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賊”從當日的申牌時分，一口氣忙到了隔日的寅牌時分。
整整一夜時間過去，衆人手中的任務終于是全部完成。
每一個人都累得氣喘籲籲，癱坐在椅上，拿着手帕不停地擦拭着臉上的汗水。
威遠節度使朱勔看着童貫說道：“太傅，眼下都已經是這個時辰了，我等是否也該離開右文殿，去吃兩杯酒了呢？”
童貫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看向蔡京，問道：“蔡太師，你意下如何？”
蔡京緊皺着眉頭，端詳着手中剛剛寫好的密诏，說道：“半個月前本官剛剛迎娶第三十一房小妾。”
“尚且都還沒有來得及和她怎樣熱絡呢，今日着實是沒有時間，你二人且去問問高太尉吧。”
童貫撇了撇嘴，朝着自己的身下一看，不禁是一聲沉沉歎息。
他連忙轉頭看向坐在一旁的高俅，問道：“高太尉，你意下如何呢？”
高俅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氣喘籲籲地道：“我和蔡太師差不多，近況和蔡太師并沒有什麽不同，你二人還是去問問旁人。”
稍頃，朱勔看着童貫笑出了聲音。
童貫皺了皺眉頭，問道：“朱節度使，本官聽你這笑聲之中似乎是有點不同尋常的味道，究竟何意？”
朱勔起初隻是輕笑，但是經由童貫這麽一問，登時便就變成了顫笑。
朱勔指着童貫的臉笑說：“太傅，想來，每到這種時刻你都是對自己當年進宮，悔得腸子都青了吧？哈哈！”
俗話說罵人不揭短，但朱勔無意間的這一句話，卻已經堪稱是狠狠打了童貫的臉。
童貫登時便急了，猛地從椅上竄起身來。
一把死死抓住朱勔的衣領，咬牙切齒道：“朱節度使，你好大膽子！信不信老夫今日将你這半邊臉扇得猶如那林靈素一般？”
其餘五人眼見童貫如此，都是心中一緊，連忙起身來攔着童貫。
李彥争先恐後地道：“太傅，朱節度使主要也是因爲兩個時辰之前吃了點酒，您千萬不要往心裏面去。”
“大家同朝爲官，素來交好，大可不必爲了這麽一個芝麻粒點大的小事傷了和氣！”
朱勔神情一陣恍惚，旋即也急了，指着童貫的鼻子厲聲說道：“童公公，本官奉勸你立即将手松開！”
童貫平日之中最爲忌諱旁人稱他爲“公公”，他也不知道朱勔究竟是真的喝多了還是假的喝多了。
娘的，一字一句淨是往人心窩子上面戳！
童貫當即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朱勔臉上，這一節耳光，直接就将朱勔扇翻在地。
朱勔憤怒已極，他剛剛才被李彥用足力氣從地上拉起來，立時便卯足了力氣，握緊了雙拳，朝着童貫胸口狠狠狂擊過去。
所幸童貫躲避及時，如若不然，他定是一口鮮血從腔腹裏噴出來。
其餘人等眼見兩個人針鋒相對勢如水火，一時間都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是好。
死攔活攔，死活都攔不住。
無論怎樣說，他們二人又都不聽。
正當童貫伸直了雙臂，準備要朝着朱勔的太陽穴部位擊打過去。
蔡京拍案而起，一聲怒吼：“給我住手！”
蔡京的怒吼聲音之大，話音在大殿裏久久不曾停歇，在四面八方不停地回響着。
童貫和朱勔二人眼見蔡京如此，立時便松開了手，轉過頭來望着蔡京。
蔡京雙手背在身後，在大殿之中來回踱步着。
一面說着：“現如今我大宋與金國開戰在際，你們不好好想一想這場大戰之後，我等究竟應當如何收場！反而是在這裏酒後失德，當真可笑之極！”
高俅一愣，旋即清了清嗓子，點着頭說道：“的确如此，這金國人如龍、馬如虎，咱大宋本就沒有太大勝算，倘若是戰敗了，那麽大宋此後……”
高俅話還沒有說完，隻聽見蔡京的聲音都拔高了一個八度。
蔡京急聲道：“本官說的不是這個！”
高俅不禁是感到有些恍惚，怔怔問道：“蔡太師說的不是這個，那又是哪個？”
蔡京搖頭輕歎，坐回到椅上，沒有好氣地道：“平日裏我大宋招募兵馬，全部都是由咱們六個人全權負責。”
“你們心裏都有數的，招募而來的士兵我等都是以作己用，平日裏也不給他們加以操練，淨是讓他們忙着爲咱們掙錢了！”
“這場大戰過後，聖上就即便是再寵信我等、再偏袒我等，相信也一定會向我等問罪的！”
蔡京說完之後，其餘五人都是心中一震。
先是互相看了看彼此，而後又都快速将頭沉沉低下。
其餘五人其實都覺得蔡京所言極是有理，這幾年下來，大宋的朝政都被他們六人把持着，徽宗皇帝每一日都不問朝政。
在過往，徽宗皇帝也不知道宋軍每日究竟在幹些什麽，況且，也着實是無心去管。
但是在這一戰之後，徽宗皇帝也就徹底明白了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招募而來的這些士兵，究竟都是什麽貨色！
從工匠來論，每一名士兵都堪稱是極品。
但以士兵而論，每一名士兵都堪稱是殘次品，甚至可說是一文不值的敗類。
良久，童貫看着門外說道：“東路軍與南路軍此時應當已經抵達龍城，到了龍城之後，相信不到三個時辰，便開始和一路南下的金軍展開第一場大戰。”
朱勔用手捂着那火辣辣腫痛一片的半邊臉，同樣也是擡起頭來看向門外。
他點頭說道：“該是如此，唉！這第一場大戰打下來，當真不堪設想。”
童貫和朱勔二人先行走到門口，其餘四人随即也跟着走了過來。
六人齊齊擡起頭來，看向已然破曉了的蒼穹。
蒼穹之中密布的星雲，仿佛頃刻間便化作一張大網，悄無聲息地蓋在他們六人頭頂。
蔡京說道：“按說金軍自幽雲十六州一路南下，一路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境，龍城一戰，以及燕山一戰，實是重中之重。”
“我大宋的疆域版圖如此，倘若是龍城和燕山失守，求和的相關事宜便要提上日程了。”
高俅和童貫等人輕輕點頭，異口同聲道：“該是如此，該是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