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林從來不知道，隻是一段簡單的文字就能讓人燃燒沸騰起來。
可此時此刻，他真切感受到了這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忽然間，他隻感覺口幹舌燥，渾身燥熱，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微微輕顫着。
他感覺天空在旋轉，雙腳也不是踩在實在的大地上，而像是漂浮在虛空，耳旁仿佛一直有股若有若無的嗡嗡聲在輕響，讓他有種世界變得不真切的幻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從這種飄飄乎的狀态中回過神來，而石盤依然維持着那讓他心驚肉跳的文字。
他艱難的吞了口唾沫，心中道：“你……您……我知道您很厲害，但您這說話是不是也太……太誇張了點？”
【你以爲我在說大話？
但事實會證明，你是多麽的淺薄無知。】
那就讓事實證明給我看。
韓林心中想着。
這一次石盤卻沒有再回複他，甚至就連原來的文字也都消失不見，石盤再次變成了一塊光滑平整，平平無奇的石盤。
韓林一怔，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個石盤生靈并不是真正的生靈，不會沒完沒了的跟他聊下去，現在這種“聊天”，其實就是在引導他了解一些基本信息後，聽說很多法寶認主後也會有類似的流程，現在人家的工作完成了，自然就不會再理會他了。
韓林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這才再次盯着石盤，腦海中卻想着自己從一枚陣法玉簡中學來的一切。
玉簡中，記錄着一位老者耐心而詳細的演示了小聚靈陣的布置方法，從最基礎布陣材料的準備和炮制到制作陣基陣盤再到布置的全流程。
最簡單的便是準備和炮制材料，沒什麽可說的，老老實實照着流程走就行。
而後面兩點，都非常難。
制作陣基陣盤自不用說，需要用到大量符文知識和繪制符文的技巧，而且，從平面變成立體，難度可想而知。
而布置聽起來簡單，對一般修行人來說，拿着一塊成品陣盤幾個掐訣引導便能輕松完成，似乎有手就會。
可對陣法師來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需得根據山川地勢的變化靈活設計，布陣環境千變萬化，而玉簡中從來都隻會将最标準的基本型，生搬硬套也行，問題是成功率極低，且哪怕成功效果也很差，還需要對山川地勢進行改造，以達到削足适履，将地形地貌變成标準形态的樣子。
這種隻懂得照本宣科的陣法永遠都隻是個“學徒”，出不了師，唯有信手拈來，能夠根據實際需求靈活變通，這才有資格稱一個“師”，而這也是區分陣法師段位高低的重要标準。
韓林一邊專注的回憶着玉簡中有關聚靈陣的種種知識，眼神則死死的盯着手中石盤。
光滑的石盤表面立刻如波浪般變化起來。
看着石盤開始發生變化，他心中甚至忍不住想，若這石盤隻是如同以往自己學習符箓繪制時那般，将記憶中所見最完美的紋路結構複現在自己面前，那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會達到它所許諾的那種成就。
自己最多成爲一個可以制作出完美品質的陣基陣盤的“偏才”，而一旦到了實際布置，就會立刻顯出原形。
所以，哪怕這石盤是真心想要将自己推到它所許諾的那種高度，但——
實力不允許啊！
以前，在真正接觸陣法之前，他還是想得太簡單，以爲隻要能夠制作陣盤陣基，其他問題就都不是問題，可真正了解之後才知道，要做個好的陣法師，遠比自己以爲的難得多的多。
心中這般想着，如波浪般起伏變化的石盤慢慢穩定下來，而他第一眼隻看了個大略，就愕然發現：“呃，居然和我想得不一樣！”
手中石盤以“田”型分成了四小塊。
唯有左上角那片區域，是和他心中想法一樣，完美複現出了制作聚靈陣的陣盤陣基的紋路結構，而且，還是立體結構的。
當他手指順着那最表層的紋路撫摸上去，真氣散開，便清楚地感應到在他觸摸的這層複雜紋路下面，還有一層同樣複雜的紋路，而這兩層複雜的紋路有交錯有重疊的摞在一起，就變成了複雜的二次方了。
但韓林卻充滿了信心，他自信終有一日能将其完美複刻到真正的陣盤陣基上。
而右上角那片區域呈現出的東西，看到的第一眼，他就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
這是以前石盤沒展示出來的新東西，也是讓他一下子就振奮的新東西。
這片區域完美模拟出了玉簡中聚靈陣标準型的布置圖，除了有等比縮小外，完全一模一樣。
而衆所周知，陣法大小隻影響其效果和威能，其他方面沒有任何影響，伱要有能耐，将陣法布置在一顆米粒上都成，反過來，你要能将方圓數百上千裏疆域都納入一個陣法之内，同樣沒問題。
隻不過，這兩項中無論完成哪一種成就，都足以稱一個陣道大師乃至陣道宗師。
至于陣道大宗師，那得是在陣道一脈開宗立派，對修行界的整個陣道體系都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卓越貢獻之人。
至于那什麽“無上陣道大宗師”，迄今爲止就沒有過這樣的稱呼，也沒人狂妄到給自己冠以這樣的稱謂——有也不會有人認啊。
那麽多陣道天才都沒拿到的頭銜，他憑什麽？
也是因此，在經曆了最初一陣的頭皮發麻，燃燒沸騰後，他對這話始終持懷疑态度。
不過，這個模拟陣盤确實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
至少，自己很快就能學會标準型聚靈陣的布置，雖然這在整個陣法師體系中算是最初級、最低階的要求，但至少也能讓自己真正的邁進這個門中。
可是，左下角區域的東西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出現了四個讓他看過去有些似是而非，似懂非懂的東西。
并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組合在一起。
如下：
【】→【】
【】→【】
上面兩個像是陣基陣盤符文結構中的某處局部放大，而下面兩個則是模拟陣盤的局部放大，而且，看上去箭頭左右兩個圖像根本就是一模一樣，這麽弄上去有什麽意義呢，能給自己帶來什麽呢？
“什麽意思？”韓林研究了一陣不解其意，直接在心中問。
這片區域下方空白處浮現出一行行文字。
【此處符文結構優化百分之一】
【此處陣法布置優化百分之一】
【若能成功掌握優化後的符文技巧及陣法布置技巧，聚靈陣标準型陣法效果提升百分之三】
“嘶——”
這一次，韓林标标準準的倒抽了一口涼氣，不如此不足以表達這一刻他那激蕩的情緒。
聚靈陣，修行界最基本，最常用，卻又是最重要的一種陣法，這是每個陣法師的必須陣法，甚至是大多數陣法師選擇學習的第一個陣法。
标準型，是每一個陣法最根本、最基礎、最重要的形态，所謂萬變不離其宗，标準型就是那個“宗”，随心所欲而不逾矩，标準型就是那個“矩”。
所以，聚靈陣标準型意味着什麽？
一代代陣法師，包括陣法宗師大宗師都琢磨透了的玩意兒，是最可靠，最穩定，卻也最難再有變化的陣法。
更不要說優化，這至少也得是陣道大宗師才有資格嘗試的。
而現在，一個陣道大宗師級别的成果就這麽擺在了自己面前。
若是一些偏門小衆的陣法，别說優化百分之三，便是優化百分之三百，其難度和對整個陣道體系的震動都遠不能與這百分之三相比。
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被無數陣道天才研究透了聚靈陣還有“空隙”存在，還有“水分”可擠。
推而廣之，最成熟、最完善的聚靈陣都如此，其他陣法呢？
根本不需要做任何思路上的創新，隻需要比照着優化聚靈陣的思路來一套，其他陣法都能或多或少的擠出不少“水分”來。
這麽驚世駭俗的成果，直接就端到了面前，韓林忍不住心中道：“真的假的？！”
石盤卻沒有回他。
他也不需要回答，很快就想明白了，真的假的，親自驗證不就知道。
不過，要驗證也不簡單，他得先把聚靈陣學會才成，現在他便是想驗證實力也不允許。
他更仔細的審視起這四幅局部放大的圖像，原本乍看上去左右兩側都一模一樣，現在帶着目的性的仔細尋找，還真發現在一些細節上有着微妙不同。
看着這些，想着這石盤本身的神奇，韓林心中已經信了八九分，忍不住心中贊歎：“真是厲害。”
難得的，石盤上忽然再次刷出一行行的文字。
【努力吧廢柴，抛開資質驽鈍，腦袋不靈光，你是個十足的修行廢材這些不談外，作爲一個修行人，你還是有不少優點的。】
韓林：“@#￥%！&*”
抛開我是個修行廢柴這點不談，我在修行方面的天賦還不錯。
這話沒錯啊，抛開這話中的錯誤不談，這些話完全正确。
【這點小小的優化就讓你滿足了嗎？那要是再優化百分之十，百分之百呢？】
【又何止是優化，還有完全錯誤的符文結構和布陣方法。】
【還有全新的、未被發現的布陣思路。】
【本系統都有，就看你拿不拿得到。】
韓林看得呼吸急促，仿佛老牛喘氣，“我要怎麽才能拿到？”
【當你持續進步，這一切自會向你走來，當你不再前進，你便提前知道又有何用？
努力進步吧，廢材。】
韓林盯着最後這段文字，良久，他深吸一口氣，心态終于徹底恢複過來，可相較于曾經，似乎又有了微妙的不同。
他最後看向石盤右下角區域，那裏卻是光滑一片，什麽變化都沒有發生。
韓林心中問：“這片區域沒有用嗎？”
【這是推演區，觸發條件未達成，現在不予開放。】
韓林看着這句話，有些半懂不懂，“推演區，推演什麽？觸發條件又是什麽？”
他已經明白，引導自己初步掌握此盤用法乃是這個“石盤生靈”的任務職責，所以，該提問的時候他也一點都不含蓄，将心中疑惑統統抛出來。
【等比例複刻心想區域地形地貌，并在此地形地貌下推演出陣法基本型與此地最契合、最完美的形态。】
【觸發條件，将聚靈陣優化結構成功嵌入現有聚靈陣之中，并将其成功布置。】
雖然今天韓林的心态已經不知多少次被這石盤搞炸了，可現在，他還是不受控制的再次心态炸裂。
“這……這……我……有這種功能我若還不能有無上成就，我還活着幹嘛？我幹脆去死得了！”他心中如此想。
有了這個推演區，豈不是說每一次實地布陣之前，自己都可以可着勁推演嘗試，哪怕用最笨的辦法一點點去試，終能被自己找到最完美的布陣方法。
“這也太輕松了，都不需要動什麽腦子，隻要肯付出努力，沿着這條道就能走到頂點。”
原本還以爲石盤說話誇張，可若石盤現在的功能真如其告訴自己的那般，那這話就沒有一點誇張，而純粹就是事實。
姜乾看見他的心聲，心中認可：“有道理。”
于是，很自然又加上了一段話。
【成功觸發條件後，便可借助推演區對聚靈陣任意推演。】
【若想獲得更多陣法的推演能力，請繼續努力，廢柴。】
太輕松可不行，自己也不需要一個不喜歡動腦子，隻會沿着一條固定的道走的石疙瘩。
看到這後續文字，韓林有些錯愕，似乎，好像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輕松啊，他心裏卻在反複問要努力到什麽程度才能觸發其他陣法的推演能力。
結果，石盤對他再無絲毫回應。
之所以不回答這個問題，一來是姜乾自認回答得已經夠多了，再就是這個标準他還真的給不出來。
哪有什麽标準啊，這可是他用來控制他進步節奏，和掌控他未來行動方向的有力手段，就相當于趕馬的鞭子。
所以，自然不能現在就給出個什麽标準，必須“随行就市”，若真有必要，現有功能分區都可以再做調整。
核心原則就一條，既不能讓他太輕松，又不能讓他做不到。
就是這麽人性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