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十天便恢複舊觀,效果不比韭菜差啊!”
“嗯,很明顯了,紅塵氣的多寡與一人參與社會活動的積極性成正相關。”
“或者可以這麽理解,紅塵氣是在人與人的交往、碰撞、摩擦中産生,乃是社會屬性的一種具現,其人參與的社會活動越多越頻繁,紅塵氣便越盛,反過來也一樣,紅塵氣越盛,其人參與社會活動的積極性便越高。”
“紅塵氣的流失能夠影響一人參與社會活動的積極性,讓其對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喪失熱情,但卻不會從根本上改變一個人的心性,随着紅塵氣的恢複,原來什麽樣依然什麽樣。
不過,若是我一次性抽幹、讓恢複時間變長甚至無法恢複,長時間的改變會不會重塑人的心性呢?
又或者反複割取到隻剩一點茬,讓其在兩個極端之間來回不斷,起起落落,以普通人的心性又能堅持幾次?
……”
一個個念頭在姜乾心中浮現,但他卻沒打算真的嘗試,就連郭振仿佛中邪一般的表現,都是意外所緻,非是有意爲之。
若這種詭異現象隻發生這麽一次,還能被人腦補回去,可若是頻繁多次發生,不管是固定出現在一人身上,還是出現在不同人身上,都足夠讓人生出一種聯想:“這個地方不幹淨!有古怪!”
所以,這種深度抽取不可取。
而後,姜乾在郭振身上又做了三次驗證,終于找到了最佳收割比例,三七分,收割三成,留下七成。
被收割的郭振無論内心還是表現在外,幾乎都沒有任何變化,唯一變化的僅是挑戰頻次略有降低,所有人都不會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可以說是毫無破綻。
且因根本未損,恢複速度也快,隻需三天就能完全恢複過來。
驗證完針對個體的收割情況後,姜乾又試驗了對整個區域的收割并得到了相應答案。
“若以區域内整體紅塵氣作爲收割對象,一次最多隻能收割一成,且每次收割後需要一個月才能徹底恢複。”
即便如此,收益也比淨逮着一隻羊薅多得多。
連續幾個月的收割後,姜乾還發現了一個奇妙的副作用。
“居然……還有這效果!”
自青禾青雨離開後,整個聚居地就就像是被抽走的脊梁骨,仝子義能維持住整體局面不散不崩就已是極限,對于人心逐漸渙散他更是無能爲力。
可随着姜乾每月抽走一成紅塵氣,人們的行爲、心性雖然都還那樣,可若縱觀整體,就會驚訝的發現,整體局勢居然沒有繼續變得更壞,仿佛凝滞在了這不好不壞的狀态中。
“這算什麽,紅塵氣過剩?
又找不到合适的宣洩渠道,于是隻能向内發力,最終導緻自爆自毀?”
莫名的,姜乾想到了一種長角動物,它們有個很奇葩的死亡方式,被自己那越來越長的角給戳死。
“所以,我這反而是在救他們!”
人如韭菜,不割不行。
“居然是雙赢。”姜乾感慨不已。
對于這些凡民,姜乾從有些抵觸到接受,到徹底适應,面對他們,總比面對一顆顆韭齒草和昆蟲群落有趣得多。
通過對他們思維的閱讀,他還能“看到”更廣闊的世界。
但也終究隻是一個局外的看客,對于他們的繁榮興衰、喜樂悲愁,無可無不可。
可現在,他卻開始以一個農人看待自家地裏韭菜的心态來看待這處凡民聚居地。
以前,看他們齊心協力建設新家園,他無所謂。
當新家園落成,衆凡民真正有了要在此紮根的意識後,勞動不再隻是爲了一日三餐,想法變得越來越複雜,尊卑貴賤、三六九等、勾心鬥角……一個個因緣際會才湊合在一起的單獨的人,彼此勾連牽絆,演變成一個具體而微的小社會,他同樣覺得無所謂。
待到兩位修行人離去,這個曾經看似光鮮的凡民小社會迅速顯出其糟糕的内在……他依然覺得無所謂。
看仝子義在修行者離開前後判若兩人的表現,每個凡民心态的變化……他還是覺得無所謂。
他就像是在看一場沒有腳本的直播,精彩的時候多看兩眼,乏味的時候就少看兩眼。
又或者沉浸式體驗一下武者、木工、石匠、農民、廚師、裁縫……的日常。
僅此,而已。
可現在,他卻再難如此超然了。
他已經看到了“韭菜地”減産甚至絕收的隐患。
既然以農人自居,那除了割韭菜,除草驅蟲,澆水施肥,确保整個菜地欣欣向榮,避免枯萎死寂,自然也都是應盡之責。
不過,管理是必要的,可也不能将自己暴露出來。
他心中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心存僥幸,任何有可能導緻我自身暴露的做法,哪怕幾率再小,隻要時間的尺度足夠長,都将變成一種必然。”
在第一次“管理”之前,姜乾又做了一系列新的試驗,确認隻要念頭明确,意識在與紅塵氣接觸時可以随時中斷自動吸收,可以如同掌控生死二氣一樣,對紅塵氣進行操控。
……
姜乾的“目光”在八百多位凡民身上來回,翻閱他們内心最真實的想法。雖隻能閱讀到淺層的,目标思維最活躍的念頭,也讓他迅速讀透了聚居地當前局面。
聚居地的形勢在惡化,不僅所有成年人心知肚明,就連孩童都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在這種局面下,人的不同被更徹底的暴露了出來。
有的人在被動等待惡果的出現;有的在自欺欺人,自我麻痹,随波逐流。
有的知道危機就在眼前,想要做點什麽挽救局面,卻因各種實際問題,隻能是内心的一個想法。
而還有的同樣看到了危機,但他們想得卻隻是自己脫險,至于别人的死活,根本不在他們考慮之中。
這類人心意确切,行動堅決,表現活躍,身周的紅塵氣全高于平均水準,緊圍繞在仝子義、郭振身邊的大都是這些人,這時,仝郭二人的想法反倒顯得不重要了,因爲最終呈現在其他凡民面前的,都是經過這群人扭曲之後的産物。
“這倒是簡單。”理清局面,姜乾心中也逐漸有了思路。
他先是看向仝郭二人,還有出他們之外最活躍、最有權勢的一小撮人,搖了搖頭,管理是必要的,可“合情合理”更重要。
他看中的是另兩個群體。
其中一個,細究起來,内涵雖不完全相同,但也可簡單歸爲“沉默的大多數”。
他們或是力量微弱,或是心性軟弱,或是地位低微,無論客觀還是主觀,他們選擇什麽都不做。
他将缭繞在他們身周的紅塵氣一點點的剝離,此前,他們隻是在身體上選擇躺下,内心未必如此,随着紅塵氣被一點點剝離,内心也開始徹底躺下了。
外在與内在統一,真正做到了知行合一。
姜乾将這些紅塵氣全部注入給了另一個群體,相比于沉默的大多數,這群人不多。
所以,當這些紅塵氣集中在這一小撮人身上後,缭繞在他們身周的紅塵氣陡然濃郁了數倍不止。
在這次紅塵氣注入之前,這個小群體分散,零星,彼此不相連,就像夜空中相隔極遠的點點螢火。
随着這一波濃郁的紅塵氣的注入,螢火變成燈塔,可以遙遙照見彼此,尋到同類。
……
賀鐵鑄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内心煩悶,翻身而起,拿起一杆鐵木長槍便大步向外走去。
母親早亡,他自小随着心比天高、卻實力有限的父親四處漂泊,恰逢開拓戰争爆發,父親帶着年幼的他踏入這片蠻荒,一年不到,瘴氣深重的蠻荒就讓父親一病不起,一命嗚呼,獨留下一個不到十歲的孩童。
因爲自小經曆,與人相處,他總給人一種疏離之感,一直都在四處漂泊的他也沒什麽情感寄托,可現在,這個聚居地早就是他心靈情感所系之地。
也正因如此,他敢對青禾先生發出質問。自兩位仙長離開後,他眼睜睜看着曾經欣欣向榮的家園在一點點的衰敗枯萎。
仝子義的軟弱無能,郭振的無事生非,一群心思各異的人把持着話語權,他無數次想要持槍上前,喝問他們是不是都是豬腦子,看不清現在真正的要務是什麽嗎?
我一個年不滿十五歲的小孩都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可是,我确實就隻是個年不滿十五歲的小屁孩啊。
黑夜下的演武場,賀鐵鑄演練着一套家傳槍術,一朵朵槍花如同暗夜昙花倏開倏滅,将内心激蕩卻又無處宣洩的情緒盡數融入到手中一杆長槍之中。
今夜,心中煩悶遠超以往,借着演練槍術發洩出來後,那種酣暢淋漓同樣前所未有。
賀鐵鑄堅持着将一套槍術演練完畢,大口喘息着停在原地,感受着五髒六腑有絲絲勁力滋生,心中有些不敢相信。
正這時——
“啪啪啪”
一陣拍掌聲在黑暗中響起。
“誰?”賀鐵鑄一驚,扭頭循聲看去。
手中長槍也随之移動,似乎隻要稍有不妥,就要直接刺去。
“賀兄弟,别動手,是我們。”
一個年過三旬的中年從黑暗中走出,另還有三個青年低垂着頭跟在他身後。
中年贊歎道:
“是我唐突了,不過,也實在是沒忍住,賀兄弟現在還不滿十五歲吧,居然已經到了【煉髒腑】境界,真是了不起!”
見都是熟人,賀鐵鑄稍微放松了些,可看着四人,還是喝問:“你們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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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