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金兀術相當無奈,但局勢就擺在這裏,他想要逃也逃不掉。
在這場大戰之初,他的想法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一舉将韓世忠手底下的這七千老弱殘兵全部擊潰。
說白了,金兀術壓根就沒有将韓世忠當作回事情。
俗話說得好,世事難料。
世間的事情,往往是你不想這樣,卻偏偏這樣。
金兀術可謂是層層陷入韓世忠設計的連環套,到了最後,終于是無法自拔。
他和他的十萬大金将士不過才深陷五泉山半個月的時間而已,糧草就已經全部吃光。
将士們一個個餓得頭暈眼花,迫不得已,隻有喝那肮髒的五泉山之水。
一個個的,險些活活喝死。
金兀術心中非常清楚明白,再這麽下去決計是不行的了。
于是,金兀術就開始讓手底下的将士們把戰馬全部砍殺,然後在小船上支起火來,将馬肉烤熟了,分發下去。
這個辦法雖然能夠解決眼下之危機,但是卻治标不治本。
戰馬數量有限,吃了十隻,吃了百隻,再之後呢?
戰馬全部都擺在那裏,具體數量是固定的,難不成還能一直吃下去?
現如今金兀術已經不作打算突圍出去了,因爲他對韓世忠的實力心中已經非常清楚。
倘若是想要和韓世忠硬拼硬,他根本沒有那個機會。
如此這般,就隻能是寄希望于韓世忠可以給他放水,放他一條生路,讓他得以逃出生天。
眼下他壓根就不可能猜想到,韓世忠将他困在五泉山,竟會一直持續四十多天。
到了那個時候,說什麽都沒有用了,他手底下的這十萬将士馬上就要人吃人。
因爲在彼時,戰馬全部吃光,再無生計。
話說,随着斡離不率領大軍大舉撤退,返回他們的東北老家,大宋朝堂裏終于吃了一顆定心丸。
君臣上上下下這段時間以來,無時無刻都在擔心着金軍會攻進汴梁内城,他們的性命不保。
然而此刻,奇迹突然出現,金軍居然大舉撤退,當真是給了大宋一條生路。
而且,還有消息傳來,說韓世忠率領七千老弱殘兵在五泉山将金兀術率領的大軍死死困住多日,金兀術插翅難逃。
徽宗皇帝自然始終都将這個當日在自己面前惡聲诋毀、辱罵自己的賊子韓世忠,記在心裏。
當徽宗皇帝聽說這個消息之時,猛地一拍大腿,神情振奮道:“壯士當真了不起!”
朝堂裏的百官們全部都告訴徽宗皇帝,說韓世忠率領的那些人馬全部都是老弱殘兵,無一例外。
倘若是在這個時候不加以援手,那金兀術一旦是得了空隙,很可能就會直接導緻韓世忠全軍覆沒。
到了那個時候,事情可就不好搞定了。
徽宗皇帝自己心裏面也非常清楚,但是經過李綱和趙構與斡離不之間的幾番大戰下來,宋朝這邊幾乎已經無兵可遣。
死的死,傷的傷,隻剩下那麽一萬名、兩萬名了。
況且,眼下金國大軍剛撤,西夏、大理等國又對大宋虎視眈眈。
萬一這些小國趁虛而入,直接對汴梁内城造成毀滅性的打擊,那又該怎麽辦呢?
反複思量之下,滿朝文武硬是沒法子給韓世忠調遣出一兵一卒。
對于大宋朝堂内部來說,現如今最爲重要的事情就是盡快建設汴梁内、外之城。
先是經過了金國大軍的荼毒,緊接着又經過了黃河之水的肆虐,汴梁城中可說是百廢待興。
現在黃河之水漸漸消退了,這場自然災害雖然過去,但是由于金國大軍在汴梁外城作孽太多,大宋朝廷需要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重新建設。
徽宗皇帝那人撥錢,忙得不亦樂乎。
一時間,将仍舊被他關押在大獄裏的應伯爵給忘了。
此時,應伯爵和郭京二人望着空空如也的棋盤餓得頭暈眼花。
“郭哥,你老老實實告訴我,這兩枚棋子是不是讓你給吃了?”
應伯爵搖搖晃晃,有氣無力地問道。
“别瞎扯,我再餓還能生吃棋子?”
郭京撇了撇嘴,同樣也是虛弱無比。
他二人在大獄裏面生生煎熬着,一連多日,米水未進。
倘若不是體質還算不錯,早就已經餓死過去了。
而宋金之戰此刻究竟達到了什麽程度,他二人也不得而知。
每當那種巨大的饑餓感快要将他二人生生擊垮之時,他二人都心有靈犀一般地将注意力轉移。
讓自己的思緒緊緊捆綁在對宋金之戰此時的幻想上面,想着也許發生奇迹,宋軍将金軍打退了。
想着也許更大的可能性是金軍打進汴梁内城,宋朝此時已經毀滅了。
左思右想,大腦一團漿糊,疲乏之間終于昏睡過去。
幾經反複輾轉之下,此時他二人終于受不了了,郭京搖晃着身體說道:“實在不行……實在不行你郭兄我就先走你一步了。”
應伯爵連忙伸手抓住他,急聲說道:“切莫如此!怎麽可以這樣呢?”
“這一方天地之間就你我兩個人,倘若是你走了,你叫我還如何撐得下去?”
郭京連連搖頭,輕輕推搡着他說道:“你就替你郭兄我好好活着就行了!反正倘若我再熬下去,我這七魂六魄全部都飛去天外,隻怕是連投胎都沒機會了!”
應伯爵一聲歎息,垂頭喪氣地道:“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再忍一忍,再撐一撐,甭管大宋是打赢還是打輸,多半會有咱二人一條活路。”
郭京翻了個白眼,“噗通”一聲癱倒在地上,有氣無力地道:“我現在倒是不想什麽打赢還是打輸,茲要是能給我一口炊餅吃,誰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說着說着,郭京竟是哭了出來。
應伯爵搖頭苦笑,說道:“天啊,我既沒有戰死在沙場上,也沒有死在大宋的江山社稷之事上,到最後居然是在這裏活活被餓死。”
“可笑啊可笑,簡直是贻笑大方!”
突然間,應伯爵在冥冥之中仿佛是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起初他還以爲是自己出現幻覺了,然而那陣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
到得最後,隻聽見蔡京的聲音傳來。
“應兄弟,你還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