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回去吧，在海上漂泊了這麽久，我感覺困乏的很了。”完顔宗隽對許翰看的這些都已經了解過，所以打算先回去休息，他以普通人的身體，坐船一個多月，确實不是一件輕松事。
周心遠出門叫了一個附過武将卡的禮司吏員：“你帶完顔宗隽回住處，然後安排好守衛，不要有閃失。”
“您放心。”吏員應聲後，帶着完顔宗隽出了周心遠辦公房的門。
周心遠目送兩人走出門，轉過身，看到許翰仍然在認真看書，先出門燒了壺熱水泡了茶，給許翰倒上一杯放在他旁邊的桌子上，然後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開始處理近期積壓的公務。
兩人各忙各的，中途周心遠起身活動活動了下身子，給許翰添了些茶水，有繼續忙活。
時間流逝的很快，轉眼間已經是戌時，窗外的天色已經微微暗了下來，許翰終于将手裏的三本法律書全部看完。
站起身，長長的伸展了下身子，有些年邁的筋骨啪啪作響。
“怎麽樣？看明白了嗎？有沒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周心遠問道。
“看完了，都是白話文，還有标點符号做斷句，很容易看明白。雖然這些律法的條紋中還有一些瑕疵，不過可以看出來，制定這些律法的人雖是新手，總體體現出來的思想和想法都很‘大公’。”許翰喝了口已經涼了的茶水，回答道。
“哦？還有瑕疵，您看出來有哪些瑕疵，給我說說，我反饋給立法司，讓他們酌情加入到下一次的修訂版本中。”周心遠請教道。
“先不忙說這些，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幾部法律實施情況如何？”許翰再次問道。
“雖然在剛開始實施的時候出了一些狀況，也有人反抗，不過都被壓下去了，您昨天也看了七号公告，上面就有一些抗法之人的處理結果。實施到現在已經平穩多了，沒有人敢太過明目張膽的抗法。”周心遠回道。
七号公告前半部分是七個地主的判罰通告，後半部分才是《興漢盟糧儲法》。
周心遠最後一句話的暗意就是：肯定還有人偷偷摸摸違法，不過現在科技發展落後，興漢盟的人手又不足以顧及到所有的邊邊角角，民不告官不知，就隻能讓那些違法之人暫時逍遙法外。
許翰聽了周心遠的回答，沉默了下來，又坐了下來，過了一會，神情沉重的說道：“制定律法和科舉招吏都是朝廷的權利，你們雖然在第一号公告中通報了自己承認趙國，但是後續的所有行爲都表明，你們興漢盟隻是将趙國作爲一個幌子而已。”
周心遠聽到許翰直接戳破了興漢盟的遮羞布，面上的微笑也收斂了起來，斟酌了一下回道：“隻要我們認同自己趙國人，就會四面皆敵。所以隻有這樣做才可以得到底層百姓的支持，才可以在這朝廷放棄的孤懸之地立足。不然有什麽辦法？難道也向那些食君祿的士紳君子一樣，從了金國建立的傀儡政權？甘當亡國奴？”
連續的發問讓許翰無言以對。過了好一會方才找到一個辯解的點：
“那些河北的起義軍、反抗義士也沒有向你們這樣，做出這種無法無天、釜底抽薪之事。”
“呵呵！”周心遠先是冷笑一聲，然後反駁道：“先不說那些義軍的錢糧是如何而來，征糧過程中導緻多少良善百姓家破人亡。就說朝廷現在是怎麽對待那些義軍的？宗澤去世之後，奸臣杜充接任，直接就放棄了那些之前還并肩作戰、一起抗金的義軍，不僅取消了他們的編制，還徹底的斷絕了對他們的糧草支持和物資補給。”
“你知道這段時間爲什麽杜充能守住東京嗎？你以爲是他杜充知人善用？運籌帷幄？狗屁。”周心遠大罵一聲。
“是因爲金國正在全力剿滅北地的抗金義軍，暫時騰不出手來南下攻打他杜充而已。”
“等那些義軍都被殺光了，金國完全占領了黃河以北的土地，到時候他們得到了這些土地上的給養支持，補給線縮短，再次南下攻打東京，我估計他杜充又會不戰而逃吧，将先輩浴血打下的江山拱手讓給金軍。”
“難道我興漢盟要指望滿是杜充這種奸賊的朝廷來拯救，等他們收服北地河山？”
“啊！！！？”
其實此次南下最受打擊的就是周心遠，原本對朝廷還有期許的周心遠，南下一次就被現實狠狠的擊打一次，這次更是一下被擊倒了，打破了心底裏對趙國朝廷所有的幻想，憋了一肚子的悶氣，這會兒終于發洩了一些出來。
許翰看到周心遠情緒激動，也不打斷，就靜靜的看着他發洩。活了大半輩子，風風雨雨、起起伏伏，什麽沒見過，什麽絕望沒有經曆過，都已經習以爲常了，完全看透了，要不然也不會自己主動辭去相位。
待周心遠說完，看他情緒緩解了一些，方才接着問道：
“那你們公告自己承認趙國，從哪裏證明你們會一直承認趙國？萬一今後打敗金國、收服失地，你們願意放棄手裏的兵權？放棄已經實施的律法？受趙國招安嗎？”
“今後的事誰能說的準。‘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鑽龜與祝蓍。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僞複誰知。’，我們興漢盟現在并沒有自立爲王、沒有委身金國就已經能說明我們沒有反叛趙國了。”
這首詩是唐代白居易的詩，後兩句意思是：“周公害怕流言蜚語，王莽篡位之前畢恭畢敬。假使這人當初就死去了，一生的真假又有誰知道呢？”，表示真僞邪正，隻有時日久了才能驗正。
“你們這三部律法太厲害了，若是讓你們成長起來，雖然金國、僞齊可能會被你們打敗，但是估計趙國同樣無法幸免于難，我無法說服自己繼續幫助你們。”許翰感歎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