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和高俅等人從金營回來,将方才在談判桌上發生的事情向徽宗皇帝禀明。
朝中的文武百官和蔡京等人都是同樣想法:金人委實欺人太甚。
放眼千古,究竟又有哪朝哪代做事之時敢如此大膽,這分明就是不将大宋放在眼裏。
徽宗皇帝已經同意了金國提出的這些條款,當然,群臣對此并不感到震驚,也絲毫不感到任何意外。
如此這般,大宋朝廷内部便開始準備着手處理要送給金國的金銀等賠償款項。
僅僅隻兩個多時辰而已,堆積如山的金銀便依次被裝上了馬車。
成捆成捆的牛羊準備送往駐紮在汴梁城外二百裏的杏花古道,金國談判代表團手中。
這些其實都還隻是小事情,金國給宋朝開出的條款裏面另有一項,那就是宋朝要派出一名親王與一名宰相作爲人質,送往金營。
大宋朝堂内部放眼望去,不光光是徽宗皇帝,其他人同樣也覺得這個宰相最爲合适的人選,幾乎是非少宰張邦昌莫屬。
但究竟要派哪一名親王前去金營,當真令徽宗皇帝和太子趙桓感覺頭大。
誰都知道金人虎狼之師,而且又不似遼國那般已久沾聖化了的。
作爲人質被送往金營之後,究竟會遭受到什麽樣子的兇險,着實是可想而知。
誰都不想要冒這個險,誰也不想要将自己的性命就如此這般的當做兒戲豁出去。
太子趙桓奉聖上之命,召集趙氏皇族,将徽宗皇帝的另外十三子全部都宣進右文殿裏。
太子趙桓高高地坐在殿上,手邊擺放了一摞文書。
他沖着站在台下,他的股肱手足們朗聲說道:“此番我大宋和金國在汴梁城外二百裏的杏花古道談判成功,金國具體索要的東西父皇已經允了。”
“但是還有一樣,便是金國要我大宋以一名親王爲人質前往經營,你們都是我的弟弟,本宮究竟該派誰去呢?”
諾大的右文殿裏,太子趙桓的聲音逐漸落下。
場中鴉雀無聲,寂靜無聲,就便是銀針落地,也是清晰可辨。
徽宗皇帝的這十三子站在殿内,無一人敢說話。
諸如像是平日裏仗着母親受寵狐假虎威,十幾年如一日的欺負康王趙構的郓王趙楷,此時更是吓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甚至殿中有不少親王雙腿都已開始打起了哆嗦。
試想一下,倘若是進入了金營,直接就淪爲了人質。
金國人什麽事情都能夠做得出來,定然不會将大宋放在眼裏。
既然都不将大宋放在眼裏,更何況是區區的一個親王呢?
太子趙桓眼見殿内衆親王無一人作聲,不禁是滿臉失望。
手托着腮,搖頭歎道:“爾等都是我的股肱手足,都是和我血濃如水,從小到大相偎相依的弟弟。”
“現如今國家有難,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想要替我分憂嗎?”
太子趙桓越說越是煩悶,聲音也是越來越輕。
誰都能夠聽得出來他内心之凄涼。
便在這時,一直低着頭的郓王趙楷悄悄擡起頭來,看了太子趙桓一眼。
不成想,隻這麽一看,他二人的雙眼目光便相形撞擊在一起。
郓王趙楷登時打了個激靈,匆匆忙忙将頭低下,下巴兀自顫抖起來。
太子趙桓眼見平日裏趙氏皇族裏,看上去最有男兒血性的三弟郓王趙楷,此時居然被金國吓得猶如驚弓之鳥。
一聲不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不禁是失望得緩緩閉起雙眼。
太子趙桓沉聲一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道:“我大宋自太祖皇帝建國以來,直到如今已過去一百九十年。”
“平日裏你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成日要麽是嚷嚷着早日收回幽雲十六州。”
“要麽是嚷嚷着舉兵攻打金國,好生滅上一滅金國人的威風,可現在卻又何以如此呢?太祖皇帝在天有靈,本宮打從心底……”
太子趙桓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聽到宮殿外傳來一聲大喊:“太子,臣願往!”
太子趙桓猛地睜開雙眼,同站在右文殿裏的親王們齊齊轉過頭去,看向宮門外。
隻見從宮門外快步走進一個身形偉岸、青春年少的少年人。
此人并非旁人,正是徽宗皇帝的第九子康王趙構。
衆人均是滿臉震驚,這個平日裏最爲沉默寡言的九弟趙構,此時居然主動請纓出使金營。
衆人眼見趙構一路大步流星地快步走進,直至走近至太子趙桓面前。
他眼神裏,滿是剛毅。
太子趙桓眼前一亮,匆匆忙忙離開禦座,走到趙構面前。
雙手緊緊抓住趙構,急聲說道:“九弟,大哥和你說實話,金國乃是虎狼之國,實不如遼國那般久沾聖化,如此……他們金國當真是不講信義的。”
“此番你一去,多半便是九死一生,你當真要好好考慮斟酌一番,你當真願意去嗎?”
太子趙桓嘴上這麽說着,臉上寫滿了期待。
他和其餘衆人相同心思,多麽想要看到趙構趕快點頭,并且斬釘截鐵地說他願意。
事實結果并沒有讓他失望,衆人清清楚楚地聽見趙構朗聲說道:“我趙構身爲趙氏皇族中人,在國家危難之際,自是要挺身而出。”
“爲了我大宋的江山社稷,臣弟就便是死在金營,那又如何?”
太子趙桓聞言,心中相當感動,趙構的這番話他聽在耳朵裏,當真無比受用。
刹那間,他便感動得無以複加。
眼眶裏飽含熱淚。
雙眼目光緊緊鎖在趙構的臉上,良久,又是良久,太子趙桓用力拍了拍趙構的肩膀:“好,老九長大了,比你很多兄長不知強到哪裏去了!”
太子趙桓的這番話乃是由衷而發,被郓王趙楷等人聽在耳朵裏面,委實是自慚形穢。
甚至當場都恨不得找個地闆縫鑽進去。
也沒費太多口舌,畢竟現如今派遣人質去往金營是重中之重,片刻也不敢多作耽擱。
于是這般,太子趙桓便讓趙構先行回王府去。
整理行囊,告别家人。
康王趙構和少宰張邦昌,僅僅有這不到半日回家準備的時間,明日便要啓程。
趙構沖着太子趙桓道了聲遵旨,轉身朝着右文殿外面走去。
此時殿門外霞光萬裏響晴薄日,金燦燦的日光悉數灑在趙構身上。
将他周身四處,勾勒出一層層毛茸茸的光暈來。
一陣清風徐來,他深吸一口氣,臉上浮現起一抹淺淺淡淡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