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兩人等到天黑,街上行人鮮少,江流回來複命:“禀告大娘子,文大姑娘,宅子另有兩個門,無人出入。”
“好。”鍾岄點了點頭,“你且去守着,若有什麽動靜,便拿着你家大人給的腰牌去報官。”
江流一聽便駁道:“大人命我來是保證二位安危的。”
“你傻了?若裏面是位狠角色,将我們三人一網打盡,外面得不到消息,讓誰來救?那才叫不顧我二人安危。”鍾岄故作責怪道,“我是縣令娘子,文姝掌握着整個文家商号,想必裏面的人會顧慮幾分,對我們也會斟酌一二。屆時你去找援兵及時來救,這才是勝算最大的做法。”
江流說不過鍾岄,隻好聽從。
鍾岄與文姝悄聲摸到一處宅子的矮牆外,按着小時候二人厮混的法子,順着牆邊爬了上去。
院中漆黑一片,花圃久不打理,枯木幹草橫生,依稀可見不遠處的房子裏隐約有幾點亮光。
“這宅子怎麽如此荒涼,不像有人常住的樣子。”見院中無人,文姝與鍾岄爬上房檐,觀察着整個宅子的模樣。
“嗖——”的一聲,一支利箭射來,直沖文姝的胸口。
鍾岄手疾眼快,一把扯過文姝,躲過了箭镞,兩人攙扶着相互穩住身子。
“這是怎麽回事?”兩人驚魂未定。
“嗖——嗖——”又是幾支,直沖兩人要害,兩人躲閃不及,徑直摔下了圍牆。
還沒及擡起頭,兩把帶着寒氣的利劍便駕到了兩人的脖頸上。
“自不量力,自尋死路。”毛遜冷哼一聲,“大人有令,擅闖宅邸者,殺無赦。”
“慢着!”鍾岄見那高高揚起的利刃驚出了一陣冷汗,“我二人并非無名小卒,我是縣令娘子,她是文家家主,殺了我們恐怕你們也會惹上麻煩!”
毛遜卻不管兩人是誰,提刀便要了解兩人。
“住手。”略有微光的房中走出一個曼妙的女子,輕笑止住了毛遜的動作,“既是有頭有臉的人,爲何學着梁上公子的活計?”
女子命人上前将兩人捆了起來。
“我們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想見你們大人一面!”文姝忙道。
“大人此時不願見你。”女子含笑拒絕,卻也沒有讓人傷害她們,隻命毛遜将兩人捆到柴房,派人看守。
瞧着漸漸離自己遠去的亮光,文姝心裏的希望也變得渺茫起來:“抱歉,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沒什麽牽扯不牽扯的。”鍾岄向文姝靠了靠,試着去解開文姝背後的繩子,“江流機靈,想必很快便會帶人來解救我們。”
兩人相互解開了繩子,揉着被勒出了印子的手腕,枯坐到天明。
天微微亮了,門外傳來了動靜,将昏昏欲睡的兩人驚醒。
“太子殿……主子怎麽說?”
“主子命先不要動裏面的人,好好守着。”
“是。”
柴房門被“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小厮打扮的人将一個冒着熱氣的籃子放到桌子上:“二位娘子請用。”
說罷,那人便退了出去,将門重新關上。
鍾岄與文姝怔怔對視一眼,輕聲道:“他們方才說,他們的主子是太子?”
兩人皆不敢言語,亦不敢用那飯菜。
二
過了兩日,兩人皆未用過膳,試了無數法子想逃出去,但門外看守油鹽不進,每次都将兩人又松松捆好,鎖回柴房中。
“我家主子不會傷害兩位娘子,兩位娘子安心用飯即可。”送飯小厮連聲勸道。
但兩人卻不敢相信這樣的話,兩人的身份确實有些臉面,但與皇族太子比起來,便渺如塵煙。
區區縣令娘子與商号主家老闆,隻要一國皇儲想殺,便如捏死一隻螞蟻一般。
鍾岄搖頭道:“勞煩告知你家主人一聲,我二人冒昧前來已經知錯了,勞他大駕高擡貴手放我二人一馬。”
“主子暫時還沒有下令放了兩位娘子。”小厮爲難道,見二人不再言語,無奈退了出去。
不知又過了幾時,鍾岄聽見了不遠處傳來了沈沨的聲音:“小縣沈沨,拜見太子殿下,叩問太子殿下金安。”
“是我産生幻覺了嗎?我怎麽聽到了你家沈大人的聲音。”文姝疑惑擡頭。
“我也聽到了。”鍾岄亦是疑惑,“這不是幻覺!”
兩人慌忙趴到窗前,透過窗邊縫隙向外望去,之間沈沨身着靛藍官袍,頭戴玄黑烏紗帽,跪在階前行五拜三叩禮。
而沈沨所對之人一襲紋錦繡金線白袍,頭戴玉冠,腳踩赤紅紋金登雲靴,負手而立,看不清模樣,隻聽見他輕笑兩聲:“沈大人何故行如此大的禮?”
“小縣拙荊與家姊懵懂無知,冒犯了太子殿下。萬望太子留她二人性命,待小縣回去之後必嚴格約束二人。”
太子祁孔沉默半晌,詭谲笑着:“沈縣令在覃臨的壯舉本宮早就聽說了。一腔孤勇,奮不顧身,連命都不要了。就連陛下都誇你‘善死者不亡’。”
沈沨聽出祁孔有言外之意,抿唇緩道:“殿下過獎,小縣惶恐。”
“沈縣令不必惶恐,要知道識時務者爲俊傑。什麽事該管什麽事不該管。”祁孔幽幽的聲音傳來,青天白日讓人出了一身冷汗。
沈沨微微皺眉:“小縣,明曉上意。”
“縣令的娘子與家姊已經兩天沒有吃過飯了,不是本宮絕了她們的吃食,是她二人信不過本宮。”
“太子殿下乃是皇朝潛龍,拙荊與家姊并非信不過殿下,實在是愧不敢受。”
沈沨的話讓祁孔的氣稍稍消下去一些,祁孔轉身進了房門,命人将鍾岄與文姝放出來:“本宮賣沈大人一個面子,沈大人可要記得還。”
“小縣深感殿下大恩。”
柴房的門被打開,常歡與雲樂急忙上前攙扶住自家姑娘,将其好生扶出了門。
沈沨不言語,帶着二人出了宅子上了自家馬車,行至客棧與江流等人會合。
想起祁孔言及兩人兩日水米未進,沈沨吩咐了人去準備吃食,随後讓兩人回房休息。
鍾岄剛躺下,瞧見沈沨進門,便要起身。
“你且躺着,吃食馬上就會送來。”沈沨上前扶着鍾岄躺好,爲其蓋好被子。
鍾岄牽住沈沨的手,才發覺他的手心仍在一陣接一陣出着冷汗:“你怎麽了?”
沈沨抽出手,用一旁案上的白巾擦了擦手:“無事。隻是有些後怕。”
鍾岄明白沈沨在後怕什麽:“我以後不會如此莽撞了,這次是最後一次。”
沈沨沒有說什麽,他向來拿鍾岄沒有辦法:“無謂是不是最後一次,我隻要你平安無事。”
休整兩日後,文姝帶着歉疚與失望同二人告别後啓程返回永安,鍾岄則同沈沨回了覃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