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們爲應伯爵摘官帽的摘官帽,脫官靴的脫官靴,忙作一團。
潘金蓮沖着應伯爵急聲說道:“從今日正午開始,已有不少人拖家帶口離開汴梁城了,你究竟打算怎樣?”
應伯爵尚且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龐春梅便說道:“眼下已經是十萬火急,汴梁城内兵荒馬亂的,咱們倘若繼續待在汴梁,三、四日之後汴梁城一旦城破,又當如何?”
應伯爵随手拿起桌上一杯熱茶,狂喝了一口。
繼而,用手背擦着嘴角說道:“你們稍安勿躁,這一戰雖然看上去大宋江山已經沒有回天之力。”
“但是我可以向你們保證,金國絕對沒有要一口吞并大宋江山的心。”
歡兒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說道:“不該如此啊!我們這些娘兒們雖然沒有親臨戰場,并不知道前線戰事情究竟有多麽危急,可是戰訊卻是傳得滿城風雨。”
“那個叫什麽完顔吳乞買的金國皇帝,甚至都已經昭告天下了,說是三日之後便會渡過黃河攻打汴梁城。”
“都已經到了這時節,老爺您竟會覺得金國沒有要一口吞并大宋江山的心?”
戰争,從來都是你死我亡。
時時刻刻都充滿着未知之數,同時間,也充滿着莫不可測的變數。
但應伯爵究竟又如何知道?
說來,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在曆史上,龍城、燕山一戰僅僅隻是金軍第一次南下而已。
北宋的真正滅亡是在靖康之變之時。
現在距離靖康之變,尚且還需要兩、三年的時光。
此刻便一心想着要從汴梁城内逃出去,根本就不是什麽可取的辦法。
于是這般,應伯爵滿臉淡笑着将衆人拉回到正廳裏,讓衆人安然坐下。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解釋了一番。
當然,他并沒有将“靖康之變”告訴給她們。
隻是沖着她們說着:“此一節,聖上的龍椅還可以坐得很安穩,你們不用太過心急。”
李瓶兒瞠目結舌,花容失色,道:“奴家實在是不敢相信你這滿口胡言,難不成,你還有未蔔先知的能力了?”
迎兒脫口而出:“是啊,爹!你……你會算命嗎?”
應伯爵聽着瓶兒和歡兒這麽說,一時間隻是忍俊不禁。
他潇灑地一笑,将雙手背在身後,朝着後面的偏堂走去。
潘金蓮以及以下衆人瞧着應伯爵翩然離去的身影,各自心中都是五味雜陳。
這婦人轉頭看看迎兒,李瓶兒轉頭看看歡兒,她們一個個的都是欲哭無淚。
說來,應伯爵畢竟是他們的夫君,正所謂是夫唱婦随,應伯爵既然都已經決定了,她們自然不可能違背應伯爵的意願。
無法做出執意離開汴梁城,回到清河縣老家的打算。
如此這般,今日就這麽過去了。
當晚時分,應伯爵躺在床上睡得一丁點也不瓷實。
養女迎兒坐在他床邊望着他,楚楚可憐地問道:“再過幾個時辰,你就又要去上朝了,爹,真的沒事嗎?皇宮裏面的皇帝老兒又怎麽說的呢?”
應伯爵雙手墊着自己的頭,瞧着天花闆嘴角微微揚起,說着:“皇上都已經說了,說你們大可以安下心,大宋絕對是有辦法應對金國的。”
迎兒自然覺得這番話隻是個場面話而已,根本就當不得真。
于是便說:“迎兒才不信這種話呢,這種話從來都是說給那些勞苦草民們說的,倘若當真汴梁城破,皇帝老兒定然是第一個跑!”
應伯爵聞言,感覺到有趣得很。
他從頭下伸出左手來,輕輕貼在迎兒的右臉之上,看着迎兒說道:“你小孩子家家的,人小鬼大,腦袋瓜子裏面居然還裝了這許多事情。”
“快快告訴我,究竟是誰教給你的?像是這些話,反正在我看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是你的生父武大郎告訴你的。”
迎兒想了想,點點頭說道:“我生父整日隻知道賣炊餅,又怎麽可能知道這些事情呢?隻怕是打死他,他也說不出來這番話。”
“這些話都是紫石街的那些街坊們說的,我記得當時我生父還沒有死的時候,當時大宋就和金國聯手一起去攻打遼國。”
“那時和現在不同樣也是鬧得滿城風雨嗎?那時清河縣裏面鬧得沸沸揚揚的,甚至有不少未蔔先知的算命師傅一時間生意都好了許多,客人們也是絡繹不絕……”
迎兒說到最後,聲音已是極度微渺。
聽到最後,應伯爵已經聽不清楚她接下來又說了些什麽。
稍頃,應伯爵輕聲一歎,輕輕地拍了拍迎兒的肩膀,說道:“自從你生父死了之後,你金蓮小娘将你從家裏面帶出來。”
“從那時起,我開始撫養你,說實話,爹是無論如何都要承擔起一個父親的責任來。”
迎兒點點頭,小臉兒上蕩漾出一抹甜美的笑容來。
應伯爵望着迎兒,心下想道:這孩子自從被潘金蓮帶到我身邊之後,可以說我對她問心無愧,從來都是有求必應。
她根本就不是我的親生骨肉,但是卻勝似我的親生骨肉。
況且我也當真喜歡這孩子,别的不說,倘若是當真發生了點什麽大事小情的,我應伯爵發誓絕對不會讓這孩子受到半分傷害。
許久之前的那一日裏,武大郎慘死在潘金蓮手中,潘金蓮倉皇之下從家中一路狂奔出來。
跑到門口時,這婦人将迎兒一把抱在懷裏,帶着迎兒疾速逃出。
那一日發生的種種直到此刻,應伯爵想來仍舊是記憶猶新。
他前世總是聽人說什麽人生如夢爾爾的。
此刻想來,此話當真不假。
回首往昔,無論是曾經的人,還是曾經的事,都恍如一縷青煙般的夢境而已。
那般虛無缥缈,那般難以置信。
應伯爵這麽想着想着,便睡了過去。
且說潘金蓮等人離開正廳之後,并沒有回到各自的香閨,春梅和瓶兒以及歡兒她們一起來到潘金蓮的香閨。
幾個人并肩坐在床邊,均是無話。
良久,龐春梅蹙着秀眉說道:“哎唷!當真是想想就要吓死人了!”
“汴梁一旦城破,咱們要麽會被金軍百般玷污,要麽會成爲金軍的刀下亡魂。”
李瓶兒點點頭,說道:“該是如此!白天時候我都已經聽旁人說了的,龍城和燕山兩地的百姓無非都是這兩種下場!”
“說來,男人多半倒都還好,死了一了百了。可女人家家的,當真是一夜之間便如墜進人間地獄。”
潘金蓮雙手環抱雙臂,目光一冷,緩緩起身看向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