會,這樣還能盡量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修行界如此之大,對蠻巫孟國有研究的可不止我一個,在前期,能盡量減少不必要的關注都是好的。”
賀文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忙問:“第二件事又是什麽?”
老人道:“去主動爲你,爲杓山營地争取更寬松的開拓環境。”
賀文聞言一愣,心中思忖起來。
“鐵血軍煞道已經逐漸被越來越多修行人所知,這是瞞不住的,換在他時,正道三宗會是什麽态度猶未可知。
可現在不同,他們連與魔門鬼宗的宿怨都能暫時擱置,這卻是鐵血軍煞道主動站出來最好的時機。
隻要鐵血軍煞道得到了三宗的認可,你心中的宏圖完全可以借助鐵血軍煞道的擴張悄然推進。”
賀文恍然大悟,他雖不知有個成語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但卻完全領會了老人的意思。
他一個小小練氣修士,公然打出效法蠻巫古國,建國稱帝的旗号,當然是個笑話,而且絕對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但是,作爲一個新道的踐行者,想要讓所行之鐵血軍煞道發揚壯大,卻是天經地義的。
他的一切行爲都可以用“爲了讓鐵血軍煞道成爲一條全新大道”來解釋。
雖然一個低階外道修士動辄談什麽大道有些好高骛遠,但這種志向本身,卻是無可指摘的,修行人有個遠大的理想難道還有什麽不對?
不想當化神老祖的小修士不是個好修士。
原本,賀文覺得他一個外道小修士想要建國稱帝,還是在無數金丹元嬰乃至化神老祖的眼皮子底下,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心裏做夢想想就得了,現實裏,那是一步都别想邁得出去。
可經老人這麽一分解,他卻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其内,改組議事會,使其逐漸向中央朝廷轉變,完善内政體系,培養内政人才;
其外,借擴張“鐵血軍煞道”之名,爲杓山營地打破傳統凡俗營地規矩做合法性背書。
如此,雖無建國稱帝之實,每一步卻都堅定不移的走在這條路上,每向前一步,距離真正的建國稱帝就更近一分。
遙不可及,隻能想象的目标,忽然有了清晰的路徑。
但……要如何才能從三宗那裏拿來這種這種“寬松政策”呢?
賀文身體前傾,恭敬的請教道:“前輩,具體我該如何做?”
老人緩緩道:“你先去見見韓林,然後……”
……
次日,賀文單獨一人來到靈桃雅園,通過全知視界,姜乾也順便将賀文的思緒再次檢視了一遍,結果比他預料中的還好些。
對于賀文的忽然登門,韓林也非常驚訝,但還是邀他進了洞府。
随意聊了兩句,賀文忽然道:“先生,我能看看書院給您的那些天外禮物嗎?”
“啊?”韓林看着忽然道明來意的賀文,卻又是驚訝又是疑惑。
“你看這個做什麽?”韓林直接問。
甚至都沒有去問賀文究竟是從哪個渠道知道此事的,他一貫就是這種心性。
賀文鄭重道:“小子雖然修爲淺薄,還是想力所能及的盡一份力。
何況,杓山營地距離彼處如此之近,稍有狀況,我們就要受到波及牽連,身爲杓山營主,我總不能抛開六百萬子民當個逃兵吧?
所以,對于這個天外勢力,我就想盡量多些了解。”
賀文這話,乍聽上去像模像樣,可若是聽在青汕這些人耳中,瞬間就能挑出許多漏洞。
最根本的一點,比如這樣的信息,三宗内部并沒有主動向外擴散,中低階修士知道了除了讓整個修行界變得更加動蕩混亂,并沒有什麽好處,所以,隻有金丹境以上的修行者才知道些一鱗片爪的消息。
所以,賀文這種外道小修根本無法解釋他是從哪裏知道這些信息的。
可韓林卻不會在意這些,在他的角度,這些信息賀文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他哪有那份閑心去關心他是從哪裏知道的。
爲了省事少麻煩,他連自己制作的陣盤符箓都不想親自出手,情願讓出不少利益讓他人代勞,何況這種于他完全無關之事。
而正如賀文所說,杓山營地已經多次受到波及,眼下還有六百萬子民全都是鹹魚狀态呢,知道情況的賀文想要盡量做點什麽完全無可厚非。
雖然一個練氣外道小修想這種事有點自不量力,但身爲杓山營主這麽做,卻反倒是一種有擔當的體現。
而青汕送給自己的那些天外禮物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寶貝,于是他手一揚,便将那十幾件梭形無人機從納物袋中取出,任由賀文觀看。
見韓林這般态度,有些緊張的賀文心中就是一松,如此一來,信息來源這個漏洞就可以圓過去了。
然後,他走到那些梭形無人機面前,裝模作樣的仔細看了起來。
如此,半個時辰後,韓林終于有些不耐了,幹脆拿起一個納物袋,裝了五架梭形無人機在裏面,直接塞賀文手裏,道:“送你了,你自己回去慢慢研究吧。”
賀文很識趣的接過,并立刻提出了告辭,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出了靈桃雅園,賀文給妻子簡單交代了一番便離開了杓山新城,往那些雇傭軍的駐地而去。
此去目的有兩個。
一是讓他們趕緊将那些死瘴之氣稀薄之地占下來,他現在已經不糾結這些占下來的地盤歸雇傭軍組織還是歸杓山營地了,隻要肉爛在鍋裏就行。
但這卻隻是附帶,最重要的目的是第二個,那就是借助濃郁的鐵血軍煞盡快突破到築基。
本來,若是按照修行的思維,他緩一緩突破才是最好的,一是《築基篇》本身偏粗糙,多領悟揣摩一下再突破會更穩妥些,二是他若能在突破築基前就凝結出幾枚法象種子,就能夠借着突破築基的契機一具掌握多門法象變化,實力增長遠比就這麽“裸裝”突破大很多。
在明知道這些的情況下還如此急切的突破,因爲他的核心目的并非突破本身,而是想要更高級别的話語權而已。
一個練氣境的外道修士和一個築基境的外道修士在三宗眼中的分量是完全不同的。
一個月後,賀文歸來,身上還有這突破境界之時殘留的氣息。
同樣,若是按照修行思維,這時候他繼續閉關一段時間,将自身狀态徹底穩定住才是最好的,剛突破就出關并非明智選擇。
但他要的就是效果。
回城後,賀文直接找上了那兩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築基修士,他們自從當日随金丹修士一起來到杓山新城後,就盡職盡責的負責着杓山新城的安全守護。
當賀文出現在他們面前時,看到一身築基氣機外溢的賀文,兩人都是愣了一下。
前次見面還隻是個練氣境外道散修,一個多月時間過去,就忽然突破到達築基層次,從一個後輩變成同輩,兩人的感覺都非常微妙。
不由得都想起了當日那位金丹修士随口的點評,“看來你也是個應運之人”。
同樣一句話,當面前這位“應運之人”從練氣境界變成築基境界後,心中感慨卻是完全不同的。
賀文沒有與他們客套,上前低語了兩句。
兩人臉色一下子變得鄭重起來,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上下打量,目光中甚至帶着毫不掩飾的淩厲之意。
“你确定?”其中一人甚至還問。
賀文隻是點頭,連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兩人再次深深的看了賀文一眼,然後彼此相視了一眼,其中一人道:“我來吧。”
說罷,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枚傳訊符箓,很快,傳訊符箓便已被他激發。
沒一會兒,一道遁光便已從南方天際疾掠而來,從他來的方向便可看出,在接到傳訊符之前,他就在百裏之外那處新開辟出來的巨大靈地之中。
很快,便已出現在三人前方,當日那位登門的金丹修士再次出現在賀文面前。
他先是詫異的看了眼一身築基氣機外溢的賀文,這才扭頭看着兩位築基修士,問道:“如此急切的喚我,有何緊要事?”
那位傳訊的築基修士躬身施了一禮,這才道:“是賀營主說有關乎修行界命運前途之事與您相商,我倆不敢怠慢,便立刻傳訊與您了。”
“哦,關乎修行界命運前途之事?什麽事?”那位金丹修士聞言眉頭挑了挑,賀文當即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威勢忽然壓在自己頭上。
賀文知道,自己要是不能真說出個名堂來,單是随意使喚一名金丹修士這一關就夠他喝一壺的。
他解下腰間一個納物袋,遞給面前金丹修士。
金丹修士狐疑接過,精神往裏面一探,先是有些疑惑,而後目光陡然淩厲起來,看向賀文:“這些東西你是哪裏來的?”
這個納物袋,正是當日韓林與他的那個,裏面裝着五架來自天外的梭形無人機。
這東西本身或許已經沒有太大的價值,但其“天外”屬性本身,就代表着禁忌與敏感,基本隻有化神老祖和元嬰真君能夠獲得此物。
哪怕這位來自書院的金丹修士,也隻在很久前一次由元嬰真君主持的聚會上見過這稀罕的玩意兒,卻沒想到一個剛突破築基層次的外道小修,能夠一次性拿出來五件。
賀文道:“這是韓先生送我的。”
“韓先生……什麽韓先生……呃……”金丹修士先是疑惑,而後,就像是想到了什麽,扭頭往一個方向看去,那裏,正是曾經的老城區,現在的靈桃雅園所在之地。
金丹修士往那邊看了看,眼神又看向賀文。
賀文點了點頭。
金丹修士颔首了然,深深看了賀文一眼,沒有立刻問什麽,而是揮手遣開了兩位築基修士,手中也多出枚傳訊符箓。
幾乎就在他激發傳訊符的幾個呼吸之後,便見又一道虹光從東南方向掠來,從其方向和反應速度就可看出,這一位在接到傳訊符之前就在旁邊近在咫尺的杓山坊内。
當那道虹光來到兩人近前停下,顯出青汕的身影來。
看到來人是青汕,外表放松,内心緊張的賀文又放松了些,因爲妻子經常代韓林出面去杓山坊申領各種陣法材料,與青汕接觸不少,賀文也曾見過青汕幾次。
而真正讓他内心平靜下來的是,一切都如那位前輩推演的一般,這讓他對接下來的發展越發有了底氣,不再是心中如同擂鼓一般忐忑。
青汕看向旁邊金丹修士,道:“谷愚師叔?”
被他稱作谷愚師叔的金丹修士對青汕道:“沒别的意思,因爲事情可能牽扯到那位韓先生,讓你來做個見證。”
因爲書院早有安排,考慮到韓林天賦的“極度敏感”,爲了不因某些人無意卻莽撞的行爲壞了他的天賦,一切與韓林有關的事都要通過青汕來轉接,其他人都不能貿然與之有任何接觸。
谷愚作爲書院嫡傳,能知道韓林的存在就已經是極限了,所以,在聽了賀文的言語後,他立刻傳訊讓青汕過來,示意自身之“清白”。
青汕聞言,心中一緊,問:“與韓林有關?什麽事?”
谷愚将納物袋交給青汕,青汕簡單探查了一下,驚訝道:“這不是書院送給韓林的禮物嗎,怎麽在你這裏?”
谷愚擡了擡下巴,點向旁邊做了一段時間小透明的賀文,道:“他說是韓林送給他的。”
青汕看向賀文,問:“他怎會把此物送給你?”
賀文趕緊道:“我說我想仔細研究一下,他忙着閉關就撿了五個送我,讓我回去慢慢研究。”
青汕無語,雖然這些天外之物經過許多元嬰真君、化神老祖的研究都沒有發現有什麽隐藏價值。
但哪怕隻是“三千多年來第一批侵入此界之天外異物”的名頭就賦予了它們巨大的意義,做收藏品也是價值不菲的。
何況,指不定未來還能研究出些什麽東西來呢,結果韓林倒好,隻一心想着閉關,幹脆挑五架送人。
這還真是這位韓師弟能夠做出來的事。
賀文趁機趕緊道:“前輩,我已經知道天外入侵和在南邊開辟那麽大清靈之地的目的了,嗯,蠻巫的事我也知道了。”
青汕有些驚訝,心想,韓師弟倒是真不避諱,什麽消息都往外說,但他也不可能爲了這事就去堵韓林的嘴。
韓師弟的社交圈已經夠單純了,關系親近除了他也就賀文徐薇兩夫妻,這可是從賀文之父就延續下來的交情,他若因爲這事就去提醒韓林,沒得破壞了兩人之間良好的默契。
而且,賀文之父賀鐵鑄和青禾師弟也頗有淵源,從這脈絡捋下來也算是大半個自己人。
于是他就點了點頭,卻還是提醒道:“這些事情你知道就行了,注意不要繼續往外擴散。”
說出這話後就心中打鼓的賀文聽了青汕的話,不由得心底長長舒了一口氣,沒想到,這麽輕易就蒙混過關了。
這一關看似無關緊要,看青汕谷愚兩人的态度,他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可若他無法打消兩人關于他這種低階外道散修信息來源的疑慮,後面一切計劃都将進行不下去。
至于青汕的提醒,他當然是立刻點頭應承,道:“我會注意的。”
旁邊谷愚這才插話道:“你說有事關我修行界命運前途之事,到底是何事?”
青汕聽了這話,也是驚訝的看看谷愚,然後又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賀文,滿是好奇和驚訝。
谷愚道:“我可沒有誇大,這小子原話就是這麽說的。”
賀文定了定心神,道:“兩位前輩,在小子解釋之前,可否随我去參觀一個地方?”
片刻之後,三人來到北外城區的一個工坊之内。
兩位金丹修士站在賀文身後,一頭霧水。
出發前,他們還以爲要參觀什麽稀罕物呢,結果就是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凡俗事物。
“Duang——Duang——Duang——”
一聲聲有節奏的鑿擊聲傳入耳中,在他們面前,一根巨大的鐵錘在後方一架水車的驅動下循着固定的節奏不斷往下鑿擊,捶在一塊不斷喂送而來的鐵闆上,下鑿的鐵錘上有堅硬的凸起刀口,随着鐵錘狠鑿在鐵闆上,一塊塊形狀标準的、仿佛盾牌一樣的鐵闆就被切削了出來。
他們還知道,這些鐵片再經過一些簡單的處理後,就是杓山軍的制式鐵盾。
但他們卻不知道賀文讓他們來看這個有何用意,總不可能是拿兩位金丹修士開涮吧!
賀文終于解釋道:“不知道前輩你們研究這些天外異物有什麽心得,小子我修爲淺薄,高深的東西也研究不了,就隻能從簡單處入手,我最大的收獲就是,這些造物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你琢磨了半天,就研究出來個這?”谷愚沒控制住,笑出了聲了。
“聽說這些造物當時放出來的時候是鋪天蓋地,數量近乎無窮無盡?”賀文道。
谷愚忽然收住了笑聲,青汕眼中也跟着閃過深思之色。
“晚輩就忍不住想,要用什麽辦法,才能讓這近乎無窮無盡的造物各個部位全都一模一樣呢?”
賀文這般說着,伸手指向了前方那個依舊在“Duang——Duang——Duang”砸着鐵餅的鐵錘,每次下砸一下,一塊一模一樣的鐵盾就成型了。
可這一刻,青汕谷愚兩人眼中,那鐵錘每一次鑿擊,砸出來的都不是凡俗鐵盾,而是一件件天外異物。
他們不是傻子,隻是思維一直局限住了,此刻被賀文這麽輕輕一點,一股深入骨髓的驚悚感就從心底冒了起來。
賀文道:“所以,這些天外造物有沒有可能并非如咱們的煉器一般被一件件的煉制出來,而就是被用這種更簡單快捷的方法源源不斷的生産出來的?”
兩人相視一眼,在賀文說出這話之前,他們就已經各自都隐約想到了這種可能性,現在更是确信,大家都是這麽想的。
谷愚又取出一枚傳訊符激發出去。
而後不久,賀文忽然感覺,周邊空間一下子變得莫名起來,一道高邈難測的意志更是落在自己心頭。
賀文心中一驚,知道這是有真正的大佬将目光投注了過來。
谷愚看着賀文,道:“你還有什麽想法,都說說!”
賀文恭敬施了一禮,道:
“這些天外異物單體威力應該不會太強,大概也就築基到金丹之間吧?”
谷愚青汕二人不置可否,因爲他們也并不十分清楚。
“但這依然讓小子忍不住心中驚懼,便是每件造物隻相當于築基層次又如何?
對那天外勢力來說,真正的損失不過就是幾塊材料罷了,隻要材料充足,被摧毀多少就能立刻再造多少。
可我們就不同了,咱們要成就一位築基需要多少時日?
咱們損失一位築基修士,那就真的是徹徹底底的損失!”
“這還僅是這些造物而已,據說在這種造物之上還有更龐大、威力也更強,堪比金丹甚至堪比元嬰層次的天外造物,它們是不是也是用同樣的方法制造出來的呢?
我們便假設這些造物的材料非常珍貴,和咱們相比,它們損失一件元嬰層次的造物和咱們損失一位元嬰真君,誰更吃虧呢?”
兩位金丹修士此刻已經面沉如水,而那彌漫在空氣中的壓力更是宛若凝滞。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忽然在幾人心頭響起:“他們不僅有堪比金丹元嬰層次的造物,化神層次的也同樣不缺。”
三人都是一震,恭敬肅立,默然不語。
就在這時,那聲音再次響起:
“小娃娃,謝謝你的提醒,我們這些老家夥腦筋都僵化了,都在琢磨它裏面潛藏着什麽詭秘莫測的法則玄奧,卻沒想到答案一直都這麽簡單明了。
若非你的提醒,我們還真就要吃大虧了!”
賀文趕緊謙恭道:“晚輩身爲修行界一份子,抗擊天外入侵,義不容辭,是以在發現問題後第一時間便想禀于幾位前輩知曉,不敢當前輩謬贊。”
“那你說說,面對這種局面,咱們可有什麽解法?”那聲音再問。
賀文作冥思苦想狀,皺眉緩緩搖頭道:“晚輩見識短淺,想不出能徹底扭轉這種局面的辦法。”
“哦,這麽說,咱們所行之道,先天上就弱了對方一籌?”那聲音問。
“不不!”賀文趕緊擺手:“恰恰相反,晚輩認爲咱們所行之道才是正道,對方所行之道乃是邪道。”
“那就是正不勝邪咯?”那聲音繼續道,似乎要在這問題上窮根究底。
賀文苦着一張臉,心道,這個課題太大,他這個小喽啰根本接不住啊,道:
“前輩,小子境界太低,卻也知道,單以力量論高低,完全落入了下乘,咱們修行,追求的是身與心的不斷超脫和升華,力量的增長隻是附帶。
而這個天外勢力,我了解不多,但僅從這些造物來看,走得應該是物性之極的路子,有外無内,有天地而無自我,這路是走歪了啊!”
那聲音道:“小娃娃說得有幾分道理,不過,還是自以爲是了啊,你怎麽就認定人家的路走歪了?不合咱心意就是歪嗎?”
那聲音這般感慨一番似乎就要離開,賀文趕緊道:“晚輩雖不知如何才能徹底扭轉此局,但卻有個緩解之法。”
“哦,什麽方法?”那聲音饒有興趣的問。
賀文道:“這個天外勢力以其對物性的深刻領悟,可源源不斷的産出堪比築基金丹之造物,便是此界蠻巫,所有成年蠻人接受啓靈之後都有着相當于練氣境修士的實力。
隻在這一點上,不僅那天外勢力比咱們有優勢,就連蠻巫都比咱們有優勢。
因爲他們在獲得力量時對心境毫無要求,而咱們修行人恰好相反,單純力量的堆積,很難進階突破。
誠然,蠻巫恰是因爲對心境修行的短缺,造成了他們越到後期越難前進的弊端。
而咱們卻恰好相反,厚積薄發,将後期的突破瓶頸分散到了各境各階,使得高境界修士遠超蠻巫。
可這帶來的問題就是,單以練氣築基層次而言,咱們隻能依靠更加龐大的人口基數才能與蠻巫相比。
若是蠻巫人口數量繼續提升,他們在中低階修行人的數量上将完全碾壓我們。”
說到這裏,賀文壯着膽子向前一步,對這虛空某處恭敬一禮,道:“小子不才,願獻上鐵血軍煞道以補此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