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逼朕……”
良久,徽宗皇帝點點頭說道。
韓世忠看了一眼趙構,收斂起臉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對徽宗皇帝頗有些敬意,說道:“聖上,小民并非是在逼你。”
“應光侯并非是什麽亂臣賊子,雖然當時的舉動有些欠妥,但是無論如何,他也是爲了聖上您好。”
徽宗皇帝說道:“其他暫且不提,隻要你真的能夠打退金軍,别說一個應光侯了,就便是十個應光侯、一百個應光侯、一千個應光侯,朕也可依得。”
“醜話還是先說在前頭,倘若是你不能将金軍打退,那你必死無疑。”
“不僅僅是你一個人被淩遲處死,你的三族,全部都将被淩遲處死,無一人可以幸免!”
韓世忠的性命雖然暫時被趙構救了,但是,趙構卻沒法子保證他能夠一直活下去。
所謂的什麽滅敵之計,其實根本就是趙構硬着頭皮想出來的法子而已。
管他韓世忠的性命能夠留到幾時,暫時免遭淩遲也就是了。
如此這般,徽宗皇帝任命韓世忠爲暫代副都督,歸于趙構手中管轄。
徽宗皇帝特地給韓世忠設了一個期限:一個月。
倘若一個月之後金軍沒有被打退,那麽,徽宗皇帝便要大行淩遲處死之事了。
到得那時,就即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徽宗皇帝是一定要處死韓世忠的。
離開皇宮之後,韓世忠跟随趙構回到應伯爵府上,梁紅玉随之同行。
當婦人們看到韓世忠回來了,都是既激動又緊張。
激動就激動在,婦人們都以爲韓世忠必死在皇宮裏了。
緊張就緊張在,韓世忠雖然被放回來了,但是應伯爵還被關在深牢大獄裏,究竟能不能夠被陛下放出,還是一件未知之事。
于是,籠罩在婦人們頭頂的那團陰霾,仍舊牢牢地蓋着,連一絲都沒有散去。
趙構氣喘籲籲的,用力拍着韓世忠的肩膀說道:“韓大哥,小王此行用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也僅僅是能夠将你的性命保在一個月之内。”
“一個月之後,倘若運氣不佳金軍沒有退去,小王真的别無他法了。”
韓世忠定了定神,笑出聲音來,對衆人說道:“說實話,我韓世忠爛命一條,從小便被家中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們說命比紙薄。”
“死了也就死了,無可足惜,我今年已經三十五歲,半輩子都過來了,難不成還怕個死了?”
他雖然這麽說着,衆人心中都是酸楚,忍不住要哭出來。
梁紅玉咬緊牙關,說道:“韓郎,你不會死的,一定不會死的。”
韓世忠臉上的笑容始終不褪,搖頭笑道:“死便死了,那有什麽的,我真的不在乎。”
“隻不過我死了之後,紅玉你務必要托付得人,否則我在九泉之下也是不得安息。”
“唉!我……我韓世忠啊,活了半輩子,别無牽挂,除了你之外。”
婦人們眼見此情此景,紛紛淚如雨下。
天曉得命運作祟,韓世忠雖然從皇宮裏回來了,然而他的性命,僅剩一個月的時間而已。
一個月之後,韓世忠便要和她們天人永隔。
想到平日裏的點點滴滴,她們都是越哭越厲害。
趙構凝望着面前的燭火,目光如炬,斬釘截鐵道:“豁出去了!此番務必打退金軍,以保得我韓大哥性命!”
話雖如此,可打退金軍談何容易?
金軍是何等的虎狼之師,此番原以爲借助着黃河之水,可以和金軍真正地碰碰硬手腕。
然而世事不爲人所料,誰能夠想到,金營居然會突然多出了近百輛巨大戰車。
金軍一旦是擁有了這些戰車,就即便是在水面上,也和在陸地上無異。
嶽飛垂頭喪氣地道:“其他的事情,都日後再說,眼下最棘手的還是應大哥……”
在場衆人心中都這麽想着。
迎兒哭着問道:“我爹不會死在大牢裏面吧?”
廳中寂靜無聲。
廳中猶如被人按下了靜音鍵一般,頃刻間便變得悄無聲息了。
趙構的淚花在眼眶裏打轉,一把将迎兒抱了起來,強行撐開笑容,道:“不會的,信叔叔的。”
迎兒滿臉傷感,點頭輕聲道:“信叔叔……信叔叔……”
此時已是深夜亥時四刻。
汴梁诏獄。
應伯爵和郭京一站一坐,氣喘籲籲地對峙着。
二人通體上下全部都已挂了彩,鮮血從嶄新的傷口上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來。
“道長,你還是歇會兒吧!咱們兩個誰也幹不掉誰,就一直這麽僵持下去,不成話啊!”
應伯爵洩氣了,沖着站在他面前的郭京愁眉苦臉道。
“你有本事,你身手厲害,但我郭京不服你!”
郭京一面說着,将早就已經被劈斷爲兩截了的那塊石片一把舉了起來。
作勢又要朝着應伯爵臉上紮過去。
應伯爵也不怕他,畢竟千裏江山拳的威力擺在這裏。
就即便應伯爵原本身上就傷,而且又是坐在地上起不來身。
但饒是如此,郭京也并非是他對手,奈何他不得。
“道長,你還是聽我一句吧,坐下來好好歇一歇,這深更半夜的,咱們兩個人探讨一下人生,交流一下生活的心得體會,不是很好嗎?”
應伯爵無精打采地道。
終于,郭京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徹底撐不住,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那半截石片應聲落地。
“哭什麽,來,你大哥我抱抱你。”
應伯爵一面說着,心中已經放松很多。
眼看着一場劫數,就這樣過去了,他不至于被郭京在大獄裏殺死。
“誰活得容易啊?我在當道士之前苦死了,活着,簡直就是來曆劫!”
郭京崩潰了,痛哭連連,身體都跟着顫抖起來。
“我也很不容易,你看我這個……”
應伯爵低下頭來,瞧着自己這滿身的傷,正要繼續說。
然而他瞧着瞧着,嘴巴猛地閉緊了。
他清清楚楚看見地上的積水居然又深了一尺有餘。
簡直匪夷所思,怎麽回事?
先前地上的積水并沒有這麽多,随着大雨逐漸停歇,地上的積水理應是全部都流淌出去才是。
然而似乎根本就沒有流淌出去,反而還越來越多……
應伯爵愣在當場,目瞪口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