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聞聲,眉頭一蹙,問道:“應兄弟,你這是笑什麽?”
那兩顆鮮嫩、甜美的葡萄,在應伯爵嘴裏嚼得汁液四濺。
“今日一場大戰下來,金國人的肚子裏面不知道又憋出了什麽壞水,相信接下來他們一定想到了一些應對之策。”
應伯爵一面說着,又從面前的水果小山裏拿出幾粒草莓來,塞進嘴裏。
高俅一拍大腿,說道:“不錯,正是!按照我來猜想,應當多半也是如此!”
蔡京搖頭苦笑,說道:“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但也不打緊,在我看來,反正這個冬天多半是可以安然度過去了。”
由于這一天夜裏大宋朝堂裏舉行了一場慶功晚宴,君臣之間上上下下都喝得醉醺醺的,第二日便沒有上朝。
在接下來的八日裏,金軍始終也沒有再對汴梁内城進攻,金兀術和斡離不在等待着一個時機。
眼下雖然數九隆冬、天寒地凍,但是天氣也不可能一直這麽寒冷下去,總會有暖和一些的時候。
等到那時,堅冰一破,便是金軍再次對汴梁内城發起兇猛進攻的時候。
這八日之中,汴梁城内除了整日做着戰前準備,均是無話。
話分兩頭,且說清河縣西門慶府上。
西門慶自從死了之後,家中敗落,産業凋零。
往日裏與他稱兄道弟的那些人,偷的偷,拐的拐,徹徹底底地将他的家挖得差不多了。
徒留吳月娘和陳敬濟二人死守着幾份殘破的家業,苦苦支撐着。
因着家境漸漸變得拮據,吳月娘将家中大部分小厮和丫鬟全部遣散掉了,隻留下總共四名侍奉日常起居之人。
這一日,剛剛吃過早飯,陳敬濟和西門大姐陪着吳月娘坐在膳廳裏扯閑天。
吳月娘拉着剛剛滿了兩歲的兒子孝哥嗑瓜子,搖頭說道:“自從你們爹沒了之後,家中山河日下,還剩下的這麽兩件鋪子,原也值不得幾個大錢。”
“每月的盈利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就僅僅隻能夠給咱娘兒幾個維持最基本的吃穿用度而已,當真苦不堪言。”
“唉!說來,也是怪我沒用,沒有将你們爹留下來的這一片大家業守好,連累你們夫妻二人跟着我一起受窮。”
西門大姐搖頭歎息,也不說什麽。
陳敬濟望着吳月娘,自然心中酸楚,眼看着吳月娘的淚水要流下,連忙從一旁拿過手帕遞給她。
“娘你這是說的哪裏話,家業敗了再去掙來也就是了,大可不必如此愧疚。”
“再說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些本也不是咱家裏的人眼下都走了,但我們夫妻二人還有娘你在家裏好生看護着呢。”
吳月娘一面擦着淚,一面點着頭。
她看了看懷裏的孝哥,說道:“倒也不是當娘的多嘴,你們爹這一生下來,風流倜傥荒淫無度,現下他人走了,便隻留下來這麽一個小人兒了。”
“按說也确實可氣可恨,可也畢竟你們爹爲西門家續了這一脈香火,倘若這一脈香火也沒有續下來,可也就當真沒什麽可說……”
西門大姐望着自己的這個弟弟,久久無話,隻是連連歎息。
不多久,吳月娘的大哥吳恺來到西門慶府上。
吳恺此番來此,并沒有其他事情,純粹地就隻是心疼自己妹妹。
這幾月以來,金兵南下戰事頻發,吳恺整日間忙着朝政之事,想要分出一半心思來照顧妹妹,也是始終不成行。
這幾日好不容易将手頭應該完成的事情料理定了,便脫下官服官帽,換上一身青衫,來妹妹家。
吳恺看到吳月娘這副憔悴的面目,登時便心疼了,對吳月娘說道:“妹妹,哥看你這副樣子,心裏實在不是滋味兒。”
“妹夫在世之時,也是鐵骨铮铮的一條好漢子,買賣做得大,在清河縣裏混得開,人人都能給上幾分面子。”
“他人一走,當真就如同樹倒猢狲散了。唉!說實話,倘若不是我這個當大哥的在背後替你頂幾刀,可能就連這麽點可憐的家業也守不下來。”
西門大姐終于聽不下去了,抽泣着一路快步走出去。
陳敬濟因着心中挂着吳月娘,橫豎總也想要将吳月娘占爲己有,于是就隻是看着自己娘子傷心痛哭着走出去,也不去管,任其自便。
陳敬濟恭恭敬敬地給吳大舅作了個揖,說道:“大舅,怪了我了,怪我沒用。”
吳大舅搖頭苦笑,用手輕輕拍了拍陳敬濟的肩膀,說道:“你也是一個小人兒來着,今年才剛滿十八歲吧?說來……你還不如朝堂裏當今的康王趙構的年齡大呢,你又曉得多少事情了?”
“卻也不怪你,你隻需好生記着,一切都是老天爺的安排,家裏面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你身爲唯一的男丁,定要承擔好重振家風的重擔。”
陳敬濟連連點頭。
吳大舅看了片刻,突然間眼前一亮,說道:“妹妹,家裏面現在變成了這副樣子不有所改變總也不成。”
“不如這樣,今日我親自帶着你去那大行山上祈祈福,說不定冥冥之中我妹夫祖上的列祖列宗在天之靈。保佑接下來的日子得以過得順遂些。”
吳月娘想了想,答應了下來。
大行山上有一座望安寺,很是有幾分底蘊,從仁宗年間開始便廣爲流行。
往往,家中日子過得不順遂之人都喜歡上山祈福,以圖得心中平靜。
至多三、五天時間也就可以回家來。
眼下世道不太平,戰事頻發,吳大舅爲了确保吳月娘的人身安全,特地選擇在官府裏帶了一十八名捕快一路同随。
此事宜早不宜遲,吳恺決定于當日夕陽西下之前趕到太行山上的望安寺。
于是,即刻便帶着吳月娘啓程。
吳月娘原想帶上兒子孝哥,畢竟,爲西門家中祈福的這件事情,能夠帶上西門慶唯一留下來的香火才最靈,但她橫豎左右思量了一番,最終還是沒帶。
究其原因,主要也還是因爲眼下世道不太平,金軍那麽厲害,誰人不怕?
一路之上,吳月娘聽着吳恺講述着汴梁守衛戰之事,聽得津津有味。
聽吳恺說起那千該萬死的應伯爵漸漸混成了大宋第一人,位極人臣,心中未免不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