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深處。
漫天的黑泥已經淹沒了陸寅的半身,好在有蓮台的青光擋在身前,讓陸寅獲得一些呼吸的空間。
蓮台外,那黑泥幻化出一個個陸寅記憶深處的人形,有的是自己的父母,有的是敖冰,還有的是曾經見過的人。
敖靈,靈心,蘇三娘娘,金甯兄弟,胡柳,黑風,多目,孟濤等等等等。
那逼真的面孔,若不是顔色有些差異,陸寅就會當真了。
那人偶泡在黑泥之海裏,不時瘋狂拍動陸寅面前的青光,嘴巴一張一合,做出那溺水的模樣。
蓮台的青光恰到好處的隔絕了聲音,可陸寅依舊能聽見那些人偶說話,因爲那些聲音是從自己心裏響起的。
“兒子,你在哪啊?我和你爸怎麽找不到你啊!”
“陸寅,伱不是說要救我出來的嗎?你答應過我的!”
“大哥,你去哪了?七個妹妹都死了,黑風也死了,多目道長也死了,哪吒說你被黑泥吞噬了,是真的嗎?”
“陸寅!我這般愛你,爲何你對我無動于衷,快把屏障打開,我要和你在一起!”
“陸寅!”
這些聲音嘈雜入耳,陸寅面色也似悲似苦,心中歎道:“老君不是說七天後才有邪魔入侵嗎?”
“怎麽這就開始了?”
那人偶越發靈動,表情越發真實,如泣如訴,絕望痛哭,陸寅就這麽隔着一層小小的屏障,看着這些人偶表演。
識海中的黑泥之潮也越發劇烈,又不知過了多久,陸寅頹廢的坐在蓮台之上,任由那漫天的黑泥吞噬了一切。
黑泥終于漫過頭頂,陸寅再也見不到一絲光亮,耳邊的聲音也瞬間消失,腦海中,隻有那無盡的安靜。
黑泥還未放棄,正在瘋狂的攪動施壓,試圖把這蓮台攪碎,可這青光幾次晃動,都穩穩的護住了陸寅。
“生死如常啊!”
陸寅歎了一聲,他一身法力施展不出分毫,若不是那屏障發出絲絲青光,陸寅連看都看不清。
一擡手。
“嗯?”
陸寅握了握手中的葫蘆,心中多了分底氣,“怎麽回事?這黑葫蘆竟然還在!”
陸寅不知是喜是憂,這小小的黑葫蘆拿在手裏冰冰涼涼的,陸寅輕輕一拍,便有道道金光從葫蘆口噴出,在身邊盤旋一二,竟飛到自己腦後,盤旋成圓。
“我艹,這是功德金輪!”
陸寅意外道,這是真正大能者才具備的東西,象征此人功德無量,但對陸寅來說十分意外,他有功德嗎?
有。
功德無量嗎?
屁!
陸寅自己心中能不知道?
可這黑葫蘆愣是把那功德弄成金輪飛在陸寅腦後,金燦燦的,光彩照人,不僅如此,也讓陸寅恢複了不少精神。
“這都是我積攢的功德?”
陸寅猜測道。
不然,也沒法解釋這功德金輪的出現。
陸寅晃了晃腦袋,那功德金輪跟着一同晃動,還放出陣陣金光,陸寅心頭一陣空明,仿佛被這黑泥吞沒隻是小事一件。
這種感覺就像是被恒定了心情,死歸死,但我可以毫無心理障礙的死,若是修煉功法,參悟神通,心情穩固,這才是真正的修煉加速器!
陸寅又拍了幾下黑葫蘆,期望能爆出點什麽東西,可惜,黑葫蘆沒有任何反應。
輕拍一下,功德金輪出現,再拍一下,那功德金輪就回到葫蘆之中,至于其他的,全都沒變化。
見此,陸寅本該失望的,但有功德金輪在,也隻是覺得可惜,甚至還有種繼續修煉的沖動。
可身邊隻有黑泥,陸寅也隻能放棄,再一次正經的盤坐于蓮台之上,眉心一處青色的蓮花印記,腦後一圈功德金輪。
穩坐泰山,相信老君。
八卦爐外,老君的身影早就不在,隻有金靈銀靈有一搭沒一搭的燒火。
銀靈抱怨道:“老爺可是輕松了,燒火的活還要交給我們。”
金靈認真道:“别鬧,人命關天,這人又是天帝下令救活的,若是出了問題,你我兄弟兩人恐怕也會受到牽連,專心燒火。”
銀靈撇了撇嘴,動作上卻認真了幾分。
過了幾個時辰,太上老君才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神識一掃,微微颔首,才放下心來,笑道:“你們兩個今日竟然沒有偷懶,真是稀奇。”
銀靈笑道:“人命關天,我們也不想連累老爺。”
這話一出,老君笑道:“你這童兒,也能說出如此話來?是不是又學你哥哥說話?”
銀靈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金靈也無奈搖頭。
“好了,你們先去一旁歇着吧,下面我會接手的。”
老君笑道。
“是。”
兩名童子應了一聲,齊齊退出丹室。
待童子離去,老君才露出一絲凝重之色,丹火翻騰之間,似乎看到陸寅身處其中。
如此,天宮上七日便安然過去。
那老君也在八卦爐前坐了七天。
突然,老君睜開眼睛,一揮佛塵,掐指算到,七日已過,便高聲喊道:“陸寅!”
“陸寅!”
那識海中,陸寅心神一震,趕緊回道:“我在!”
老君微微一笑,點點頭,手掌輕擡,那八卦爐中的六丁神火猛然一旺,劇烈的灼燒着那包裹陸寅的黑泥。
陸寅渾身一熱,自知老君聽到了自己的回應,當下便覺得識海一陣顫動,那黑泥不停的下降,直到陸寅腰間,才慢慢停了下來。
八卦爐中,那火焰溫度越高,便有更多的黑泥從陸寅身上竄出,死死包裹着陸寅,老君也不着急,就這般耐心的煉化着。
那黑泥之海固定不變,陸寅心中也滿是疑惑,突然,目光一轉,有一黑泥暴起,在半空中形成一神龍外形,就向像陸寅撲來。
陸寅心中一動,便知這是老君說的第二階段,當下收起蓮台,僅憑青光護身,又從元神中引出太陽靈火,靈火附着于拳頭之上。
陸寅僅憑肉身,就和那神龍鬥在一起。
那神龍身形魁梧,好似天高,爪牙鋒利,劈金斷石,雙眼中附着一點火光,輕掃一眼,就像陸寅撲來。
陸寅仗着有青光附身,又有靈火護航,一個翻身騎在那泥龍頭頂,“砰砰”一頓重拳輸出。
那靈火崩出火星,打在泥龍身上,“咔咔”掉出泥塊,那泥龍瞬間翻滾,想要把陸寅甩下,陸寅輕輕一跳,趕緊離開。
泥龍沒了束縛,才怪叫一聲,向陸寅沖來。
這泥龍動作敏捷,但好像沒有神志,隻是憑借一身蠻力沖鋒攻擊,偶爾吐出一陣黑泥還被陸寅輕松躲開。
不出幾個回合,這泥龍就被陸寅輕松擊敗。
可泥龍剛剛身死,那識海再次顫動,陸寅轉身,對上一猛虎模樣的泥虎。
陸寅晃了晃腦袋,那泥虎也是如此。
陸寅不再猶豫,便主動出擊。
一人一虎在這泥地上又打成一團。
可這次也不過幾個回合,就被陸寅輕松解決,陸寅武藝純熟,便是一雙拳頭,也是常人難以抵擋的。
龍,老虎,下一個是什麽?
朱雀?
陸寅思考着,那地面的泥土又一陣晃動,蹦出一隻三足金烏,那金烏惟妙惟肖,似笑非笑的看着陸寅。
“你就是敖冰的相好?”
陸寅一愣,“你認識敖冰?還會說話!”
那金烏晃了晃腦袋,“上古戰事結束後,天帝平定四方,把我們都打成邪魔,凡人修士野心之輩祭祀之下,倒也勉強苟延殘喘着。”
“你那敖冰性子太傲,就連修士祭祀也不回應,若不是運氣好碰到了你,這會該魂歸九天了。”
陸寅謹慎問道:“你到底是誰?”
那三足金烏張開翅膀又黯然收起,“重要嗎?把你靈火分我一些,剩下的邪魔我可以阻擋。”
聞言,陸寅反而謹慎後退兩步,這三足金烏有這麽好心?
見陸寅如此謹慎,那三足金烏笑道:“别擔心,我出不了這識海,不過用這邪魔的一絲邪念借着黑泥短暫苟延殘喘一會。”
“你的那點靈火,能讓我回憶起當年的風光往事。”
陸寅笑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叫什麽?”
三足金烏無奈道:“好吧好吧,你個認死理的主,我是太陽,也是金烏,至于姓名,你叫我陸靈便好。”
聞言,陸寅不屑一笑,“又搞假名字那一套?”
陸靈晃了晃身子,“随便你,時間一到,沒有靈火支撐,我自然就消散了。”
陸寅思考良久,揮手丢了團靈火給他,或者是她,陸寅沒從聲音聽出性别來,可能他們也不在意這個。
那靈火輕飄飄的附在三足金烏身上,陸寅瞬間失去了掌控權,那靈火讓三足金烏蛻變,從泥身變成了鳥身,僅從外觀上看,陸寅是分不清真假的。
三足金烏在識海中翩翩起舞,口中念道:
“一朝得道天命啓,白玉京前霞滿城。”
“飛禽走獸尊龍鳳,誰記金烏萬靈生。”
“風流百代皆是命,半點不留性命空。”
說道這,還回頭幽怨的看了一眼陸寅。
“截天一兩改天意,葫中道盡萬世成。”
說完,嘶鳴一聲,一頭撞在這黑泥之上,刹那間,靈火翻騰如海,一根金色的烏鴉羽毛落在陸寅手中。
待陸寅回神時,這黑泥之海全部幹涸,卻是散盡了所有的生命力。
陸寅望着手裏的羽毛出神,又收進黑葫蘆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