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半年前,韋賢妃作壽之時遭受了徽宗皇帝的冷遇。
從那時起,趙構便已經接受了可能自己此生都是碌碌無爲的境地,以及命運。
他冷靜下來想一想,自己倘若是想要在趙氏皇族裏面出人頭地,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将希望寄托在金國人身上。
九州大地自古有言,亂世出英雄。
往往是在太平時節,十有八九便是機會缺缺。
基于此,在趙構看來,改變自己命運的唯一途徑其實就應當是金兵南下。
在此之前,這根本就隻是一個空想而已,無論如何都是很難以達成的。
但是現在,終于成了真。
他又如何不萬般振奮?
良久,趙構臉上那激動的神情漸漸熄滅了,眼神之中飽含黯淡。
轉過身來,看着坐在椅上的刑氏,難過地道:“因爲我的母親不受寵,我們母子二人在宮中向來都是倍受冷落。”
“現如今你我二人成親,竟是也牽連着你陪我一起受苦,我心裏面當真好生不是個滋味兒。”
刑氏強顔歡笑,柔聲道:“夫君,不妨事的。”
今日白天時候,由于宋金大戰在即,汴梁城中兵荒馬亂。
徽宗皇帝特地派出幾千名皇城司,給每一個王府、公主府安置了近百名皇城司看家護院,以作保護宅院安全之用。
趙構萬萬想不到,像是自己這種母親不受寵的王爺,徽宗皇帝連一個皇城司也沒有委派過來。
雖然這些年以來日子就這麽過來了,但是此事徽宗皇帝做得着實是太過讓人看不過眼。
使得趙構心中那最後一根希望的稻草,也徹底被壓折了。
刑氏自然是明白趙構是什麽意思,當下緊緊抓住趙構了雙手,柔聲道:“我邢秉懿既然是嫁給了你,那麽,無論是山珍海味亦或者還是粗茶淡飯,都應當是我全然接受的。”
“我心中自然不會有半點怨念,咱二人成婚那天,我便在心中立下了一條準則,那便是此後餘生無論好壞,茲要是能夠在你身邊,我便心滿意足了。”
這番話說得趙構大爲動容,當即輕聲一歎,不再說什麽。
這一日,幾乎一整夜的時間,以蔡京、童貫以及高俅爲首的“六賊”,始終都沒有怎麽合眼。
坐在右文殿裏,不斷地撮合在全國各地調兵遣将的相關事宜。
反複地衡量,反複地斟酌,勢必要将宋金大戰的這件事情考慮周詳。
千萬不能馬虎一星半點,倘使有半分失策,所導緻出的後果那根本就是不堪設想的。
說來,李綱原本是要被徽宗皇帝關進深牢大獄的。
但由于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所以也就将他暫時留在朝堂裏,他的太常少卿的這一官位,自然也沒有被革除。
徽宗皇帝早在剛剛暮色四合之時便離開了右文殿,今日他寝居在喬貴妃宮中。
喬貴妃依偎在他懷裏,二人直到子牌時分也都還沒有睡去。
喬貴妃看着他說道:“官家,大宋馬上就要和金國開戰了,您勝算究竟有多大把握呢?”
徽宗皇帝無奈地一聲輕笑,搖頭說道:“我宋軍與他金軍實力相差懸殊,其實朕心裏面是有數的。”
“但是此戰勢在必行,應光侯今日在右文殿當中所言是非常有道理的,不打是不可能的了。”
喬貴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原是如此,這樣看來,官家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此戰結果倘若是非一開始時所想,之後究竟該如何料理,想來,官家已經知道該如何做了。”
徽宗皇帝聞言,一聲苦笑,說道:“那還能如何?無非就是去向金國求和而已。”
“求和之事,說來簡單,隻不過,到時究竟又要花去多少座金山銀山,定然是要令我大宋大傷元氣的了。”
徽宗皇帝自從即位以來,幾十年如一日的始終都沉淪在那些美酒、美人、園林、詩畫之中。
對于宋軍的實力,其實也不能說算是了如指掌,心中至多僅僅隻是有一個大緻的輪廓而已。
他并不知道,宋軍真正的實力,其實要遠遠比他心中想得更加差勁。
今日大宋朝廷從天下各地抽調兵馬,準備以最快速度雲集于龍城和燕山兩地。
每一支軍隊臨行之前,難免地都要進行一場盛大操練。
各地長官、每一位将軍,眼睜睜地看着宋朝的士兵究竟是有多麽的無能。
騎兵往往是費盡心力好不容易騎上了戰馬,卻隻敢趴在馬上,雙臂緊緊摟着馬脖子。
戰馬一吼,騎兵被戰馬這麽一吓,登時便從馬上掉下來了。
有關于射箭方面,且不說箭法如何,且不說射箭的準确度究竟幾何,無數士兵甚至連弓都張不開!
往往是用盡了渾身力氣,将箭從弓上射了出去,這支箭距離箭靶尚且還很遠呢,“嗖”地一聲輕響,眨眼間便直接掉在地上。
宋軍的戰鬥力廢到如斯境地,無論是天下各地的哪位長官看在眼裏,都是心中一涼。
均是大爲惶恐,大戰一旦開始,宋軍究竟又能撐過金軍的幾個回合?
宋軍弱到這種程度,說來也是情有可原。
平日之中這些本該被嚴謹操練的士兵,卻總是被諸如像是蔡京這種大奸臣拉去做手藝活,忙着給他掙錢。
數以萬計的士兵彎弓拉箭根本就是個外行,但是論做起泥磚瓦匠,卻個個都是行家。
六賊其他成員暫且先不提,且說高俅。
高俅本就是一個市井無賴,通身上下除了踢球這麽一個過人之處以外,腦子也很是會算計。
他招兵的時候往往隻講究一點,那就是必須要有一技之長。
踢球踢得好的人可以來當兵,會做手藝活的人也可以來當兵。
但倘若當真是一無是處,那麽,有力氣去扛大包、扛水泥也可以。
他曾數次對招募過來的士兵們發表公開言論,說平日裏可以不操練,甚至都不必當差。
但是,每一個人都要将自己的手藝活完美地發揮出來。
會織布的織布,會制鞋的制鞋。
等到這些士兵将自己負責的物事全部都制作出來,高俅再将這些東西以低于市場價格販賣出去。
這些錢,全部都被高俅獨吞。
于是這般,放眼望去,整整八十萬禁軍每一日幹的事情不是辛勤操練。
而是聚成一團跪伏于地,日以繼夜、勤勤懇懇地當着高俅的打工仔。
高俅手底下的軍隊最爲巅峰之時,人數甚至高達九千八百多人。
這些人無一例外的,每一日的所作所爲,盡皆都與高俅府上的小厮無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