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韓林感覺很荒謬,更覺口幹舌燥,心跳加速,他那算不得靈光的腦袋這一刻仿佛被開了一個洞,種種念頭翻湧不斷。
唯獨就是沒有恐懼。
詭異灰眸男子始終平靜的看着他,還有點淡淡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這一刻他仿佛不是活人,這越發顯得此人的詭異不尋常。
韓林知道這一刻的自己非常失态,卻是毫不在意,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緊攥的拳頭将指甲紮進了掌心裏,清晰無比的疼痛提醒自己,這非夢境,也不是幻覺,是真實無比的現實。
“你……您爲什麽選擇我?”韓林小心的問。
詭異灰眸男子幽幽道:“我自有我的考量,你就不必關心了。”
“您需要我爲您……做什麽?”
他年紀雖小,卻早已知道,世上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這詭異灰眸男子主動上門送自己奇遇,隻意味着他所求更大。
詭異灰眸男子哂然一笑:“小小年紀,疑心倒是不小。”
說着,他上下打量了韓林一眼,似乎在看一塊好材料,直接承認道:“不錯,我确實對你有些想法。”
聽到這毫不掩飾的回答,韓林隻覺心髒猛地被攥緊,心中喃喃:“他承認了,他居然就這麽承認了!”
而後,心中又是自嘲一笑:“伱個苦修十年,還在養息境門口徘徊的廢物,有什麽值得人顧慮的,直接承認又能怎樣?這樣的人物根本不需要考慮你的心情!”
詭異灰眸男子一邊慢慢說着,臉上一邊露出玩味的笑意,韓林隻覺這一刻的自己被人看了個通透明白,心中的一切念頭都被那雙灰眸看穿。
這讓韓林升起一種猛獸飽食後戲弄老鼠兔子的意味。
他心中忽地又升起一個念頭,“我這樣的廢材,有什麽值得這種人物圖謀的呢……我小心翼翼想要求證的事物,在人家眼裏,或許就隻是一時興起的消遣玩樂吧?而我,就是那個被眼前人消遣玩樂的東西。”
想到這種可能,韓林沒有覺得屈辱,隻有豁然通透的釋懷喜樂。
隻聽詭異灰眸男子繼續道:“不過,你現在水平太差,要想知道問題的答案,等先把修爲突破到金丹境界再說吧。”
突破金丹境?!
得,這輩子大概自己是沒資格知道了。
韓林心中很有自知之明的想。
他此生最大的目标,便是入道成爲練氣修士,用盡一生去拼都不一定能做到,至于成就築基,最多也就敢在夢裏想想。
至于金丹,連做夢都不敢這麽過分。
詭異灰眸男子臉上原本一臉玩味的神色忽然變成興味索然,似乎餘味已盡,擺手道:
“罷了,就這樣吧。”
說着,詭異灰眸男子的身形忽然如蠟似泥般消融,迅速沒入青石闆下,消失在這個小巷中。
當詭異灰眸男子還在時,韓林總是止不住疑其用心,可當其如同莫名而來一般莫名而去,他心中隻有無盡的懊惱悔恨,用力抱緊懷中石盤,快步前跑幾步,來到詭異灰眸男子剛才所在位置,高喊:“前輩,前輩……”
離去的“前輩”并沒有響應他的呼喚再次現身,隻有一道淡漠的聲音在心中響起:
“這隻是一塊取自此城基底處的尋常石盤,卻融入了我的一股意念。
當你于此城四方交彙之所,樞紐中心之地觀覽此盤,心中念及所學中符陣相關學識,你自可領悟其妙用。
這雖是我随手而爲之物,卻已足夠助你邁入大道正途,隻希望你初心不改,大道之途足夠昂揚精彩……我會看着你的,不要讓我失望!”
回到家中,一人獨處于靜室之内,韓林将與詭異灰眸男子接觸的一幕幕反複回憶,對于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翻來覆去的品味,琢磨其背後深意。
此刻,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真的遭遇到了傳說中那種遊戲紅塵的高人,多高?高到離譜,高到不敢想那種高!
而最讓他覺得意味深深的,是其最後那幾句話,“隻希望你初心不改,大道之途足夠昂揚精彩……我會看着你的,不要讓我失望”,初聽像是對後輩的殷切期望和勉勵,但他明确的知道,詭異灰眸男子對自己絕對沒有這種心思。
這是……我被他選擇成了一幕戲劇的主角,我的艱苦求道,在他卻隻是一幕戲劇,越艱苦,越曲折,隻要基調是昂揚向上,矢志不改……大概于看戲的人來說才越精彩吧。
韓林心想,自己很可能已經知道對方真實目的,如此簡單,又如此荒謬,可仔細一想,于這種層次的人物而言,也很合理。
就像一個擁有寶山的大富翁,某日閑極無聊看到一個在泥濘中掙紮的低賤之輩,便随手扔給他一塊金子,得到金子後,此人到底是迅速從泥濘中走出,闖出一番局面,還是被其他人聯手殺害搶走金子,亦或者其他可能,于扔出金子後的大富翁而言,又有何區别呢?都不過是提供了一出精彩的劇目罷了。
想明白這一切,心中最後一點疑慮也已消散。
“我争取不讓您失望,給您看個足夠精彩的!”
韓林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豪氣來,誓要用這一生,博來那位前輩發自内心的一聲喝彩。
他的目光放在石盤上,他已經反複檢查過,這就是一塊看起來很普通,很尋常的石頭,除了比較堅硬之外,并沒有任何特異之處。
“四方交彙之所,樞紐中心之地”,他想起那位前輩離去前的交代,這個地方很可能是觸發此盤奇效的先決條件,他也沒去琢磨爲何會有這個條件,直接默認爲前輩爲此盤設定的“基本法則”。
便是其将觸發條件設定爲“五谷輪回之地”他也不會覺得有絲毫不妥。
而這個所在對于他這位杓山本地人來說,根本無需多想,位于杓山城中心,東西南北四街交彙處的中央小廣場直接浮現在腦海中。
他恨不得立刻驗證一番,但想到現在天色已晚,中央小廣場早已沒有閑人,隻有輪班看護三棵靈桃樹的護衛,而小廣場周邊更全是杓山城核心要員的府邸,他這時候跑過去就實在太過顯眼了。
他雖不知此石盤到底有何神妙處,但他絕不會容許自己在這事上有絲毫疏忽。
雖然包括賀頭領在内的高層要員對他們這些養息境小修都異常尊重,成爲杓山營地一股新崛起的清貴特權階層,但……
韓林想到那些說是同伴,但看自己的眼神總是難免帶有戲谑輕慢的養息境中後期的家夥們。
他心中告誡自己,一定,一定不能讓這些家夥發現這石盤的秘密,不然,這石盤最終隻會成就别人的“精彩”,而自己,必将死得窩囊無比!
……
次日,清晨。
一位絕頂武者帶着一隊全由一流武者組成的護衛隊守護在三棵靈桃樹邊。
随着杓山集變成杓山營地,負責在小廣場守護三棵靈桃樹的護衛規格也再次得到升級,且所有武者都将此視爲真正進入杓山營地高層的重要标志,“護衛靈桃樹”和“服務杓山坊”一樣,其行爲本身,已逐漸被人默認爲一種殊榮和勳章。
普通人一般都會下意識的避免與強大武者同處,因爲肉體力量的懸殊,一種源于血脈層面的壓制,會讓他們生出一種身在虎狼環視之地的感受,哪怕理智告訴他們很安全,但身體的強烈不适會催促他們遠離。
可在這中央小廣場卻非如此,那些經常來小廣場活動的普通人甚至會與這些護衛們眼神互動,彼此點頭示意。
當日頭漸漸高起,一位一流武者忽地對目光正看着另一條街道的絕頂武者傳音道:“隊長,您看這……這不是小韓先生?”
對于在杓山城内定居的二十幾位養息境小修,還是促成杓山集從普通聚落升格爲營地的重要功臣,自賀鐵鑄以下,所有杓山營地當權之人對他們都是尊重有加。
加上這些養息境小修在普通人看來個個都是去仙人之地鍍過一層金身的存在,可長期處在這種環境中,一直都是墊底存在的他們可從來沒有過這種被高高捧起的尊貴感受,對于現在這種局面已經非常滿意。
雙方正處在一個彼此接近、彼此适應的良好關系之中。
此刻見韓林推着一個闆車過來,闆車上堆滿了各種物件,絕頂武者的隊長連忙跑上前去,好奇的問:“小韓先生,您這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韓林看這主動湊上來的家夥,沒有一點客氣,從懷中取出一沓請柬,道:“您來得正好,那就勞煩您派人幫我将這些請柬送出去吧……人住哪裏您都知道吧?”
絕頂武者隊長大概看了下手中一沓請柬,都是如小韓先生一般的人物,他當然都知道,作爲杓山營地高層的一員,這些請柬上的每一個名字他都記得,甚至每個名字代表的每一張臉,他都熟稔于心。
雖然對于韓林想幹什麽心有疑惑,但還是找人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接到請柬的養息境小修們一個個揣着一肚子疑惑,“這小子搞什麽鬼,弄得這麽正式,莫不是有什麽大事?”
等他們來到中央小廣場,就看到韓林指揮一群湊熱鬧的普通人支起一根根簡易支架,頂上覆上厚重遮光防雨的油紙布,撐出一個讓他們這群“被畢業”的學渣看到就止不住打哆嗦的空間格局。
怎麽……怎麽和書院的學堂那麽像?
而随着韓林指揮那些普通人将一根根長短木棍拼湊成桌腿,最後覆上一整塊平整石闆,那熟悉的分布,那熟悉的高矮尺寸,這……這不就是學堂課桌的布局和形制嗎?
若前一刻還隻是懷疑,現在,所有養息境小修都已經笃定,韓林這小子失心瘋,在杓山城中央小廣場上,按照書院學堂格局複制了一間學堂出來。
一瞬間,一股股與之相關的濃烈記憶湧上每一個“學渣”的心頭。
無數次被師長訓斥、喝罵到最後師長都放棄了,一副“你果然就是這般不堪造就”的平淡冷漠;
無數次仰看那些天才學員從這裏高飛雲端,而他們卻始終都在最底層的泥沼裏,而那些高飛的天才們,從出現到離開,眼中從來就沒有過他們這些“同學”,他們多麽渴望被這些天才羞辱一次,至少會有個與之“同台競技”記憶,可惜,從頭到尾,他們得到的隻有無視;
無數次,他們對自己的能力和智商産生懷疑,感慨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人和狗都還大,“或許,放條狗在這裏都比我強吧”;
哪怕已經離開了書院,已經畢業,永遠也不會再回去,可他們依然經常在夢裏夢見相似的場景,瞬間汗出如漿,驚恐萬分。
驚醒後,心有餘悸,又是慶幸,“原來隻是一個噩夢,還好還好,隻是一個夢而已”。
大家的年紀雖然有差異,可類似的經曆卻出奇的一緻。
衆人相視一眼,那位昨天才恃強淩弱戲耍了韓林一次的青年站出來喝問:“韓林,你小子搞什麽鬼?”
專心指揮一衆普通人幹活的韓林似乎這才注意到他們的到來,聞言轉過身來,激動的迎上前來:“你們來啦?”
青年不耐煩的指着那臨時搭起的學堂布置,喝問:“你小子弄這個幹嘛,膈應人是不是?”
韓林目光看向衆人,深吸了一口氣,拳頭捏緊,仿佛在給自己加油鼓勁,然後開口,少年人故意低沉着嗓音,表現出一種沉着鄭重的态度來。
對于他這番做态,所有人心中都是奉以冷笑。
“切!”
韓林卻仿佛沒有看到這些,整個人已經沉浸在自我營造的情緒裏,無法自拔。
“諸位,咱們被書院清退出局,大概書院已經認定,咱們就是一群不堪造就的廢物。”
說到這裏,韓林猛地攥緊拳頭,一張臉憋得通紅:“這是羞辱!”
“我将用事實證明,他們錯了!”
說着他用手指向身後用簡易支架搭起來的臨時學堂,道:
“我相信,努力終會有回報,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天賦不夠,那就用十倍百倍的努力來彌補。
自咱們離開書院後,有多久沒有以一個學員的身份嚴格要求自己了?
若我們自己都放棄了自己,那才是真正的無藥可救。
這段時間,咱們都太安逸太放縱了,如此下去,真就萬劫不複了!
所以,我已下定了決心,将重新回到在書院進學時的狀态,就在這裏。”
說到這裏,他一臉誠摯懇求的看着所有人。
“這計劃在我心中醞釀已久,我真誠的希望你們也能加入進來,不要被那些富貴權勢迷了眼,重新回到清修苦讀的狀态中,沒有老師不可怕,咱們互相就是老師。
咱們彼此監督,相互扶持,共同進步!”
說着,韓林就要上前拉那位站在最前方青年的手,那位青年卻如避蛇蠍般提前閃開了,嘴裏更是直接罵道:“神經病!”
說罷,頭也不回,轉瞬遠去。
韓林目光看向其他人,而每個被他目光看中的人,都如受雷擊,紛紛逃避遠去。
“别走啊……大家别走啊!”
“你們可以回去仔細想想,這些位置我會一直爲你們留着,想來随時都可以!”
他大聲的挽留着,可他越是如此,這些遠去的身影便去得越堅決。
最後,小廣場周圍,隻剩下韓林一位養息境小修和周圍密密麻麻圍了一大圈看熱鬧的普通人。
看着所有養息境小修離去,韓林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氣,就要轉身進入身後那簡易的“學堂”,眼神卻瞥見一個身影,和周圍那些看熱鬧的人不同,韓林總覺得,這人的目光,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深邃難測,他莫名心生忐忑,“他不會看出什麽來吧?”
卻還是硬着頭皮上前,施禮道:“賀營主。”
自杓山集更名爲杓山營地後,人們稱呼賀鐵鑄便都統一成“賀營主”,這位賀營主在杓山營地的權力,便是那些練氣築基的修行者們都予以認可,沒有任何人敢質疑。
賀鐵鑄拍手道:“精彩,小韓先生剛才的一席話,真的是振聾發聩!”
韓林擺手道:“大家都認爲我是人沒睡醒,說的是胡話呢。”
賀鐵鑄道:“隻有真正沒睡醒的人才會這麽想。”
韓林沒再在這事上糾纏,小心的問:“賀營主,我并非一時興起,真心想要長期堅持下去,唯一擔心的就是會不會給您和營地上下帶來困擾?”
賀鐵鑄擺手道:
“哪有什麽困擾,我求之不得呢……您也是杓山老人,應該知道咱們這的曆史,當年,杓山集還隻有這麽一點點大的時候,青禾先生便在此講學,爲杓山今日繁盛打下了第一根樁,您若能在此立學堂苦學不辍,知道我什麽感受嗎?”
“這是天命讓我杓山再得一位先生!”
韓林驚得連連擺手,“不敢不敢,我可不敢和青禾老祖相提并論。”
他一個還在養息境門口徘徊的小修,哪來的膽子與築基大佬同列?
賀鐵鑄沒有糾纏這些,拱手告辭。
韓林進入臨時學堂,放下門簾,一人身在這“窗明幾淨”的“學堂”之内。
他在自己的位置規矩坐定,翻出那些現在看來依舊晦澀難啃的書籍,裝模作樣的認真啃了起來。
一天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他的眼神,經常忍不住在旁邊幾塊摞在一起的石闆上掃過,那些石闆中,有一塊就是費盡心思想要隐藏的那一塊。
而現在充作桌案的石闆,就是一塊普通石闆,隻不過,因爲他刻意的準備,若非他留了隻有他自己才能分辨的暗記,根本分不清這些普通石闆和那塊“神秘石盤”有什麽不同。
待聽到外面小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少,天色也逐漸昏暗下來,韓林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走出了“學堂”。
靈桃護衛隊也已換班,另一位絕頂武者隊長上前恭敬問候道:“小韓先生,您這是要回家麽?讓我安排人送您吧。”
若說以前他們稱這些人爲“先生”,有些刻意奉承擡舉之意,那麽,現在這個“小韓先生”就是完完全全的真情實意。
若是依照韓林本性,甯願自己步行回家,但這次他卻隻是稍微想了下,便直接道:“那就麻煩您了。”
這位絕頂武者隊長聞言,有種意料之外的高興,立刻招人尋了輛上等異馬拖曳的寬大馬車過來,韓林趕緊擺手,“低調,咱們還是低調點。”
于是,韓林很快登上一輛外表低調,内裏卻極緻考究的馬車。
那位絕頂武者隊長一邊送他登車,一邊道:“小韓先生,恕我職責在身,不能親自相送。”
韓林擺手示意無妨,剛鑽進車裏,又忽地探出頭來,貌似随意的看了眼那臨時搭建的簡易學堂,道:
“裏面有一些我從書院帶回來的書籍,現在我從書院離開,要想獲得非常困難,每天搬來搬去我又嫌麻煩……能不能勞煩您幫我看顧着點?”
那位絕頂武者隊長立刻安排八個一流武者守衛在臨時學堂外周各處,他自己也從靈桃樹下來到靈桃樹與臨時學堂之間的位置站定,以一個絕頂武者的勁力和精神,整個小廣場有任何異動他都可第一時間做出反應,遠點近點并無絲毫影響,但現在不是在小韓先生面前表現麽,當然要做足了姿态。
他對韓林道:“小韓先生放心,我保證,在您明天過來之前,一隻蒼蠅也别想進出!”
韓林笑着點了點頭,道:“謝謝你啊,那我回去了。”
說罷便坐回了馬車内。
車輛迅速從小廣場離開,馬車内,韓林的心情遠不像他在外人面前表現出的那麽輕松随意,拳頭一會兒握緊一會兒放開。
他将那塊神秘石盤和其他外觀看起來一模一樣的石闆混在一起,留在了小廣場,沒有帶着一起離開。
他當然知道,這有些冒險,若有可能,他願意如廁時都雙手抱着。
可是,他若天天進出小廣場,每次都和一塊石闆形影不離,普通人都能看出蹊跷,其他養息境小修除非是瞎的,不然絕不可能想不到那塊石盤有古怪。
若是未來自己表現出異于以往的特質,那麽,他們很容易就能聯想到石盤上去。
到時候,别說保不住石盤,他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而納物袋那種級别的寶貝,也不是現在的他可以奢想的。
苦思了大半夜,他才想到了這個“魚目混珠”的法子,雖然有些冒險,卻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
他覺得,連他用盡了書院中學來的種種手段,都找不出那塊石盤與其他石盤有任何不同,那麽,其他凡民也不可能從數十塊一模一樣的石闆中找到特殊的那一塊。
“正常人,誰又能想到,一塊充作桌案面闆的尋常石頭有蹊跷呢。”
而他今天故意大張旗鼓,主動将城中所有養息境小修都喊過來,也是提前爲自己的行爲“正名”,若是自己不聲不響的一天天往中央小廣場跑,那些家夥反倒會好奇,主動跑過來看自己在幹啥,很可能還會捉弄自己。
但現在自己提前把一個光明正大到讓他們腿肚子抽筋的理由說了出來,以他對“學渣”這個群體的了解,中央小廣場這片區域以後他們會主動繞道走的。
“明天!明天!”韓林心中一遍遍念叨,前期準備他自認爲已經做到了自身能力的極緻,現在,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解開那神秘石盤的秘密了。
終于,韓林期待的“明天”到來。
在進入“學堂”之前,他先是對周圍那些護衛們表示了感謝,這才邁步入内。
讓他心中大松一口氣的是,屋中一切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那塊他最爲在意的神秘石盤,也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好好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低頭盯着課桌,普通石闆已經替換成了神秘石盤。
“怎麽做……下一步我該怎麽做呢?”
面對着這塊與普通石闆沒有任何區别的神秘石盤,韓林很是忐忑。
一遍遍的回憶着那位前輩消失前交代的言語。
終于,他把握到了要領。
“回憶與符陣相關學識……符陣相關學識……符陣相關……”
可回憶來回憶去,韓林“看着”依然空空如也的回憶,喃喃:“這……老師講過這方面的知識嗎?符陣相關學識,不是隻有成功入道練氣的修士才能接觸學習麽?”
他在這裏喃喃念叨着,而在他周圍,“姜乾含量”高得驚人的虛空,差點生生被壓榨出血水來。
氣得!
果然!
這一刻,姜乾對大中書院的做法前所未有的認同。
好在,韓林還沒有徹底廢到家,翻找記憶無果後,他開始翻書。
他的腦子雖然不太靈光,經常性的學會這一個,就忘掉那一個,學一路丢一路,最終腦子裏的存貨很有限,但他卻很有一股勁兒,每次的學習内容,他都用最認真的态度,最工整的文字記錄了下來。
于是,他開始翻書。
終于,半天後。
“找到了,找到了!”
韓林興奮的拿起一本五年前的筆記,其中一頁标題是《驅塵符的制作和應用》
他仔細看了起來,随着那些文字入腦,塵封在心底五年前的記憶湧上心頭。
這是唯一的一場針對養息境小修的符陣相關學識的教學,目的是告訴大家“符陣一道并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難”,因爲按照師長的說法,“驅塵符的符文線路簡潔至極,便是你們勤加學習,開動腦筋,也能繪制出來”。
在這頁筆記旁邊,還有他歪歪扭扭照着師長講述畫出來的驅塵符線路,隻能說,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是毫不相關。
而從那以後,他就明智的将“極爲簡單,你們也能成功繪制”的驅塵符從腦子裏驅逐掉了。
反正學不會,繼續留在腦子裏除了擠占本就有限的腦容量,還有什麽意義?
他就是這麽有自知之明。
不過,随着這些文字的激發,這些回憶終于再次從塵封的心底被“喚醒”。
随着文字的記錄,和記憶相印證,他仿佛又聽講了一次。
但他并沒有喜悅,隻是心中歎息。
看明白了和畫出來,從來就是兩碼事。
在回憶的時候,腦子似乎很仔細的說“會了會了”。
可一旦上手,不僅手廢了,腦子也跟着一起廢了,該是“毫不相關”,依然繼續“毫不相關”。
這般想着,他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本就盯着桌案的眼神再次恢複焦距,看見了神秘石盤的變化。
他的一張嘴,悄然間長大的能吞下一枚鵝蛋。
隻見,原本平整光滑的石盤,在眼中有了分明的紋路,而那些紋路,一條條,一段段,無一不是記憶中師長講述内容的完美再現!
回憶中師長講課的内容,還是标準答案的内容,居然就這麽完美複現在了一塊石盤之上。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
順手拿過一張紙,再拿起一支筆。
将紙蒙在石盤浮現出的紋路上,用筆沿着那些紋路小心描繪,一絲不苟,一筆不差。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脖子,心中隻有無比的狂喜。
他拿起紙,欣賞着上面他親手用筆畫出的符文線路。
贊道:“完美,完美!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無數念頭在他心中激蕩。
而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是每次考試的時候我能分到這樣一張桌案,又何至于每次都是倒數的成績,場場滿分有沒有!”
“那些天才算什麽,總有出纰漏的時候,我這就厲害,直接照着最正确的答案抄啊。”
不過,很快,他就搖頭打消掉了這個念想,這種場景也隻能糊弄一小部分情況,并不是所有考核都是筆試,也不是所有筆試,都可以通過這個辦法作弊的。
符陣相關學識……
“或許,前輩這樣限制,就因爲這能力最和符陣相關學識的特點契合呢。”
比如制藥鍛造,他想,這石盤就不可能起到如此神奇的作用。
心道,現在這樣就很好。
“很好,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