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曉得在這一戰之中,宋軍究竟是使出了什麽樣子吃奶的力氣。
士兵們的身體素質本就奇差無比,面對虎狼之師的金軍,三軍将士死扛活扛,竟是将與金軍的作戰時間,一口氣延續了長達四個時辰。
當來到第五個時辰之時,天地之間早已暮色四合,慘白的月光普照大地。
方圓數十裏之内,兩軍士兵們手中高舉着的火把将夜空映得恍如白晝。
宋軍早已突破了體能的極限,實在無法再支撐得下去了。
金軍雖然也感覺到很是疲乏,但相比起宋軍,這麽一丁點疲乏對于骁勇善戰的金軍而言,卻也算不得什麽。
第一場汴梁保衛戰,從當日的巳牌時分開始,一直持續到了亥牌時分,兩軍于陣前進行了點收尾工作,各自便潦潦草草地收兵了。
金軍用了一整日的時間,僅僅是将汴梁外城的東水門、西水門、以及陳州水門三處,攻打了下來。
宋軍雖然死傷慘重,但這樣的戰争結果對于宋朝來說,已經算是大捷。
捷報傳至朝堂裏,徽宗皇帝和文武百官心中均是大喜。
連日以來,高懸在徽宗皇帝心中的那根毒針終于消失于無形。
無論如何,總算是看到了那麽一點點希望的曙光。
要知道,在今日之前,朝堂裏的文武群臣們對宋軍實際可能會遭受到的重創,進行過一次模拟和推演。
衆人早就已經将最壞的結果考慮到了,可現如今現實情況卻是大大出乎意料。
列祖列宗在天有靈,保佑宋軍并沒有像是他們之前想象得那樣,死傷慘重。
反而,甚至還在金軍那裏讨到了一點點便宜。
徽宗皇帝也因着心中振奮,當即下旨重賞三軍。
蔡京和高俅異口同聲道:“陛下,我大宋有這般神武之師,當真萬民之福,此一戰必将千秋萬代載入青史!”
徽宗皇帝連連點頭笑道:“愛卿所言極是!”
相比起旁人的歡喜,應伯爵卻并沒有對這第一場的汴梁保衛戰感覺到幾分欣喜,他甚至是心中危機四伏。
說實話,第一場的汴梁保衛戰打到了這個份兒上,從天下各地雲集于京師的勤王之師都已是人困馬乏。
不久之後金軍再卷土重來,繼續對汴梁外城進行瘋狂猛攻。
到得那時,第二場的汴梁保衛戰究竟會被宋軍打成什麽局面,實在是一個巨大的懸念。
大宋朝廷心裏面清楚得很,今夜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趕快整頓三軍,讓将士們休養生息,以一副良好的精神面貌面對第二場大戰的到來。
多日以來,朝堂裏面的文武百官們都已是筋疲力竭,眼下終于挺過去了這第一關。
徽宗皇帝并沒有廢什麽話,直接就宣告退朝,讓滿朝文武回家休息。
退朝之後,徽宗皇帝走到應伯爵面前,看着應伯爵輕聲問道:“光候,我大宋的第一場汴梁保衛戰如今已經勝利了,你卻爲何又悶悶不樂呢?”
應伯爵歎了一口氣,搖頭說道:“陛下,這一戰我宋軍的确是打得漂亮、打得威風,可金國狼子野心,直到現在爲止還不能保證第二場第三場,乃至是第四場第五場,究竟是什麽樣子的結果。”
徽宗皇帝聽應伯爵這麽一說,臉上的笑容立時便凝固住了,繼而被憂愁與緊張取代。
“光候你說的很對,朕也明白其中利害,說實話,朕心中也很是沒有底。”
“眼下朕所做的,也隻能是爲三軍将士燒香祈福了,煩勞列祖列宗在天之靈保佑我大宋江山社稷無恙。”
徽宗皇帝一面說着,一面轉過身去,朝着寝宮方向走去。
月光下,應伯爵望着徽宗皇帝那漸行漸遠、略顯有些落寞的身影。
突然間覺得,倘若曆史上面的徽宗皇帝身邊不全是如同蔡京、高俅那樣的奸邪佞臣,可能事情的結果會不大一樣的。
爲君者得忠臣,是江山社稷之福。
爲君者得奸臣,是江山社稷之災。
這麽一點點淺顯的道理,但凡是個正常人都能夠想明白。
但千古以來,卻有不少爲君者前赴後繼地去做昏君。
難不成,堂堂的一國之君尚且還沒有普通的平民百姓想的多、見識多嗎?
昏君與明君雖然一字之差,但卻差之千裏。
倘若爲君者能夠狠得下心,将日子過得如同和尚廟裏面的出家人,那麽,古往今來普天之下,勢必全部都是明君了。
應伯爵回到家裏面之後,和金蓮她們幾個婦人簡簡單單吃了點夜宵,便回房歇息去了。
翌日天還沒亮,應伯爵便從睡夢中醒來。
身旁的李瓶兒因爲應伯爵猛地翻了個身,便醒了,雙眼惺忪地問道:“天色還早,你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應伯爵坐在床邊,雙手拄着下巴,道:“主要也是因爲這兩日心事太多,睡也睡不踏實,總是做噩夢。”
李瓶兒跟着坐起身來,柔聲道:“不打緊的,奴家覺得,此時你可以放下心來了。”
“汴梁城中的男女老少們都知道的第一場大戰宋軍打勝了,既是如此,接下來就即便兩軍再次交戰,相信戰争結果也不會像是先前那麽悲慘了。”
應伯爵滿臉苦笑,搖頭說道:“沙場上面的事情,向來都是難說得很。”
“雖然這第一場的汴梁保衛戰宋軍打得漂亮,打得威風,可是接下來呢?”
“你有沒有想過,倘若金軍在第二次大戰之時一開始便用上了全力,我大宋将士究竟又能夠抵得住幾個回合?”
李瓶兒心中原本是非常踏實的,但她聽應伯爵這麽一說,立時便有些慌亂。
連忙問道:“官人,你的言下之意是,這一場大戰,金軍沒有使出全力?”
應伯爵點點頭,尋思道:“确是如此,我在朝堂裏聽傳報最新戰況的将士說,雖然金軍看上去一波又一波瘋狂進攻,就連鐵浮屠都拉出來了二百來架。”
“但實際上,整場大戰看下來,似乎金軍的主要力量以及很多主打戰争的将士們,都是并沒有出馬,攻打外城的士兵,有很多都并非是女真人,其實是渤海人以及原來遼國境内的漢人所組成的。”
應伯爵話音剛落,李瓶兒頓時花容失色,連忙抓住他手臂說道:“既是如此,接下來倘若再次開戰,大宋軍隊又有幾成把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