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突如其來的這番話,聽得嶽飛雲裏霧裏,他咂摸半天,也沒有尋思過味兒來。
良久,嶽飛撓頭憨笑道:“康王,兄弟我沒聽明白你是什麽意思,你……你能直說嗎?”
趙構聽嶽飛這麽說,失聲顫笑,轉頭看向韓世忠。
“韓大哥,我方才說什麽來着?嶽兄弟哪裏都好,就是爲人太過耿直,容易聽不出旁人話中的弦外之音。”
韓世忠掩面輕笑,嶽飛一再地追問着。
韓世忠拉着嶽飛說道:“兄弟,可能是你現在的年紀還太小,等你真正的經曆了世事。”
“體嘗到了人間的辛酸苦辣之後,也就能夠明白今日康王所言是什麽意思了。”
韓世忠對嶽飛說完之後,轉頭看向趙構,輕聲笑說:“康王,等他再大一些,也就明白了。”
趙構搖頭苦笑,不再說什麽,躺下身來,緩緩閉起雙眼。
趙構是覺得,韓世忠說什麽嶽飛的年紀還小,不過就隻是一番溢美之詞而已。
倘若論起年紀,自己可是要比嶽飛小個好幾歲的。
其實平心而論,此時如果是依着嶽飛所言,将王雲被百姓們當場暴打至死這一事禀報給朝廷,那麽,其實就等同于是害了趙構。
此番趙構領了王命和刑部尚書王雲一同前往相州招兵募馬,眼下王雲被百姓們打死了,倘若是朝廷裏得知了此事,那麽,勢必會百般怪罪于趙構。
甚至朝中有很多想要将剛剛平步青雲了的趙構給拉下馬來的人,定然會小事化大,大事化炸。
硬生生地降幾條罪在趙構頭上。
趙構這麽些年是如何過來的,嶽飛還能不懂嗎?心裏還能沒有點數嗎?
但遺憾的是,如此淺顯的道理,嶽飛卻想不明白。
趙構和韓世忠先後躺倒在床上,準備睡去。
嶽飛坐在原地愣了半晌,最終也沒有想明白趙構所言,半個多時辰之後終于也躺倒了下去,沉沉睡去。
接下來,一連兩日的時間,果真就如宗澤所言,這場暴雨始終都沒有停過。
趙構和韓世忠以及嶽飛三人,一直呆在宗澤府上,吃了睡,睡了吃,時時刻刻心中都是亂得無以複加。
第二日夜裏,雨勢漸小,相州刺史汪伯彥帶着兵馬專程前來磁州,迎接趙構前往相州。
趙構心中都已急得如同一團熊熊烈火燃燒着了,汪伯彥的突然出現,就等同于是幫了趙構一個大忙。
趙構立刻火速跟随汪伯彥前往相州。
宋金大戰,時時刻刻都是瞬息萬變。
誰也料不到下一刻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情,下一刻究竟會有什麽樣子的突變來襲。
從磁州去相州的一路上,趙構始終都是異常焦急的狀态裏,分分鍾都幻想下一秒鍾便抵達相州。
整整用了十八個時辰,活活累死了兩匹快馬,趙構終于抵達相州。
到達相州之後,趙構連氣兒也沒敢歇一口,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睡個覺,便開始緊急着手料理招兵買馬一事。
事實證明,徽宗皇帝交代給他的這個任務,想要完成,其實難如登天。
且不說徽宗皇帝沒有給他一分一毫的糧饷,就即便是趙構憑着相州府衙内的那點撥款去行事。
然而,将老百姓訓練成井然有序的士兵,那是需要時間的,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做到的。
兩天半的時間裏,趙構始終都沒有合過眼,一直都忙碌在招募兵馬的相關事宜裏。
而成效也并不顯著,千辛萬苦之下,累死累活也隻是湊出了區區的萬把來人而已。
趙構臨時作出決定,暫且先将已經湊出來的這萬把來人送去汴梁城内勤王。
其餘的事情,就日後再說。
但趙構剛剛要率領這些兵馬準備出動之時,徽宗皇帝的聖旨又下來了一道。
從這條聖旨的隐蔽性當中就足以看出,聖上之用心良苦。
這條聖旨,甚至被藏在了一隻小臘丸裏,而且這隻小蠟丸,還被藏在密使的頭發裏。
趙構和韓世忠以及嶽飛急不可耐地将這條聖旨從小蠟丸裏取出,快速展開來,端放在眼前定睛細看。
隻見上面大概寫着:朝廷裏已經開始決定和金國議和,康王暫且先别急着勤王,留守原地,随時等待下一條聖旨的到來。
這條聖旨看得趙構雲裏霧裏的,一時間并沒有明白究竟是什麽意思。
說來,朝廷裏既然都已經決定和金國硬碰硬,在沙場上兵戎相見了,又何以還會突然想要和金國議和呢?
汪伯彥手底下的将士們一緻認爲這條聖旨是假的,壓根就不可能真的出自聖上之手。
韓世忠看了半晌,也漸漸尋思過味兒來,于是便對趙構說道:“這條所謂的聖旨,定然是假的,康王,眼下需得盡快出兵,連半刻也耽誤不得!”
趙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手中緊緊握着這條所謂的聖旨,緩緩轉過身去。
高高擡着頭,深深凝望着天花闆。
良久,他沉聲說道:“出兵去汴梁城内勤王一事,暫且擱置,本王好生作一番打算再說。”
底下的人都清楚,既然康王已經如此決定,他們也隻得是去照辦。
此時,趙構心裏面已經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僅僅是憑借着這區區的萬把來人去汴梁城勤王,别提解汴梁之圍了,甚至,這萬把來人剛一進入汴梁城,也就隻能是落得個羊入虎口的下場。
說得倒是好聽,勤王勤王,其實不過也就是将這萬把來人的性命搭進去而已。
但又所謂:養兵千人,日費鬥金。
相州府衙内的經費着實有限,将這萬把來人一直留在手裏,終究也不是個事情。
橫橫豎豎,左左右右,都令趙構萬般爲難。
便在這時,汪伯彥急聲說道:“當真胡鬧!爾等究竟沖着什麽便說這條聖旨是假的?”
“做臣子的,一輩子都要将“依旨而行”這四個字牢記在心中,陛下既然不讓我等帶着招募而來的這些兵馬去汴梁城,咱們在此地等着也就是了!”
韓世忠正想要說話,眼見趙構完全信服于汪伯彥,汪伯彥既然這麽說了,趙構也就這麽決定了。
一縷不祥的預感,在韓世忠心中浮現起來,反反複複地思量着:糟糕,倘若一直就這麽等下去,金人一旦是攻進汴梁城,那不就什麽都晚了?
此時,第二次南下進攻大宋的金軍一路勢如破竹,已經連破四城十八鎮,眼看着便要打到汴梁城外。
汴梁城内的軍民們提心吊膽,紛紛都在等待着金軍兵臨城下的那一刻的到來。
從天下各地雲集至汴梁城内的各路軍馬,日日夜夜演兵列陣,時刻都不敢掉以輕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