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佑眼見蔡京滿臉驚愕，心中一震，急聲問道：“莫非蔡太師認得那應光侯？”
蔡京回過神來，搖頭說道：“應光候……那倒是不認得，說來區區的一個什麽縣衙裏面的主薄，我又怎會認得。”
李善佑松了一口氣，就方才蔡京那副神情，簡直是吓得他七魂六魄，頃刻間便險些從軀殼裏飄散出去。
李善佑隻當蔡京聽錯了人名，錯将應光候當作了他的一位老相識。
李善佑随即将應伯爵和李拱極二人，是如何如何帶着捕快、小吏沖進李善長府上将李善長給抓走的。
之後又是如何如何将李善長關進深牢大獄裏，拒不放人的。
期間種種，全部都對蔡京講述了一通。
蔡京知悉了此事之後，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佯裝着和顔悅色，瞧着他二人。
李明顯隻是傻笑着，并未知覺出有何不對勁。
李善佑倒是立刻便有一絲不祥的預感在心底浮現起來。
稍頃，蔡京點點頭，說道：“本官已知道了，放心吧，本官一定會爲你們李家出頭的。”
“這個……這個叫什麽來着？應光侯對吧？”
李善佑和李明顯二人連忙點頭稱是。
蔡京站起身來，在房間當中來回踱步着，雙手背在身後說道：“這個應光侯，實在也是有點拎不清啊！”
“他區區的一個主簿而已，居然還敢如此欺淩咱們大宋的忠肝義膽之士的後人。”
李善佑和李明顯這麽聽着，心中波瀾起伏。
蔡京續聲道：“便如此！七日之後，本官通知一聲兵部，派兵七十餘人前去清河縣，将那應光侯緝拿歸案。”
李善佑和李明顯二人當真感激涕零，根本就沒有想到，蔡太師竟會答應得如此爽快。
他二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将頭“砰”“砰”“砰”磕在地上，響聲駭人。
李善佑一面哽咽着：“蔡太師，您當真是百姓的父母官，萬世難得！我大宋能夠有您這樣的官老爺，實是聖上的福德照拂天下！”
蔡京笑着，将他二人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你二人心中清楚就好，在府上暫住兩日，便回去了吧。”
他二人眼眶之中噙滿熱淚，一直點着頭，将頭點得猶如波浪鼓一般。
起身一路都走到外面，還在不斷如此這般地點着頭。
蔡京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始終在臉上挂着。
直到他二人已經回到客房裏，這笑容才在臉上煙消雲散。
突然間，他臉色大變。
滿臉陰鸷地冷哼一聲，轉身回到房内。
房内除了他的第二十一小妾張玉玲之外，再無旁人。
張玉玲眼見蔡京回來了，忙是穿鞋帶襪，快步走了過去。
雙手一把摟住蔡京的手臂，問道：“事情料理得如何了？還順心嗎？”
張玉玲嫣然一笑，俏臉兒上濃情蜜意，她人更是宛若一位徜徉在人間的仙子，惹人喜愛。
蔡京坐在桌前，冷聲一笑，說道：“想必方才你也聽到了，嘿嘿！真是可笑得很！”
“我還當這兩個李元亮的後人究竟是有何事呢，結果竟然是要告清河縣應光侯的狀！”
張玉玲蹙了蹙秀眉，沉吟半晌，試探性地問道：“應光侯？啊！是不是就是那位居住在清河縣的寫小說的應伯爵呢？”
蔡京點點頭，說道：“不錯，正是他。”
張玉玲立時便顫笑出聲，說道：“哈哈！那也實在太可笑了，你我二人乃至是聖上，都是那應伯爵的小說迷。”
“他寫的小說出神入化引人入勝，故事情節峰回路轉大開大合，往往是于平淡中又化腐朽爲神奇！”
“可說是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的奇人，哈哈！那李家可真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還跑到老爺您的面前，告起那應伯爵的狀了！”
蔡京喝了一大口茶，搖頭顫笑：“你說他們這不是活夠了嗎？”
“這應伯爵眼下也就是還沒有來到汴梁城而已，等到他來到汴梁成之後，且看聖上如何寵他的！”
“我心中從一開始便已有了打算，現在朝堂之中其實有不少我的死對頭，像是那個倔得猶如一塊糞坑石頭的李綱之流，哼，我遲早都要将他們全部解決掉！”
“說來，這應伯爵也是可以大大地派上用場，剛才你也聽見了，我随口一說從兵部派兵去清河縣将應光侯緝拿歸案。”
“那兩個山野村夫立刻就屁颠兒屁颠兒地沖我下跪磕頭，那副飄然欲仙的樣子，當真可笑至極！”
張玉玲一面笑着，一面點頭，片刻之後，她緊蹙着秀眉問道：“老爺，難不成您還當真要從兵部派兵嗎？”
蔡京聞言，神色間頗有喜悅，猛地一拍案說道：“笑話！應伯爵終歸是要成爲我的貴人來着，你還真以爲我會像是說的那麽做嗎？”
“不過也就僅僅隻是将那兩個山野村夫，給打發掉的托詞而已。”
張玉玲立時眼前一亮，忙是将雙手放在蔡京的雙肩之上。
輕輕按了起來，認真道：“高！老爺您實在是高得很！”
李善佑和李明顯二人在汴梁城蔡京府上住了兩日，将禮物都送得差不多了，便打道回府了。
他二人走的那一天，天降奇雨。
蔡京從朝堂回到家裏之後，始終都是滿臉不悅。
旁人也看不出來，他是結結實實地被忠臣李綱氣了整整一肚子火。
正愁無處可洩，他的第二十三小妾劉仙仙踏着金蓮碎步款款走來。
曲意逢迎溫香暖懷，大有對蔡京投懷送抱，急于被蔡京好好寵愛一番的沖動。
蔡京望着劉仙仙的俏臉兒，起初還滿心不悅，但轉瞬之間，一個閃亮的念頭便在腦海裏浮現開來。
他心道：老夫怎麽就沒有想到，倘若是能夠提前讓應伯爵入汴梁城，那諸如像是李綱之流，還不全是我的手下敗将嗎？
到得那時，老夫得了應伯爵的支持，那麽在聖上的面前，老夫的分量便又會猛增一倍。
嘿嘿！别說一個李綱了，就便是三個李綱、五個李綱，那又如何！老夫輕輕松松就将其打發到邊疆去。
想到這一節，他一把推開劉仙仙，快步走到書案前，将墨研好，抄起毛筆在一張宣紙上寫下了三行大字。
寫完之後，命家中三名小厮快馬加鞭趕至清河縣，勢必要用最快的速度，将這封書信交到應伯爵手中。
此時蒼穹之中暴雨連綿，陰雲一層層地，猶如棉被一般極厚極厚地緊緊覆蓋住，每一朵陰雲之中，都仿佛像是灌滿了鉛。
蔡京滿臉陰鸷，将雙手背在身後走到門前，透過密密麻麻的雨簾，擡頭仰望蒼穹。
旋即，他一聲長歎：“有些人早晚都會來，有些人早晚都必須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