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心沒有理會呂家村慌亂的衆人,伸手一揮,捆縛唐笑的繩索便到了她手中,她眉頭微蹙。
“居然是限制靈力流轉的低階法器?”
一旁壯碩的婦人剛要阻止她,就被她一巴掌扇得倒飛了出去,看到這繩索,她哪裏還能不知道,這些人是強綁了程小蠻來拜堂的,她撇了一眼旁邊抖動的棺材,蔥白玉指随意捏了個法訣扔了過去,綁着紅花的棺材随即直接炸裂開來,伴随着一陣凄厲的慘嚎,碎肉和木頭渣子炸了一屋。
碎片将不少人當場炸傷,她完全沒有理會,而是彎腰扶起了還沒恢複過來的唐笑,摸到她脈門的瞬間,她再次蹙了蹙眉頭,身無長物的她隻有一身素白的衣裙,自然不會有解毒的丹藥。
她回過頭看向被棺材渣滓炸傷的呂大牛,說到:
“解藥交出來。”
呂大牛看着兒子和棺材都炸成了碎末,此刻又驚又怒,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把拉過自己同樣受傷了的老妻,使勁搖晃了起來,嘴裏喃喃念叨着:
“山姑子,山姑子!山裏風聲大,莫要聽岔啦!
山姑子喲山姑子!山下紅繩挂,山上好回家!
山姑子呀山姑子!你家新娃兒讓倆新媳婦害啦!
……”
參加喜宴的其他人見狀,不管受沒受傷,紛紛快速退了出去,小跑着回了自己家,将屋門關上落鎖,連窗戶都關的死死的。
程素心将唐笑護在身後,神色不善的看着明顯在召喚什麽東西的呂大牛。
很快,呂大牛的老妻黑色的眼瞳占據了整雙眼眶,墨黑的眼睛看向了程素心和唐笑。
她看過來的同時,程素心已經将手裏收繳來的繩索掐訣抛了過去,繩索仿佛活了過來,将黑眼睛大娘死死捆縛住。
大娘張開了大嘴,發出了無聲的尖嘯。
一旁的呂大牛早已捂着耳朵躲到了供桌下,而程素心和唐笑則是分别聽到了自己感官記憶裏最刺耳的聲音。
唐笑記憶裏最刺耳的聲音自然是唐詩雅那可怕的魔音,此刻她隻覺得自己的腦袋馬上就要炸裂,沒有寶衣護身的自己肯定扛不住這魔音,她滿臉通紅,雙眸凸起,爲了不讓自己直接爆頭,她舉起手就打算紮聾自己的耳朵。
一旁的程素心一把抓過了她舉起的手,素手在她兩耳上一抹,她頓時聽不到了那灌腦的魔音。
程素心此刻的臉色很是不好,完全沒有平日裏表現的溫婉恬靜,反而透着一股子戾氣。
“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傷害我的小蠻。”
她冷冷的說完,一口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憑空開始畫起了血色的符文。
那上了大娘身的山姑子似是感覺到了危險,對着供桌下的呂大牛發出了一聲不似人的慘叫。
呂大牛見狀,咬了咬牙,趁着對方符文還沒畫完,鑽出桌底用懷裏的金色匕首将捆縛老妻的繩索割斷。
大娘身上的繩索一斷,她當即如面條人般下半身站在原處,上半身延長如蛇軀般彈射向程素心,血盆大口大張,鋒利的牙齒咬向程素心完美的臉蛋。
就在這時,程素心腦袋一歪,掉在了地上。
張着大嘴的大娘被這一幕驚得一愣,就在她這愣神的功夫裏,程素心手裏的血符已然畫完,對着她蟒狀的身子輕輕一彈。
符文觸及大娘身體的一瞬,大娘整個人仿若開始坍縮,任憑她如何掙紮尖叫,她的身體都在不停的碎裂縮減,她試圖逃離這個身軀,卻完全無法剝離抽身;她試圖捧起來自己破碎落地的肚子,可雙手已經化作了飛灰。
眨眼的時間,那被呼喚下來的山姑子和呂大牛的老妻都化作了飛灰,仿若不曾出現過一般。
呂大牛早在程素心腦袋落地的時候就已經躲到了堂屋後面,此刻看到老妻化作了飛灰,竟反而沖了出來,他對着碎片消散的地方一陣抓撓,哭喊着自己老妻的名字,最後,他轉過身沖向了程素心,手裏金色的匕首符文閃爍。
可惜他畢竟不是修士,程素心随意一掐訣,他就如之前那口棺材一般,炸裂成了一地血肉。
感覺到血肉殘渣溫熱的打在臉上,唐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程素心撿起自己的頭顱将之裝了回去,回過頭看向唐笑,見她臉上髒了,擡起自己潔白的衣袖便擦了上去,唐笑的臉幹淨了,她的袖子卻沾污了一大塊。
看着這一幕,唐笑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到:
“你是哪一個程素心?”
她想問的其實是這貨是自己識海裏那個還是和海族融合了那個,畢竟識海裏那個應該是被禁锢了的,但海族那個應該不會喊自己小蠻。
程素心微微一愣:
“哪一個?還能是哪一個,小蠻你沒事吧?你放心,有姐姐在,沒人可以傷害和诋毀你。”
“你别,咱們有話好好說,你一演我就頭疼。”
恢複了些許氣力的唐笑警惕的向後退了半步。
……
任唐笑如何講道理,程素心依舊把她喚做小蠻,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好在她不僅沒有做其它出格的事情,還幫唐笑一起快速查明了這個村子的問題。
原來那個所謂的王寡婦是被人牙子賣到呂家村來的城裏丫鬟,生的很是漂亮。
她被嫁給了剛被山姑子收走了性命的呂六家裏,來了就是寡婦,本以爲就此逃過一劫,誰知夜裏那呂六還了魂,要與她圓房,她又驚又怕,但還是被迫與其圓了房。
那呂六說以後每天都會來,她害怕極了,想起黑狗血可以鎮邪祟,就把呂六家裏的黑狗殺了,把狗血塗滿了家裏。
誰知第二天夜裏呂六還是來了,黑狗血不僅沒起作用,還惹怒了他,她被折磨了幾晚,終于找了機會想逃出呂家村,卻被村裏人捉回去關了起來。
她這才知道,第二晚那黑狗血是起了作用的,後面折磨侵·犯她的根本不是呂六的魂魄,而是呂家村裏來給她送飯的那兩個男人,這兩個男人趁着給她送飯的時候,又在呂六的房子裏對她做了那種事情。
夜裏她隻能對着呂六的牌位哭訴,結果那牌位居然回應她了,一邊罵她下賤,罵她不知廉恥,一邊顯出身形提着刀去把那兩個男人砍死丢進了井裏。
井裏泡一晚,那就是獻祭給山姑子了,而呂六當初也是獻祭給山姑子的娃。
呂大牛的兒子和呂六一樣,是被山姑子直接選中的娃,所以有資格娶親,而他新取的媳婦隻要他願意,他可以自己回來圓房。
和山姑子的孩子成親一個月後,要是沒懷上,村裏的男人就可以續寡婦,把這個寡婦搶回家當媳婦。
先前那兩個男人因爲王寡婦長得好看,又自己在家裏灑了黑狗血,他們就提前動了歪心思,所以被殺了。
要說這個山姑子,活着時候曾經是城裏的大小姐,被小娘诓騙給了人牙子賣到呂家村來,她逃跑過很多次,但最後都被抓了回來,還被抓人的呂家村男人侵·犯,生下了一個男丁。
本來這個孩子改變了不少她的處境,但這孩子半大的時候自己玩耍,淹死在了井裏。
她就瘋了,後來逃進了山裏,不知怎的化作了山姑子,但她并沒有找村裏的人尋仇,隻是過個幾年回會挑個兒子給自己,但也不會讓那家絕了戶,允許他們娶親。
這次因爲呂六殺了人後魂散了,她才重新選了呂大牛家的兒子。
經唐笑核實,這呂家村重男輕女很嚴重,女娃生下來棄養的很多,所以村裏的媳婦大多是拐來或者買來的,特别是給山姑子的兒取的親,基本都是或買或騙的。
說來也諷刺,那個請她來驅邪祟的老大爺居然是村子裏唯一一個不知道實情的,但村裏好幾個沒花錢的媳婦都是他幫着請回來的,一個繡娘兩個幫廚和兩個擅長漿洗的姑娘,她們來了之後,很快就成了呂家村的媳婦,老頭隻以爲是呂家村風水好,留得住人,殊不知人來了之後就被村長呂大牛帶着人幫忙按在了屋裏。
大家爲了不讓老頭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綻,在他身邊編織了無數的謊言。
唐笑可沒有義務慣着他,将實情告訴了老頭,可惜那老頭隻是震驚和頹廢了一天,第二天又恢複了精神,他對唐笑說,其實村裏人沒必要這麽瞞着他,他娘也是賣到呂家村來才生了他的,隻要成婚後好好過日子,在哪裏不都是過日子?
事情結束後,唐笑心情很糟糕,特别是老頭子的那番話,讓她心情差到了極點。
她以修士的身份一家家上門,問那些媳婦們要不要回家,沒了山姑子撐腰的村裏人哪敢和修士較勁,可惜到最後居然隻有三位姑娘跟着唐笑離開了呂家村,其它的大多不願意走,要麽已經有了孩子,要麽覺得都已經成親了,還折騰個什麽?
把從呂大牛家裏搜刮出來的錢财分給了三個要回家的姑娘,看着她們結伴離開的背影,唐笑站在遠離呂家村的土路上久久沒有說話,而身後的程素心姗姗來遲,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到:
“走吧!小蠻,這裏事了了。”
随即,兩人的身影消散在了土路上。
這人牙子合法的世道,連報官都沒人搭理這些事。
唐笑心情不佳,并沒有留意過多,否則,隻要她随意散出神識查看,便能知曉,她和那三個女子離開呂家村的同時,村裏的一戶戶人家在程素心的道道血色符文裏,相繼化作了虛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