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突然間神情變得異常猙獰，咬牙切齒地道：“旁人可以死，但你不能死！”
嶽飛也同樣是這般說道：“康王所言不錯，确是如此，韓大哥你不能死！”
韓世忠聳了聳肩膀，笑說：“你們兩個人是被當今局勢吓着了不成？”
“忘記了陛下在委命我爲副提督之後告訴說過的，說倘若一個月之内無法令金軍退兵，他必要将我淩遲處死。”
“既是如此，反正也是活不成，韓大哥我爲何又不能将這條狗命扔在沙場上呢？”
說完之後，趙構和嶽飛兩個人如同從夢中驚醒一般，戰戰兢兢地看向對方。
二人啞口無言，均是無話。
正要出征之時，外面的士兵進來禀報說從汴梁城中來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身披戰甲，手握鼓錘，哭得梨花帶雨，從内城一路狂奔而來。
她死活都要進入帳中，但是被外面的士兵攔住了，沒有讓她進來。
衆人畢竟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何人，究竟爲何而來，士兵隻得是先行進帳内向康王和韓提督禀報。
嶽飛忍不住問道：“誰啊！”
趙構正要起身，韓世忠輕輕一把将他攔住，說道：“我先去看看。”
韓世忠孤身一人從帳内走出，掀開簾子，朝着外面定睛一瞧，隻見那人竟是梁紅玉。
韓世忠立時就急了，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去，雙手緊緊按住紅玉的雙肩，問道：“你來此地做什麽？”
梁紅玉哽咽着道：“戰事兇險，同你一起上陣殺敵。”
韓世忠上下打量着梁紅玉，聽梁紅玉這麽說，不禁是頭皮陣陣發麻。
被紅玉氣得笑出聲來，說道：“你一個婦人家家的，上什麽陣，殺什麽敵？這不是胡鬧嗎？”
梁紅玉的神情無比笃定，說道：“這幾年下來，在群玉坊裏我始終守身如玉，平日裏掙那麽兩粒碎銀，所爲之人不就是你嗎？”
“此戰不敗，你也是死在沙場上，此戰一敗，你也會死在刑場上。”
“倘若在你生命中最後的時光我也不能伴在你身旁，這一切，卻還有什麽意思呢？”
此時趙構和嶽飛二人并肩從帳中走出，他二人将手伸出搭放在韓世忠的肩膀上，輕聲道：“讓嫂嫂一起同行吧！”
韓世忠甚感爲難，緊皺着眉頭道：“你們兩個……唉！卻也不是我說！前一日在應兄弟府上我都已經說了的，我死之後，紅玉務必得托付得人！”
“結果你們現在卻裏應外合，死活都要紅玉同我一起上沙場，這……這能好得了嗎！”
“嘿嘿，我韓世忠倒也算是瞧出來了，你們這分明是讓我死也死不痛快！”
韓世忠扔下這句話，便轉身走進帳内，親自穿上戰甲，準備率領大軍出發。
趙構和嶽飛同時望了對方一眼，深深一點頭。
他二人當下做出了一個決定，便是：此番無論勝敗與否，無論死多少人，哪怕是搭上自己性命，也定要将梁紅玉的性命保下來！
以李綱爲首的東路軍和以趙構爲首的西路軍兩路兵馬出征之時，汴梁内城内的百姓們夾道相送。
百姓們心裏面也非常清楚，此一行，當真是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每個人都将家裏剩下的最後一丁點生存物資奉獻了出來，有雞蛋的拿雞蛋，有米面的拿米面。
“老夫活了七十多年，一生豁達，從未對什麽人恨到這般程度過，哼！他們金人實在欺人太甚，老夫倘若能夠年輕個十歲，定然要随你們一起上陣殺敵！”
“不錯，葛老前輩說得對，老子又何嘗不是如此想？這幫該死的金人，就即便是将汴梁内城攻打下來了，百年之後他們死了，也一定是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氣啊，恨啊，這幫狗娘養的金人！”
“殺殺殺，将他們殺個片甲不留，倘若大宋當真被殺得一兵一卒也不勝，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也要上陣殺敵，爲死去的同胞們報仇！”
夾道相送東、西兩路兵馬的百姓們一個個義憤填膺。
都在用實際行動表達着對金人的憤恨之情。
李綱坐在戰馬上，朝着東面騎跨在戰馬上的趙構說道：“康王，大宋有種！二十年之後你我還是一條好漢，到時再在此地相聚！”
趙構雙手一抱拳，說道：“李大人，你我二人二十年之後定然還是一顆赤子之心，天地日月可鑒！”
這麽短短的兩句話，聽得站在路旁夾道相送的百姓們心中萬分酸楚。
一個個的都流下淚來，一遍遍地說着，此戰大宋必勝。
大軍上路了。
不到半個時辰，宋軍和金軍便在汴梁内城四十裏以南的牛頭山展開大戰。
此一戰非同小可，宋軍兩面都傾注上了所有力量，甚至可以說是一場豪賭。
此一戰的意義遠遠大于之前的任何一場大戰，直接決定了宋金之間之後百年，甚至千年，是否能夠永遠南北兩格的局面。
雙方兵将都是用盡渾身解數，使上了吃奶的力氣。
見人便是大砍大殺，牛頭山一帶登時便淪爲一處人間煉獄，血流成河，滿目瘡痍。
幾路人馬奮力砍殺，一路便殺到了三個時辰之後。
此時天色将暗，眼看着夜幕低垂，月色高升，宋金兩軍仍舊不作任何停歇的打算。
這一場腥風血雨的大戰，深深銘刻在每個人心中。
幸存下來也好，死了也罷，相信永生永世都定然不會忘記今日的這場大戰。
“唰”的一聲脆響，韓世忠從腰間将寶劍拔出，高舉着寶劍朗聲道：“兄弟們，随我一同上船！”
這一場大戰，是标準意義上的水戰。
因爲黃河之水早已将汴梁内城裏裏外外泡了個水洩不通。
視線所及範圍之内，處處遍地積水。
人站在水裏，壓根就使不上力氣，唯獨隻有站在船上。
牛頭山一帶，是唯一一塊積水還沒有那麽深的地方。
除了牛頭山，汴梁内城的其他地方對于金軍而言，都堪堪稱是修羅場。
然而，遺憾的是，金軍無論如何也沒法子避開這些修羅場。
牛頭山一戰，僅僅是接下來十幾場大、小戰役之一。
無論是在牛頭山打勝了也好，打敗了也罷，最終都要面臨殘酷的水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