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米高、九米寬的祭壇,在任何時代都是個不小的工程,更何況以領地現在簡陋的工具。
陳元生給大家時間是7——9天,時間很緊張。
龍蜥、妖狼這些妖獸的任務是去山上滾石頭,它們挖土運土不現實,即便是弄個兩個土筐給它們,還得有專門的人幫忙裝、卸,不夠折騰的。
正好祭壇需要一些石頭,純夯土的祭壇怕水,這些運石頭的任務就交給了妖獸們,還給它們配備了兩個牛頭人。
餘下的半獸人和小夥子們全員挖土、運土。
當下除了打造農具的煉金術士之外,其他人全部參與到祭壇的修建中,甚至還要舉着火把夜戰。
闆車、推車、土框、木箱,隻要能用上的工具全都用上了,二隼、大鹗等這些飛行單位,隻要沒有外出任務的也要全部加入進來。
傷口恢複大半的陳元生都沒閑着,除了跟煉金術士研究犁铧之外,有時間就參與到祭壇的建設中。
龍蜥這些妖獸在建設過程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它們隻負責從山上滾石頭下山,從附近征召來的上百頭沙狼、巨蜥、大蟒、大蛇負責運石頭到祭壇附近。
距離雖然遠,但效率并不慢,這些石頭極大的提高了祭壇的建設效率。
十裏之外都能看到工地上煙塵沸騰,人頭攢動,滾石頭的野獸綿延出二十餘裏。
這是自領地創建以來最忙碌的日子,也是最可歌可泣、蕩氣回腸、激動人心的日子,
陳元生帶着區區數百個成員,向蒼天發起挑戰,這是不屈、是沖鋒、是逆襲,是對這個殘破世界的絕地反擊。
整整七天時間,在大家沒日沒夜的奮戰下,祭壇基本建成。
妖獸和那些進階了的半獸人還好點,但那些小夥子們是真累壞了,有的甚至倒下就能睡着。
但這還沒完,第八天的時候,秦牧和孫木匠還要帶着一批人,對祭壇進行最後的修整和雕飾。
第九天,西北風,下午時分,秦牧和陳元生帶着十幾個妖獸、半獸人、小夥子在祭壇進行了近一個時辰的演練,反複叮囑注意事項。
不演練是不行的,這年頭随便拉出十個人進行操練,三天時間内連路都走不整齊。
第十天,晴空萬裏,無風。
一大早,陳元生便起床沐浴更衣,換上前天才從楓葉城定制來的長袍。
與此同時,秦牧也在沐浴更衣,換上定制術士長袍。
所有參與此次祭祀的成員全部沐浴人族和半獸人換上嶄新的衣服。
上午九點左右,祭祀成員全部集中到祭壇之下。
看熱鬧的衆人站到祭壇三十米之外,不可做聲。
秦牧站在祭壇台階下,面沉似水,拱手向陳元生見禮。
“陳領主,祈雨乃是逆天行事,在下也是根據先師傳授之方法爲之,若不能求下雨來,還請陳領主不要怪罪。”
陳元生點點頭:“無妨,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能成功,是秦術士的功勞。若不能成功,則是我陳元生福德不足,請秦術士放心行事。”
秦牧搖着羽扇點點頭,轉身過來,對着前面的妖獸、半獸人、人族拱手道:“所有事項,我們昨天已經演練過。我最後在重複一遍。”
“第一,所有人身上不可有任何鐵器、銅器,逆天祈雨,一定會有天雷,有鐵器是會死人的。”
“第二,祭壇三層爲天,在天者不語,隻有牛鐵錘的鼓聲可響,鼓響爲雷。”
“祭壇二層爲靈,靈動而扇搖,搖扇之方向萬不可錯,自東而西。”
“祭壇一層爲地,天呼而地應,雷響一通,地呼三聲,聲音要整齊。”
“第三,所有參與者需摒棄雜念,不可心存懷疑,不可交頭接耳,不可胡亂走動。哪怕身邊有人被雷劈死,也不要去管,做好自己的任務就行了。”
“雨停之前,大家都不能下祭壇,也就是說不管下多大的雨大家都得淋着,若是這點苦都承受不了,何必求雨。”
看着大家紛紛答應,秦牧轉身過來,對着陳元生做了個手勢。
陳元生拿起旁邊準備好的木盤,鄭重的朝台階走去。
秦牧在後,左手舉着一封用宣紙畫好的祈雨符咒。
牛鐵錘第三個,雙手拎着兩根巨大的邪獸腿骨,待會這就是鼓槌。
随後,虎岩、虎雷、牛千山、牛百川、猿松等八個半獸人拿着用木闆做成的扇子,緊跟而上,他們是第二層。
最後龍蜥等二十幾個小夥子、妖獸上了第一層。
登上祭壇三層,牛鐵錘徑直去了立鼓側面,手持獸骨站好。
陳元生将木盤放在祭壇正中,裏面是一些麥子、谷物、糧食,然後也走到站到了祭壇邊緣,距離牛鐵錘不遠的地方。
秦牧跪在木盤之前,先點燃了宣紙符咒,對天九次扣頭,然後盤膝而坐,閉目不言。
整個祭壇鴉雀無聲,大家全都靜默、等候。
遠處看熱鬧的人、妖獸也被提前叮囑過,不要說話,說話的直接打出去。
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祭壇上的倒是沒事,遠處看熱鬧的有不少女眷,站的都累了,有的幹脆坐到了地上。
秦牧終于站了起來,轉身走到祭壇東側正中,面向東方,一瞬不瞬的盯着天空。
又過了差不多五分鍾,秦牧緩緩舉起手臂,朝後面一揮羽扇。
陳元生對着牛鐵錘伸出一個手指頭。
牛鐵錘舉起獸骨擂響大鼓:咚、咚、咚
祭壇一層的成員瞬間精神起來,齊聲高呼:風、大風;風、大風;風、大風。
祭壇二層的半獸人舉起手中巨大的木扇,自東而西猛扇三下。
然後就是沉默,秦牧繼續面東而立,這次等的時間稍微短一些,大概三分鍾,然後手中羽扇一揮。
陳元生再次伸出一個手指頭,牛鐵錘擂鼓三下,下面高呼三聲,搖扇三下。
再等三分鍾,秦牧再次揮扇……
“呀,真的有風……嗚!”
遠處人群裏,有個小夥子感受到了有輕微的風從耳邊吹過,忍不住說了出來,被旁人一把按住嘴。
起風了,真的起風了,而且是東風。
站在九米高台上的陳元生感觸是最深的,因爲他看到遠處大山中突兀的升騰起濃郁的白霧。
現在可是上午,有霧也早散了。
“風、大風……”
秦牧的羽扇揮動兩下,牛鐵錘擂鼓六響,下面高呼六聲……
東風起來了,而且不小,荒野上不多的樹木搖擺,野草晃動,風沙驟起。
“風、大風……”
秦牧的羽扇揮動四下,牛鐵錘擂鼓十二響,下面高呼十二聲……
遠處大山中升騰起的不再是白霧,而是濃郁的黑霧,黑壓壓聚在一起,像一團化不開的濃墨,鋪天蓋地朝祭壇方向俯壓而來,瞬間遮天蔽日。
狂風乍起,風暴怒吼,一時間飛沙走石席卷曠野,五十米外不見人影。
噼裏啪啦的飛沙打在陳元生臉上,他手扶鼓架硬生生的站住,死死盯着秦牧的手勢。
其實秦牧現在更不好受,已經幾次被狂風吹的摔在祭壇上,祭壇上的木盤被吹的淩空飛了出去。
狂風吹的秦牧已經站不去來,他跪在祭壇正中,高舉手中羽扇。
陳元生一手化指爲拳,牛鐵錘明白,這是一隻直鼓的意思,不下雨就一直敲下去,哪怕累死。
咚咚咚咚……
在如此狂暴的大風中,鼓聲已經輕不可聞,但牛鐵錘不敢停,也不能停,像瘋了一樣瘋狂的敲着。
天地變色,已經不是風沙的原因,烏雲遮擋了數十裏的天空,這裏徹底變成了黑夜,哪怕是近在咫尺,陳元生都看不到牛鐵錘的樣子,連輪廓都看不到,隻聽的耳邊震耳欲聾的鼓聲。
咔嚓!
一道水桶粗細的閃電劈開濃郁的黑幕,堪堪劈在祭壇六米高的鐵棍上。
緊接着便是一聲撼天動地的驚雷,仿佛是在頭頂上響起,聲音大到連陳元生都耳鳴了,炸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蒼天之怒,何其狂暴,何其恐怖。
但就在那一閃而逝的閃電中,陳元生卻看到秦牧如同雕像般跪在祭壇正中,手中折扇始終高舉,一動不動。
咔……
咔嚓……
咔嚓……
一道道巨大的閃電劈在鐵棍上,把鐵棍下面的夯土劈成了焦土,并裂開了幾厘米寬的縫隙。
如果沒有這個避雷針,今天絕對是會死人的,而且不是死一個。
連陳元生這個白銀戰士都被閃電刺的睜不開眼睛,被驚雷震到耳鳴,其他普通人的遭遇可想而知。
但自始至終,秦牧都像個木雕一般,舉着羽扇一動不動。
啪!
比銅闆還大的雨滴砸在了陳元生的胳膊上……
啪、啪、啪……
嘩嘩嘩!
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暴雨傾盆般瞬間從天而降。
風停了、鼓聲停了,暴雨掩蓋了一切。
陳元生松開鼓架,借着閃電劃破天空發出的光亮,趟着沒過腳面的雨水朝秦牧走去。
秦牧已經昏過去了,手裏在羽扇卻還在舉着。
陳元生将秦牧的手臂緩緩放下,蹲下去坐在秦牧前面,将他的身體靠在自己身上。
平民【-341天】
暴雨中,陳元生看了一眼系統面闆,剛才還是344天,現在卻變成了341天。
這不是折壽三天,這是折壽近百分之一。
如果他有一百年的壽命,現在就剩99年了。
而作爲祈雨的命運術士,秦牧恐怕最少折壽十年。
冰冷的雨水沖刷這兩人的身體,陳元生心中一聲長歎: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