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裏小區門口,此時所有店鋪都已關門,最最團圓的節日,街上卻也最爲冷清。
葉達是來送辛藝的,叫車不易,兩人一起在路邊等候。
“很奇怪的一頓飯。”
雖然喝了一點酒,但辛藝已經完全恢複了自己往日的風格,言簡意赅,卻面帶笑意。
葉達也不由苦笑了一下:“是的,很奇怪。”
“不過臘肉很好吃,還有那道雞湯,很鮮美。”
葉達回憶起來,溫縣三年苦讀的時候,葉建國就很喜歡自己搗鼓吃的東西,熏臘肉,腌辣椒,隻是那時自己沒有吃的機會。
“這家夥廚藝似乎确實不錯。”
注意到了葉達奇怪的稱呼,辛藝臉上好奇之色更重:“所以那位和你是什麽關系?”
葉達沉吟了一會兒,隻說了兩個字:“族人。”
似乎隻有這個稱呼最合适。
可能也正是今日這頓奇怪的年夜飯的理由。
這時,叫的車終于抵達,停在二人面前。
葉達幫辛藝拉開車門,辛藝沒有立馬上車,而是看向葉達:“所以,那位劉姑娘,真的是員工麽?”
葉達喉頭動了動,一時竟然也說不出一個合适的詞,來形容劉小倩和自己的關系。
工具?不,肯定不是。
隊友?那隻是用來搪塞姚汝亭的解釋。
總不能是女朋友吧?這更加離譜。
很多個巧合,一同發生在了這個奇妙的除夕夜,葉達暫時還沒有精力去想那些事情。
或者說,下意識的回避了。
辛藝等了半晌,忽然笑了,說道:“我懂了,你也沒弄明白。”
辛藝坐上了車,出發前說了一句:“某種意義上,我們挺像的,很多感覺自己也說不清楚。”
“新年快樂,葉達。”
看着車子漸漸駛遠,葉達一時也有些複雜。
但現在确實沒工夫收拾心情。
家裏還有一個定時炸彈呢。
不,說是定時原子彈更合适一些。
走到單元門下,葉達心有所覺,擡頭看了一眼,果然葉建國正站在屋頂天台看着他。
葉建國:“上來聊聊?”
葉達沒有猶豫,縱身一躍,直接來到了屋頂,輕巧的落在了葉建國身旁。
隔了5米左右。
葉建國撇了撇眼:“提防我?”
葉達大方的點點頭。
從回來剛見到葉建國時起,他就一直在思考該以怎樣的姿态面對,該問什麽,或者該隐藏什麽。
就像打遊戲,關底BOSS老老實實待在關底,那麽角色就可以在最後時刻一正言辭,大義凜然的發起沖鋒,然後經曆苦戰,經曆爆種,經曆嘴炮,最後取得勝利。
可若在中途,碎片叙事還沒理解通透,心理準備還沒做好,關底BOSS突然出現在身前,還端着沒有毒的雞湯。
任何玩家都會出現一種“所以我該做什麽”的迷茫。
從離開溫縣來東海上學起,葉達就沒有再見過葉建國,寥寥通過幾個電話,加起來也沒五分鍾。
尤其是最近幾個月,對葉建國的提防已經達到了頂點。
若是在昨天,讓葉達思考如何面對葉建國,葉達可以給出10個方案。
比如聯合所有力量,一舉拿下。
比如暫避鋒芒,繼續練級。
這十個方案,可能一半是防禦方案,一半是進攻方案。
但是在經曆了一頓氣氛詭異的年夜飯之後.
葉達選擇了第十一個方案。
“葉宗國?”
葉達叫出了這位“南宗”的本名。
葉建國嘴唇動了動,說道:“這名字一百多年沒用了,果然你永遠不會平凡,無論700年前,還是現在,沒有任何痕迹的情況下,這麽快就查到過去的真相接觸了九州最核心的隐秘。”
葉建國從并不高的樓頂,眺望着除夕夜的東海市,竟然給人一種俯瞰衆生的感覺。
“我還以爲,可以拖到伱結婚生子呢。”
葉達順着葉建國的目光,看到的卻是萬家燈火:“所以娶妻生子,不是托詞?”
“自然不是,你按照《入世活法》的路子走,葉家有了後人,這多好,爲什麽是托詞?”
“是麽?我以爲我隻是你準備的一個祭品呢。”
葉建國沒有回答。
半晌之後,依舊是葉達先開口。
“還不願坦誠麽?”
葉建國在寒風中負手而立,看向葉達:“因爲我還不清楚,你到底知道幾分。”
“我見到了白衣童子,去了九州之外,看了大陣陣腳,知道了灰霧需要祭品,這些夠麽?”
夠你和我開誠布公的談一談麽?
以族人的身份。
葉建國卻突然笑了起來,似乎松了一口氣。
“還不夠。”
葉達一滞。
原本以爲足夠和葉建國來一次坦白局,就和王維文那時一樣,卻沒想到換來一句“還不夠”。
“但是我可以回答你三個問題,這三個問題我不會說謊。”
葉達雖然是葉家先人,但可能是2.5世加起來也沒有葉建國壽命的四分之一長,可能是兩百年來絕頂的風骨傲氣,以往在溫縣兩人交流的時候,葉建國從未将葉達當做同一層次、同一閱曆的人。
這是第一次,葉建國褪去了嬉笑怒罵,褪去了平日裏老頑童式的僞裝。
他說了不會騙葉達,就不會騙。
葉達想了想,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你是不是想重新封鎖九州?”
葉建國咧嘴一笑,爽快道:“不愧是我葉家最光宗耀祖的人物,心胸不止局限于自身之謎,是的,我是想這麽做。”
葉達:“希賽因停滞百年,九州恰逢時機重回大陸,已經不再懼怕過往的對手,反觀九州發展至此,被灰霧封鎖的事實已經很難掩蓋,此時此刻,也許九州就有大量的學者、網民、年輕人、亦或者普普通通的芸芸衆生,都在對九州的現狀産生疑惑,長此以往,一味封閉,有害無益。”
不論白衣童子是否可信,又是否有自己的算盤,但那處意識空間裏對方所作的推演,葉達是認同的。
随着九州進入信息時代,這種疑惑最終會變成“震驚”,而“震驚”則會演變成怨怼。
如此還不如借着九州大陣難以爲繼的時代路口,勇敢邁出那一步。
“我葉達身上可能有點什麽際遇,你的可能比我更多,然而我們都不是有資格爲九州做決定的那個。”
葉達掏出一根“美麗牌香煙”,叼在了嘴上。
他希望今晚能有個好結果。
“但我們可以有自己的思考,我不認爲重新鞏固迷霧大陣是個正确的選擇,官方雖然不說做的完美,但現在的路子沒有錯。”
謹慎、又富有朝氣的去重新探索灰霧外的世界。
葉建國語氣也認真了起來:“希賽因這百五十年的際遇,我也是最近才有聽聞,說實話确實出乎我們當年的預料,但這并不意味着九州就全然無憂,就像希賽因也有着自己的敵人。”
聽葉建國的語氣,他這些年也并非在湘西一味地扮演農家老頭,也有着葉達所不知道的信息來源,比如希賽因的狀況,現在應該隻在官方高層之間傳播。
“深海?”葉達說出了兩個字。
葉建國點點頭:“衛星照得出希賽因,但卻照不透大海,官方那些武器沖的上山峰,卻沉不下海底,希賽因也苦于深海的威脅,面對那些東西,無論是希賽因還是九州,其實并無太大差别。”
希賽因停滞百年最大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爲其始終無法突破深海的威脅。
葉達腦海中,閃過了垂慈之神,閃過了姜侯的異常。
“你去過?”
葉建國臉色漸漸難看,似乎回憶起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去過.差點死在裏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