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希大立時便就心念一動,告訴他二人:“這四百五十兩銀子,你二人一直拖欠着不還。”
“如今倘若再在我大哥府上露面,家裏面的人定然放不過你二人。”
“不如這樣,我便做個和事佬,由我出面告訴給嫂夫人她們,說你二人先還上這一小部分,其餘的拖欠之銀,日後邊掙邊還。”
“你二人當下隻需将銀兩準備出來,再爲我大哥治辦上一方祭桌,我将這些替你二人送去府上。”
“說來,此事雖是個麻煩事,但俗話說世上無難事就怕有心人,此事裏外裏這麽一辦,“爲人講究”這四字,最終也還是能夠落在你二人頭上的。”
李平和黃四自從酒樓倒了之後,日以繼夜埋頭苦幹。
相信給他二人十年、二十年的光景,也還是能夠将這四百五十兩銀子還回去的。
謝希大的這番話正是合了他二人的心意,他二人當即便對謝希大連連作揖道謝。
過不多時,将臨時湊出來的這一百兩銀子,以及一方祭桌全部都交托給了謝希大。
誰知謝希大這厮,收了銀子和祭桌之後。
竟然回到西門慶府上,告訴月娘她們說李平和黃四二人是如何如何的無賴,如何如何的不認賬。
月娘委實氣壞了,當即便報官,請求官府好生整治李平和黃四二人。
如此這般,李平和黃四二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一、兩日間,他二人便被清河縣官府關進深牢大獄。
那一百兩銀子以及那一方祭桌,就這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被謝希大給獨吞了。
謝希大藏了錢,拿了物,轉頭又去另投靠山。
并且鐵了心要将西門慶府上的未亡人,依次全部都介紹給清河縣内的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張員外和秦大财神。
月娘是正經人來着,别說有心之人想要将她嫁與旁人。
就即便是她當真遇見了看着順眼的男子,也是絕不做出半分對不起西門慶之事。
且說李嬌兒和孫雪娥二人,一再地被謝希大這厮哄騙、慫恿,終于,在短短幾日内嫁給旁人。
謝希大既得了人情,又收了兩大筆錢财,樂得不行。
古往今來,如謝希大這等人,又何時少了!
小厮來保和小厮玳安才不參與家裏面那些瑣事,私下裏一同合計了一番,主動請示月娘,去了臨清。
在臨清那裏吃喝嫖賭,大肆揮灑買辦貨物的錢财。
末了,他二人将西門慶府上的貨物以及錢财,全部都來了個卷包會。
從此之後,住到金國去,逍遙快活,暢享人間。
嗚呼哀哉,西門慶的這間高堂廣廈,時至如今,終于也是落得個貧乏、寂寥的結局。
又怎一個小人如盛夏楊絮般稠密了得!
上上下下,唯獨隻剩下吳月娘和陳敬濟二人,苦苦支撐着這殘存下來的五分之二的家業。
店鋪裏面的夥計們,時不時地給陳敬濟開小竈,熱情邀請陳敬濟吃兩杯。
陳敬濟和西門大姐夫妻二人,自從在應伯爵府上被應伯爵好生教訓了一頓之後,這陳敬濟便算是“洗心革面”了。
日日夜夜,滿腦子全部都是努力掙銀子的念頭,再也不去想男盜女娼的事情。
店鋪裏面的夥計們趁他吃酒吃得微醺,告訴他:“你丈人府上現如今走的走跑的跑,你也不必留戀于此了,帶上錢财逍遙快活去也就是了。”
對于府上發生的這些亂象,陳敬濟隻是深深地感到力不從心。
然而他之所以還留在西門慶府上,如此這般兢兢業業辛苦經營、維系着,也全然不是看在西門慶的面子。
純粹地,他就隻是想要在得到吳月娘之後,再去另尋他路。
話說,當時他和西門大姐從應伯爵府上回來之後,他打從心底決定,從此以後再也不要招惹那龐春梅。
龐春梅往日裏不過就隻是區區的一個丫鬟而已。
然而,卻因着應伯爵徹底平步青雲,在清河縣内當屬數一數二、風光無兩的人物了。
于是這般,陳敬濟在吳月娘的小心呵護、百般關照之下,将一片真心全部偷偷地給了月娘。
但前有應伯爵教訓他在先,使得他再也不敢做半點出格之事。
如此,他有賊心沒賊膽,隻得是日複一日地将這一片真愛深深藏在心裏。
怎生料到,西門慶這麽年紀輕輕的便死了!
陳敬濟想要得到吳月娘,終于再也不是一件隻能寄生在心底的幻想了。
也正是因爲這個,陳敬濟才在西門慶死後,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地在鋪子裏面經營買賣,勤勤懇懇,兢兢業業。
此事眼下并不是個時機,所以此爲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應伯爵此人,倒是徹徹底底地被吳月娘記恨了下來。
吳月娘一心想着,此生她憑着一己之力無法率領家中飛黃騰達便罷了。
倘若是有一分一毫的機會,說什麽也要将這筆仇在應伯爵身上讨回來。
但是,此一節倒還要怪在西門慶頭上。
西門慶死的太過突然,臨死之前又因着病魔纏身無暇顧及其他。
竟是忘記将應伯爵的真實身份,告訴給家裏面的人。
如此這般,冥冥之中,蒼天憑空留下了一段孽緣在吳月娘身上。
西門慶死後的很多天裏,月娘她始終獨守靈前,魂不守舍。
終日以淚洗面,不思茶飯。
短短幾日,身體便已消瘦許多。
汴梁城外,杏花古道。
在這三天的時間裏,應伯爵始終都和趙構在金營裏安安生生地呆着。
趙構倒不必多說,反正整日就是粗茶淡飯、修習文武。
自始至終全然沒有将金人放在眼裏,該如何便是如何。
張邦昌則是足足在營中哭得昏迷過去四、五次之多,每一次蘇醒過來,好不了多久,便再次悲痛欲絕地傷心痛哭。
此時,斡離不率衆來到賬内。
此番他專程來找趙構,帶了許多手持鋼刀的衛兵。
那些衛兵,看上去來勢洶洶,殺氣騰騰。
張邦昌一見這場面,登時便被吓得大哭個不停。
趙構則是安然坐在太師椅上,翹起二郎腿。
趙構一面不停打着哈欠,一面滿臉無所謂的神情,望着斡離不。
斡離不本就打從心底覺得趙構根本不可能是個親王,眼下見趙構又與張邦昌形成如此這般驚人的對比。
他不禁是沒有好氣地質問道:“你這小兔崽子,你他娘的到底是不是個王爺啊?”
趙構翻了個白眼,同樣也是沒有好氣地質問道:“你這狗娘養的,磨磨唧唧絮絮叨叨的,你他娘的又到底是不是個王爺啊!”
趙構如此旁若無人一般,沖着斡離不破口大罵。
什麽賊囚根子、賊短命、狗奴才、天殺的等等厥詞,不斷地從趙構嘴裏噴在斡離不臉上。
斡離不勃然大怒,當即便将腰間長刀從刀鞘裏抽了出來,作勢要将這一刀狠狠劈砍在趙構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