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這是曾小花離家後第一次回柴河縣。
現在的柴河縣比之先前,也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鱗次栉比的樓房在寬闊的街道兩旁,街市雖比不上城的日新月異,但也已經納入了種類繁多的“進口”商品。
曾小花循着記憶裏的方向到了自家原本所在的位置,卻發現這裏已經在蓋公寓樓了,原本的房子早沒了蹤影。
她現在已經是凝氣圓滿,打算請假回來看看家裏,過年估計得準備築基丹事情,一想到要面對自己的天劫,她的小手就忍不住握緊了起來。
半年沒聯系家裏,也不知道瓜寶在盛京寺怎麽樣了,這次從玉峰山回山莊也沒看到一善大師,不曉得瓜寶又沒有聯系家裏。
看到有幾個工人打扮的大叔靠在工地外休息聊天,她想着心事沒注意聽他們聊的什麽,走上前禮貌尋問到:
“各位叔伯好!請問,這裏原本的人家都去了何處了?”
幾個一身泥漿的糙漢子正聊着葷段子,突然瞧見這個氣度不凡的标志小丫頭,頓時都收住了嘴,其中一個年級稍大些的咧開了滿嘴黃牙,笑到:
“這位小姐,這些個新貴拿了拆遷銀子,想去哪兒還不是他們自個兒的事?我們這些挖地填磚的哪兒能知道。”
“如此,還是謝過了!”
曾小花說完,抛出一粒碎銀,作爲答謝,這是她來之前找人特地換的,她的月銀都是整個的元寶,雖然她在玉峰山修習,但回到山莊後,達軒還是給她發了半年的靈石,而李文昌也給她發了半年的月銀,她本來不想要,結果他們說大家都這麽拿的,她不拿以後别人怎麽好意思拿?
最後還是李文昌嚴肅的一句“這是少主定的。”她才勉強将之收了起來。
靈石就不必說了,凡間靈石難求,就是捧着金子都不一定買得着,儲物袋裏那袋子銀子她其實就已經很震驚了。
往年家裏最富的時候,也不過是看爹爹到錢莊存了三十多兩銀子,但自己半年的月例,居然有三百二十多兩。
其實一開始唐笑給她們訂的零花錢是一個月二兩銀子,但是架不住李文昌達軒和兩個玩家能掙,這錢越掙越多,生意都開始跨國輸出了,逢年過節的紅包和月例銀子就不由得跟着紅利上漲而大了起來,于是啥事沒有做,隻負責修行的孩子們半年都能攢出來二三百兩銀子。
唐笑也不怕他們亂花,畢竟都有人管束,孩子們不愁吃不愁穿,大部分都把自己的錢存在李文昌那兒,曾小花這也是想到要回家,才把銀子都帶上了,自己沒地方花,爹娘可以花啊。
回山莊的時候和唐小四去城玩,碰到了到外地輸幹淨讨飯回來的錢四,那個老賴一看到他便貼了上來,要不是唐小四身邊跟着兇悍的瓜皮小哥,怕是這老賴要把唐小四抱起來抖一遍,把他身上的值錢的全抖出來帶走。
唐小四其實身上有了修爲,早就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八歲小娃了,但這賭鬼是他爹,他沒法讓自己對他太狠,他沒認錢四,讓人将其趕出了城,畢竟城沒有賭坊,不适合他。
唐小四回城是去看望娘親的,雖然城新建之後,對于買賣關系構建的婚姻不承認,但那個張老頭對他娘很好,她娘面對了那麽多年錢四那個爛人,和張老頭在一起的這些天反而是她從沒過過的安生日子,所以兩人正式在衙門落了婚書,成了合法夫妻。
在唐小四娘親家裏吃了一頓家常飯,曾小花便特别的想自家爹娘,柴河縣離得這麽近,她恨不能立即飛奔回家,親手給爹娘做一頓好吃的,于是她回到山莊便告了幾天假,一個人踏上了回柴河縣的路。
……
見随便回答了一句,就拿到了碎銀子,其它幾個糙漢子都對大黃牙投來了羨慕的眼神,換作以前,保不齊就有人要動歪心思,可現在不一樣了,衙門派出的治安員和巡邏隊到處都有,裏邊還有不少是修士,外面的日子現在好過了,掙錢也容易,這種環境下誰都不願意輕易違法。
曾小花失望的身影還沒走遠,聽力早已遠勝常人的她便聽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老曾,你看,剛剛和劉大他們說話的女娃子好像你家小花。”
“不能吧!我家小花跟着仙人修仙去了,哪兒能輕易回來。”
曾廣賢頭上頂着安全帽,推着一車水泥,嘴上雖然這麽說,還是忍不住看向老鄰居說的方向。
這一看,剛好就和回過頭來的曾小花視線相接。
曾廣賢頓時愣在了原地,下意識的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泥漿,但袖子上沾了不少水泥,反倒把自己臉抹得更髒了。
曾小花遠遠看到自家三十多歲的父親一身污糟的推着水泥車站在工地裏,那曬得黝黑的皮膚和胡子拉碴的臉,和她記憶裏做着小生意喜歡體面的爹相差甚遠,大家日子都變好了,怎麽自家爹反倒看起來比以前潦倒多了?!
她紅着眼睛便沖了過去。
曾廣賢着急的左右尋找,一句“糟了!”脫口而出。
一起搬磚的老鄰居詫異到:
“咋滴了?”
曾廣賢就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最後直接蹲到了水泥車後面,小聲說到:
“噓!好像真是我閨女!”
“那你躲啥?”
“還問,我這樣子……”
“爹!”
不等曾廣賢說完,曾小花已經輕松跨過工地圍欄,站到了他的水泥車前面,喊出來的同時,眼淚忍不住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旁的老鄰居看到一身錦衣氣度不凡的曾小花,笑着說到:
“真是小花啊!看來你以後不用和我一起來工地找活兒了。”
他說着輕輕踹了踹地上兀自蹲着的曾廣賢。
曾廣賢聽着自家閨女哽咽的聲音,硬着頭皮探出了頭來,眼睛有些發酸的看着自家出落得跟大小姐一般的女兒,幹笑了一聲,說到:
“哎呀!小花回來啦?這工地上不能……”
他說着就要把安全帽取下來遞給曾小花,摘到手裏看到髒兮兮的帽子,他手又縮了回去,說到:
“老鄧你給我請個假,我先回家了。”
說完便走上前:
“走,咱們回家聊。”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了前面,免得自己髒兮兮的手忍不住把閨女衣裳弄髒了,誰知道曾小花卻一把抱住了他:
“爹!女兒不孝,沒能早些回來看你們,不是說拆遷賠了不少銀子嗎?你怎的在這工地上?”
聽着女兒帶着哭腔的問詢,曾廣賢面色柔和了下來,轉過身伸出髒手想拍拍曾小花的頭,但伸出來又停在半空,怕弄髒了閨女的頭發,曾小花一把把他的大手按到自己頭上:
“女兒現在是修士!不怕髒!”
“真的?!”
曾廣賢眸子大亮,他本以爲女兒跟着仙人起碼要過個三五年才有機會修行,沒想到才半年過去她就已經是修士了。
曾廣賢帶着女兒回的家在一棟新建的五層公寓裏,一個兩室一廳的小房子。
就這還是曾小花的外婆老房子拆遷分配的。
看到曾小花回來,母親和外婆都很開心,要給她做炖好的吃,她将二人趕出廚房,從儲物袋中掏出自己帶的食材,給他們做了一大桌子延年益壽的仙肴,雖然和阿梵的手藝沒法比,但她很有天賦,已經是二品仙廚了,做一頓凡人可食的普通仙肴那是遊刃有餘。
飯桌上本來有許多話要說的外婆和爹娘,因爲這從未吃到過的美味一時都忘了說話,一家人認真幹飯,直到杯盤見底,外婆才摸着曾小花的腦袋慈愛歡喜的說到:
“小花你不是跟着仙人修仙去了嗎?你這不會學的是廚子吧?!可太好吃了!”
看着明顯精神頭好了很多的外婆,曾小花将自己修行和學習仙廚的事情都告訴了家人。
一家人都十分歡喜,雖然不明白廚子怎麽就和修仙扯上關系了,但就沖她這手藝,就不是凡俗能嘗到的,總之是比以前設想的在家幫工、長大嫁人的好。
曾小花講完了自己修行的事情,就輪到父親曾廣賢和娘親劉婉講家裏的事情了。
原來自從她姐弟二人離開後,大伯家就撺掇老爺子說曾廣賢不孝,把兒女都給送出去了,沒資格繼承家裏的門面和房子,老爺子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居然真的把門面收回去了,曾廣賢逼不得已,隻能掏錢租門面繼續做生意。
可是城那邊來了好多新玩意,他手裏的舊東西很快就沒人要了,他也去過幾趟城,但是供貨的活計說至少要一百兩的單子才給貨,他覺得這生意能做,畢竟城的貨好賣得很,于是回來和劉婉合計了一下,把老房子賣了,湊足了一百兩去下單。
誰知道那個夥計要收他關系錢,不然就得給一百倆銀子作爲押金,那家夥一開口就要二十兩,夫妻倆湊這一百倆都已經很不容易了,哪裏還有二十兩給他,于是沒談攏,灰頭土臉的回了柴河縣,準備用手裏的銀子做點别的營生。
這日子偏生走背運,家裏老爺子在外面學修佛供香火,不知道怎的就把自己搭進去了,和一大幫和尚一起被抓到了衙門裏,要交一大筆罰金,家裏銀錢和門面都被老爺子貢獻給佛寺了,哪裏有錢打點撈人,于是他們手裏這一百兩突然就變成了老爺子的救命錢。
老爺子救出來大病了一場,住在曾家大伯那邊,現在還有些神經兮兮的。
後來城來了建設隊,說要招大批工人,工錢給的高,福利待遇也還不錯,曾廣賢想着總得弄點本錢,就去了工地,誰知道工地上雖然看着髒兮兮,也确實挺累,但收入絲毫不比自己當初做生意差多少,他也就一不小心多做了幾個月活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