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狂風肆虐中,這場大戰一直持續到了當日下午的申牌時分。
眼看着夕陽西下,群山如血,宋金兩邊都已經打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
雖然溫度略有上升,但委實不足以将城牆上面的堅冰融化,使得金軍死傷慘重。
眼看着夜晚将至,金軍倘若是執意要對汴梁内城不停攻打,死傷人數定然更多。
想來也是,白天時候尚且都是如此,更何況夜裏呢?
百般無奈之下,金軍隻好暫時撤軍,退出到汴梁外城。
此次金軍對汴梁内城的猛烈進攻,最終是以宋軍全面大勝而告終。
這個結果,是宋金兩方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
好比應伯爵和徽宗皇帝他們兩個,今晨時分天色尚且還沒有破曉之時,就已經料到了的。
這場大戰十有八九,大宋應該勝利。
但是,即便是勝利,也應當會付出相當慘重的傷亡代價。
決計不是現如今的這番結果。
宋金之間具體的傷亡數字,其實已經達到了令人望而生歎的地步。
宋金這一邊,總共死亡者人數三千人。
受重傷的人數忽略不計,受輕傷的人數,總共一萬六千人。
金軍這一邊,總共死亡人數五萬人,受重傷的人數三萬人,受輕傷的人數,總共三萬八千人。
兩方戰力原本極其懸殊,宋軍與金軍相比,根本就是如同蝼蟻對大象。
但這一戰的結果,卻以宋軍完勝而告終,可能在前面幾百年以來,這都是中原之人無法想象的。
衆所周知,女真人是馬背上的民族,生于野蠻,天性殘暴,和中原人士形成鮮明對比。
一旦是戰争爆發,吃虧的永遠都是中原人。
在女真人的東北老家,四季分明,一年到頭隻有秋天才是比較鹹宜的時節。
春季雪化,萬物潮濕難忍。
夏季炎熱,令人難以生存。
冬季寒冷,令人無處逢生。
殘酷的自然氣候,養成了女真人天生好鬥的個性。
遇事不愛拐彎抹角,能手上解決的,從不在嘴上苦苦相鬥。
而且,金國又立國不久,可以說金國的前身遼國就已經足夠殘暴不仁、野蠻成性的了。
但主體以女真人組成的金國,甚至還要遠遠比遼國更加厲害。
足以可見,宋朝與之相比,實在是遜色太多。
在這一場大戰之前,宋軍面對着比遼國青出于藍而更加勝于藍的金軍,永遠都隻有吃虧的份。
汴梁内城的這一場大戰,直接給天下人打了一針強心劑。
天下人從此刻開始,終于對宋金之間的固有印象發生了疾速轉變。
話說,金兀術和斡離不率領三軍撤回到汴梁外城之後,兩個人在軍帳中急得團團亂轉。
眼看着天氣已經一天比一天寒冷,攻城比守城難度高得多。
金軍還要在這種情勢之下玩了命的攻城,着實是雪上加霜。
金兀術氣得、恨得,一拳就将一旁的木柱打折了,咬牙切齒地道:“這幫該死的姓趙的,着實可恨!”
斡離不眉間一挑,沒有好氣地道:“嘎哈啊?卻也不是二哥我說你,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行事怎生還如此魯莽!”
金兀術猛地轉過頭來,怒火中燒,當即一把死死抓住斡離不的衣領,厲聲道:“二哥,你此言差得有點多矣!”
“我做事魯莽?倘若不是那支由你負責率領的部隊趕到汴梁内城慢了半個多時辰,老子早将汴梁内城一舉打下來了!”
斡離不神情一陣恍惚,當即滿臉陰鸷,狠狠地扇了金兀術一記耳光。
金兀術險些被斡離不的這一記耳光扇翻在地。
用力捂着臉,怒不可遏道:“我說錯了嗎?二哥,我生氣!”
斡離不不滿地瞧着金兀術,說着:“我告訴你,别和我扯這些沒有用的,倘若你再敢對你二哥我無禮,你試試!”
這“你試試”三字,如同一堆堅冰一般,硬生生撇在金兀術臉上。
斡離不說完之後,便拂袖而去。
金兀術獨自一人站在帳中,氣得胸前上下起伏不停,緊緊握死了雙拳。
一家歡喜一家憂,金軍這一面垂頭喪氣,宋朝那一面歌舞升平。
此番大戰着實可喜,徽宗皇帝當晚便在皇宮裏擺了一堂慶功晚宴。
數百名舞者,在堂中盡個人所能地讨好大宋君臣。
衆人笑逐顔開,手中緊握着酒杯,對徽宗皇帝說道:“陛下千秋萬代,萬歲萬歲萬萬歲!”
蔡京和高俅此時已經喝得搖搖晃晃的了,對徽宗皇帝說着:“今次一場大戰,讓天下人見識到了我大宋的雄威,着實痛快!”
“能夠打成這番局面,想來也是因爲我大宋天子乃是真皇帝,其他的蝼蟻之輩,萬萬不能與之比也!”
徽宗皇帝笑個不停,用力和坐在他身旁的應伯爵碰了個杯,說道:“光候,今夜不醉不歸。”
應伯爵淡淡地笑着,手中端着酒杯,一再地點着頭。
衆人興奮成這種模樣,唯獨隻有應伯爵一人并不沉浸在喜悅裏。
倒也并非是應伯爵是什麽掃興之人,主要是其實在他看來,接下來的第二場大戰一定是要比今天的這場大戰危險很多。
要知道,在凜冽寒冬裏的這場大戰,堪堪就是一場貨真價實的延長賽。
比試的,根本就不是誰更強,而是誰更有耐性。
今日能夠将戰争打成這番局面,說實話,僅僅隻是金軍耐不住性子占了上風。
此番金軍撤出汴梁内城,回到汴梁外城,他們一番痛定思痛,做出反省,相信下一場大戰,宋軍決計也不會好過的了。
當然,即便如此,應伯爵還是有很大的勝算的。
就即便是最終不能如徽宗皇帝所願,将汴梁城堅守下來。
但至少,還是能夠爲大宋朝廷赢得一個撤出汴梁城,偏安一隅的最好結果。
眼下既然都已經有了退路,應伯爵心中稍松。
這一夜的慶功晚宴,幾乎進行到了天明時分,到最後衆人都已經喝醉了,才漸漸散去。
應伯爵并沒有回家,而是和蔡京高俅他們在大德殿裏醒酒作樂。
宮中内侍在他們面前擺放了堆積如小山的水果,應伯爵随手從中抓起了幾粒葡萄,塞在嘴裏。
望着門外那泛起了魚肚白的天空,冷聲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