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沈沨與鍾岄拿定了主意,開始收購荒地,雇人開田種地。
并且鍾岄發現,覃臨南郊有一片荒廢許久的山丘長滿了桑樹,枝繁葉茂甚是喜人,于是找了官府簽了文契低價購入,又托文姝引進了一批蠶苗,用以養蠶缫絲,結果的确收獲很大。
因爲沈沨之前在鄲州的政績,以及朝中有章琰與文逸給他撐腰,雖然沈沨丁憂在家,沈家在泰明也并沒有受到縣衙的爲難,日子也算是平和安順地過了下去。
文姝聽說鍾岄在泰明的打算之後,與她商量着将蠶絲收購分銷,并且也勸她像當初在覃臨時一樣,在郊田繼續種些藥材,再挂上文家的名号賣到東昌去。
兩人沒過多久便又大賺了一筆。
随後鍾岄又出了錢,讓沈家加入了文家商号,沈家名下的鋪子也經營起來了,挂着文家商号的名頭,生意更加紅火起來。
沈湛依舊教書,等阿年五歲的時候,便将阿年帶入學堂悉心教導。
阿年生性聰穎,詩書習字都很快,性情也像極了沈沨,平時處事謙遜有禮,很惹人疼愛。
楊氏的病也慢慢好了起來,她本就有一手好繡工,見鍾岄收了蠶絲一時技癢,便開始傾心繡藝,甚至也收了兩三個徒弟開起了繡坊。
沈沨不再過問政事,頂多在泰明有清詩會時接帖子去對個一兩首,但其餘時候隻悉心經營沈家,莊子鋪子田地一應運作正常,每日都有進賬。
然泰明亦或是鄲州别縣常會有人來拜見沈沨,問些有關時事的問題,他總會避而不談。
日子和樂平淡,沈沨的孝期也匆匆而過,朝中吏部照例下發了文書,起複沈沨官複原職。
瞧着縣衙來的師爺滿頭大汗,沈沨笑着招待了茶,委婉拒絕了那道起複诏書。
師爺會意,因爲自古授官,爲表謙卑淡泊名利,官員有三辭不就之禮,遂行禮告别。
然三辭之後,沈沨仍然沒有要動身的意思。
縣衙來問,沈沨隻将自己琢磨千遍的文書交了出去。
縣衙難辦,将沈沨的文書交到了州衙。
州衙來問,沈沨依舊是一樣的話術。
州衙難辦,将沈沨的文書交到了王都。
王都吏部自覺難搞,隻能先擱置下來。
王都紫和宮中,祁承正擰眉緊盯着奏折,奏折上寫着西梁自泰昌元年後在中書令方鶴臣的提議下,大興商市制度。
如今大略一看,天下富商有七成出于西梁,西梁國庫金銀錢帳日益充盈,商道空前繁盛,漸有迫近北昭之勢。
時任中書侍郎的陸琦肅立正色道:“若西梁将其國庫用于軍備,必然又會成爲北昭棘手之敵。”
“朕明白。”祁承沉聲道,“如今北昭雖說不是貧瘠之年,然不戰比戰要更爲妥善。”
“之前議和時,西梁便提出要與北昭聯姻互質以修好,陛下可考慮一二。”陸琦一側的門下侍郎黃清平提議道。
“之前西梁的蒼靖長公主和親北昭出事後,西梁王室已沒有适齡的公主了。互質的話,你是說把天權送過去?”祁承擡眸問道。
“西梁地處極西,且與北昭有世仇,定然不會好生對待北昭質子。更何況大皇子才八歲,恐怕不僅蕭淑妃舍不得,蕭家也不會願意。”陸琦另一側的尚書侍郎謝聽笑道。
“更何況西梁蒼靖長公主是嫡出的公主,我們送個庶出的皇子過去,恐怕會惹怒西梁。”
“但朕如今沒有嫡出的皇子。”祁承的眉毛擰緊,想起了與徐頌卿的第一個孩子,“就算是有,朕也絕不會送到西梁爲質。”
“這個其實也好辦,如今皇後娘娘沒有子嗣,陛下從宗室裏抱一個養在皇後娘娘膝下,記爲嫡出就好。”謝聽眉眼一彎。
“聽說憫平君夫人段氏這幾日便要臨盆了。”
祁承一愣:“謝卿的意思是……”
“陛下正愁無法牽制憫平君,又不願貿然殺之爲天下诟病,不如收養憫平君之子。”謝聽面上笑意未減,眼裏露出了精明的光彩。
祁承沉思半刻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吧。朕再想想。”
三人退下後,王善匆匆進門:“啓禀陛下,晟州憫平君夫人段氏生下了一位世子。”
祁承看着王善久久不言,長歎了口氣開口道:“傳旨,皇後膝下無子,賜憫平君世子過繼于皇後膝下,賜名宸樂晉封太子,即日接入宮中撫養。”
“是。”王善颔首,眉間卻微微一擰,閃過了一絲愁色。
“沈沨的孝期也該到了吧,屆時讓他來做太子太傅,教授太子直至成年。”祁承摩挲着龍椅兩邊的龍頭把手,沉思道。
王善爲難擡頭:“陛下,沈相公辭不就官。”
“三辭不就,是個意思就行了。”祁承端起茶盞抿了口茶。
“州衙縣衙都來報,沈相公是真的不打算做官了。”王善朝祁承拜道,“連辭不就書都寫好遞到王都了。”
祁承的手一滞,狐疑道:“吏部怎麽沒有報上來?”
王善顫顫巍巍道:“許是前幾日官員考核耽擱了吧……”
“混賬東西。”祁承将茶盞放下,“去把那份文書給朕找過來,讓刑部尚書一并來見朕。”
“是。”
二
沈家在沈沨的運作下漸漸恢複了生機,依舊當得起鄲州第一世家的名号,隻是整日有不少事需要他過目處理。
這日,沈沨查問完阿年的功課,目送孩子出門,又低下頭翻看起名下莊子送來的賬簿,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了阿年的聲音。
“沈同塵給文家叔父,章家祖父請安。”
章琰與文逸俱穿常服,一前一後走上前來。
“好孩子,免禮吧。”章琰笑着摸了摸阿年的頭。
文逸更是将阿年舉過頭頂親了親:“阿年真乖,比你爹爹乖多了。”
沈沨推開門走了出來,同章琰行了一禮:“章大人。”
“沈相公别來無恙。”章琰呵呵笑道。
“章大人過獎了。”沈沨回笑。
“沈相公這麽會忙裏偷閑,聽說家務都堆成山了,還逮住我們阿年的課業不放。是不是阿年?”文逸陰陽怪氣道。
“你莫教壞了他。”沈沨淡笑道,吩咐江流将阿年抱走,将兩人請進房中。
三人坐定,随侍上了茶。
“看來沈相公是知道我們的來意了?”章琰坐定,端起茶盞品了一口。
“二位若是來泰明遊玩,在下自會好生招待,盡地主之誼。可若是爲了讓在下應诏爲官的,還是勞煩二位免開尊口。”沈沨笑得謙和,“如今沈家和樂安甯,在下不願應诏,望二位體諒,望今上聖躬體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