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始終風平浪靜。
應伯爵每日隻是趁着将小說書稿修訂完畢之後,繼而去縣衙裏面畫個卯。
跟玩票似的,在縣衙裏面走走過場。
像是主薄的那些分内之事,他一概都沒有心思、沒有興趣去管。
将之全部都讓李拱極推給旁人去做。
這一點,縣衙裏上上下下,全都清楚得很。
但是畢竟應伯爵有李拱極罩着,旁人就即便是心中頗有些微詞,也不敢表達出來。
每次見到應伯爵,都是笑臉相迎,極盡卑躬屈膝之能事。
每日應伯爵都是一路哼唱着小曲從縣衙裏面回家,不是和潘金蓮坐在一起吃飯,就是和龐春梅坐在一起玩牌。
要麽逗一逗西門大姐和陳敬濟,要麽耍一耍潘母及以下幾名丫鬟、小厮。
日子每一天都在這種極度遊手好閑當中虛度過去。
漸漸地,因着每日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潘金蓮也就打從心底徹底消除了對龐春梅的芥蒂。
甫一相處起來,潘金蓮發現自己和龐春梅竟是脾氣秉性相投至如此。
坐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有談不完的天。
于是這般,他們三個人開始玩在一起。
有時一起數數家裏面那些堆積如山的銀兩,有時一起坐在膳廳裏面吃些點心果茶。
有時閑來無事坐在一起玩牌,有時一起談天說地互相打趣。
應伯爵也能夠看得出來,潘金蓮和龐春梅二人脾氣秉性這麽像。
加之成長經曆又很相似,兩個女人甫一好上了,便打從心底感覺相見恨晚。
不是親姐妹,但卻勝似親姐妹。
應伯爵想來,倘若有朝一日龐春梅離開了家,或是回到了她本家,或是回到了西門慶府上。
那潘金蓮到時寂寥無聊,失落感估計也不會比自己低上多少。
這樣看來,自己八擡大轎将龐春梅娶進家裏面來的這件事情,需要盡早提上日程。
話說自從那一天夜裏,應伯爵和龐春梅在老街上遇見花蓮教的牛鐵山,他二人在家中雖然沒有正兒八經的提起過此事。
但每日都留了幾個心眼,時不時地看看房梁上,時不時地看看屋頂上。
小心留意着,究竟有沒有花蓮教的人藏在暗中進行偷窺。
但始終也沒有瞧見半個人影。
而自從那天夜裏,臨清的王通判慘遭花蓮教的組織成員牛鐵山毒手之後。
清河縣上上下下大肆搜捕,始終都沒有調查到牛鐵山本人。
時間一長,李拱極隻得是硬着頭皮将這個案子往上報。
說來也是奇怪得很,自從牛鐵山在清河縣短暫露面之後。
接下來花蓮教始終都是如同死了一般,安靜得出奇,自是沒有繼續在清河縣作案過。
這一節,不隻是青河縣的縣衙内部感覺到非常奇怪。
應伯爵和龐春梅二人同樣也是感覺到匪夷所思。
時光悠悠,彈指間趙香珠從汴梁城回來了。
應伯爵意外得很,想不到這一次趙香珠居然會回來得這麽早。
按照正常行程來算,竟是足足提前了兩、三天!
他問清楚了之後才知道,原來趙香珠在回到汴梁城的路上時,汴梁城中的陳老爺已經提前派人來接應她。
趙香珠将應伯爵那半個月以來整理好的小說書稿給了那人之後,便連夜往回趕了。
應伯爵府上所有人都對趙香珠無比想念。
上至應伯爵,下至潘金香、潘陽明之流,都感覺如果再吃不到趙香珠做的飯菜,都快要饞得一命歸西了。
這實屬是非常正常的。
趙香珠從十幾歲的時候就在宋徽宗趙佶身邊侍奉,主要擔任的具體工作就是做飯。
她這一身橫練的廚藝,天下鮮少有能夠與之匹敵的。
而應伯爵想要吃趙香珠做的飯菜時,就即便是有金銀萬兩,也沒法子在清河縣裏找到人做出那麽一兩盤來。
趙香珠對于這一點,隻是笑而不語。
心想當年聖上還在做端王之時,自己便跟随在聖上身邊。
普天之下能夠找出廚藝比得上自己的人,那還當真是比登天還難。
說來也是非常可笑,自己這一身橫練的廚藝,到頭來竟是便宜了這位大小說家應光侯。
想着想着,她這張憨厚的臉上便是會心一笑。
畢竟世上的事情誰能夠說得清呢?
此番趙香珠又帶了一封宋徽宗寫給應伯爵的信。
應伯爵拆開來一看,果然,和自己心中想得差不多。
首先是宋徽宗對于那部《問鼎天下》,心中所産生的一些感想。
再者,便是宋徽宗對于接下來馬上就會看到的應伯爵所寫的新作,心中所産生的一些期待。
應伯爵看着這封信,心道:哈哈!這陳公公一天到晚也不幹别的啊,淨看老子寫的小說了。
哎唷……他可真算是老子的鐵粉!
估計就哪怕是老子在小說裏面寫了兩坨馬糞,這陳公公都能夠捏着鼻子仔細地品鑒一番。
老子能夠得到這種忠實讀者,也算是老子的福分了。哈哈!
在這封信的最後,應伯爵注意到有一行小字。
如果不仔細看,都容易忽略過去。
宋徽宗告訴應伯爵,千萬不要忘記了一年之後在汴梁城相見。
到時他一定要和應伯爵好好地喝上兩杯,而且如果可以的話。
宋徽宗非常想要将應伯爵留在身邊,讓應伯爵定居在汴梁城。
應伯爵又怎麽可能會知道?
宋徽宗之所以會在信中提起這早已約定好了的事情。
其實主要是因爲他在應伯爵的字裏行間,發現應伯爵似乎很是有一番經天緯地的治世之才。
宋徽宗趙佶這厮,本身就非常不靠譜。
好比見人球踢得好,就給人封官加爵,比如說高球。
好比見人書法寫得好,就給人高官厚祿,比如說蔡京。
在他身邊,聚集了這麽大一群奸臣、佞臣,他甚至還覺得自己這爲君之道玩得不夠透徹、不夠豪邁。
居然還想着把應伯爵這麽一個除了寫小說之外,幾乎約等于廢物的家夥收攬在身邊。
将之任命爲大臣。
大宋江山在這厮手中,遲早要玩完。
但這世間的每一個人都不可能隻有一面或者兩面,每一個活生生的人也都不是如同戲劇小說當中所表現的那樣,全然臉譜化。
說來錯也不在趙佶,錯就錯在當年哲宗皇帝駕崩得太過突然,又膝下無子。
于陰差陽錯之下,當時的太後以及文武百官們,在衆皇子之中選擇了最爲遊手好閑的端王。
可能很多事情冥冥之中從一開始就已注定了的。
就好比端王趙佶陰差陽錯地成爲了大宋江山的主宰。
就好比除了寫小說之外百無一用的應伯爵,在宋徽宗日以繼夜地閱讀他所撰寫的這些小說作品之下。
一顆千年難遇的奸臣的種子,已經悄然間種下,開始在暗中漸漸生根發芽。
一點點地茁壯成長,直到最後枝葉繁茂,遮天蔽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