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小院裏的釋了一人鎮壓五位菩薩,雖不能讓五人徹底敗下陣來,卻仍有餘力感知外界,并時不時吐槽身後的師兄兩句。
“阿彌陀佛,我畢竟是不善殺伐的大德僧人,都一天了,師兄你能不能自己起來打兩下,我也想休息會,話說多了口幹舌燥的了。”
已經小憩了一番的空空大師對着說了一天話的釋了揮了揮手,翻個身,看着破敗了無數次的院牆,心裏想着哪有自稱大德的僧人,臉皮真厚,但想了想釋了那一身渾厚得讓人羨慕的功德,好吧,他即便今生不是,上輩子應該确實是大德之人。
想着想着,不知怎的,空空大師突然會想起了自小出家的往事,然後想起了佛門經曆的點點滴滴,想起了佛法講經的一幕幕,想起了禅之一道的每一次明晰,想起了心中所見之佛……
宏大的梵音突然自人們心中響起,整個天郎國,整個世界的人,甚至是海中的海之一族,北方的妖修蠻族等等,一切有思想之人,全都如在耳畔聆聽着一場佛法傳道。
玉峰山上的白不染朝着盛京寺的方向看了過來,目中閃過一絲愉快的神色,終于有人要突破了!看來自己很快便能破開這方世界了,找回姐姐這項工作很快可以展開了,嗯,家裏交給阿梵,徒弟要不要帶走?雖然想帶,還是問問她的想法吧。
他起身去了自己的煉器室,給徒弟正在溫養的兩件法寶添了點材料,身上分出一個身影,去了丹房,開始煉制丹藥,順便招呼了一下還在給徒弟編寫大衆功法後續的分身,速度快一些;然後閉目感知了一下外出的分身,嗯,應該快回來了。
“果然,成功收徒之後事情順利了不少。”
白不染感慨着喜滋滋的忙碌了起來,順便分出一個分身去院子裏采摘些熟了的果子吧,讓阿梵做幾道甜點給徒弟送去。
遠在盛京寺的唐笑本來在經法堂找着鎮魔塔以及塔下姬嘯天的史料記載,并不知道被師父當做了吉祥物,同樣聽到梵音和講法的她愣了愣,看向了經法堂外,不知道是哪位高僧突然開始講法,聲音這麽洪亮!
一善面色大喜,看向的确是菩提小院的方向:
“阿彌陀佛!是空空師伯的聲音。”
“空空師伯?”
“就是咱盛京寺的住持。”
正說着,所有人的眼前都出現了那所菩提小院,矮牆塗抹着亮眼的紅漆,綠色瓦片在陽光裏透着琉璃般的光彩,院中菩提樹随風搖擺、沙沙作響,小院的佛堂門扉敞開着,袅袅輕煙自香案上方如絲如綢般蜿蜒散入半空,金色的佛像安甯祥和俯視衆生,一種我見衆生若我,衆生見我如是之感蔓延在所有看到的人心頭。
被釋了壓制的渾身氣郁的五位菩薩鼓蕩的氣血莫名的平靜了下來,因鬥法反噬的傷勢也被緩和了,在這甯靜祥和的講法聲裏,幾人難以自控的陷入了回憶和頓悟之中。
氣息比之先前弱了不少的空憫大師,白須白眉的臉上露出震驚和恍然,随即是驚懼和羞愧。
空憫與空空是同一天拜入佛門的師兄弟,幼時的自己嘴笨愚鈍,慢了一拍,讓空空先喊了師父,便成了凡事都得服其勞的師弟。
在山上幹了兩年多的雜役,才終于盼來了新的師弟,誰知道又被安排帶師弟修行和早晚課,可以說是勞碌了好幾年。
反觀空空,他自從入門後就自由自在的修行和研習佛法,修爲增長飛快,少年時便築基,青年時便已入佛門品階成就金剛之身,被譽爲一代天才。
那時候的空憫才堪堪築基,其實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都認爲是因爲事物太多耽擱了自己的修行,并在心裏覺得換作他像空空一樣整天隻用鑽研佛法和修行之道,他也能年少成名,也能被譽爲佛門天才。
直到後來他自己修爲幾次遇上瓶頸,他才漸漸察覺,自己的資質和悟性原來和空空相差甚遠,他因此消沉了一陣,直到後來空空帶他出遊,看了一次山水凡間,他才走出陰霾,那也是他第一次在内心承認空空的師兄身份。
……
這些年盛京寺逐漸壯大,到後來統禦一方,空憫的修爲也在漫長的歲月裏終于到了八品,和一直停滞在八品巅峰的空空終于縮小了距離,他終于又燃起了心中的期許,也許,要是自己能先一步突破到九品,是不是就能擺脫空空在自己心中留下的影子,是不是能證明自己其實比空空更好。
時至今日,同樣卡在八品巅峰多年的他,在空空頓悟的九品梵音裏終于醒過神來,是什麽時候起,自己着相了?
是空空在曆練時候救下了自己和那一村的村夫,自己空有修爲,最後卻和凡人一般等他來救助的時候?
是秘境闖關之時,空空爲了救自己毅然返回,還差點沒了性命,自己悲憤痛哭的時候?
是挑燈夜讀時,空空明明已經學習了幾天未曾合眼,還是耐心給自己一條條梳理經文的時候?
爲什麽會那麽想要取代大師兄的位置?
他一時不能理解,自己究竟是怨恨空空,還是怨恨自己?明明都已經境界相同了……
這一瞬間,他仿佛忘卻了自己的野心,忘卻了想要成爲盛京寺乃至于這片世界至高的想法,樸實的回望和反省着過去的點滴。
菩提小院的影像消失之後,滿天的佛光和次第盛開的佛蓮在天際形成了一番佛國盛景。
整個天郎運用神仙散做燃香的寺廟皆傳來了忏悔的誦經之聲,那些已經沉迷此香的信徒仿佛身心得到了洗滌,突然就厭棄了那曾經讓自己癡迷的燃香,開始恍然細數近來發生的以及自己做下的荒唐事。
佛光和梵音持續了足足七天,一點點将空憫手底下靠着燃香收集的信衆理智喚醒,讓空空憑借香火之力晉升到八品後期的四位師弟修爲跌回了八品初期和中期,當然這是後來的事。
現在空空大師眼看就要進入濁淵去渡自己的九品天劫,強行壓制了濁淵的開啓,翻手将空憫五人困在了眼前的菩提小院,提着釋了便退出了佛國,回到了現實裏的菩提小院。
“他們五人就先留在我的院子裏一陣吧,先把寺裏事情解決一下,再帶你一同去濁淵走一遭,至于到時候要不要回來,就你自行決定了。”
“善!”
釋了随即與等在現實中菩提小院的分身彙合,而和空憫的分身在城外“玩耍”的分身也回歸了本體,空憫陷入回憶的時候,分身便消散了。
兩個老和尚素白的禅衣着身,赤着腳來到剛剛清洗完成的懷榕山石階之上,一步步往上攀登,此刻大部分弟子都已經下山去了,就着未散的佛音,一個個能閉關則閉關,能參禅則參禅,不少天資過人的都出現了修爲精進的現象,甚而有的人已經突破瓶頸,匆匆離寺前去渡劫了。
……
徐圖圖度過了勞累的一天,他也由此更加驚歎于這款遊戲的真實。
真實的痛感,真實的疲勞感,真實的饑餓感……
在跟着一衆僧人一起去齋堂吃飯的時候,他吃得格外認真和仔細,每一粒粥米,每一口鹹菜,每一口饅頭,他都吃得猶如朝聖,讓先前和他一起沖洗山階的僧人都感覺自己的齋吃得是不是太随意了,尤其是在梵音背景之下,大家頓覺這些年都不夠重視這口齋飯,怎麽能如此囫囵就把飯吃了?!
徐圖圖飽足之後,并沒有跟着和尚們去禅房做晚課,一來他雖然也覺得這BGM意外的有感覺,佛門氛圍濃厚而莊嚴,讓他心靜平和淡然了不少,但他畢竟不懂什麽佛法,跟去禅房實在沒必要,二來新手指引的NPC不是讓他在這山上等着嗎?
夜裏山階上雖然隻有零星的幾盞油燈,但月色甚好,他想起來白天在山上看到的幾種礦物,不由得有些閑不住,于是找善堂的師父借了鋤頭,師父看在他吃飯那股子鄭重的勁兒上将鋤頭借給了他,讓他第二天記得歸還,也沒問他拿去做甚,寺裏喜歡自己種點東西的和尚多了去了,沒必要深究。
于是乎,赤腳剛邁上石階的空空大師身形便頓了一頓,随即饒有興趣的看向了山腰一處無路的山林。
釋了也忍不住看了過去:
“阿彌陀佛!身上沒有佛門氣息,這挖的是什麽?”
“不知道,好像是石頭,你看他也是個光頭,是混進寺裏的嗎?倒是有趣。”
“要管?”
“管他做甚?”
“那你往那邊走做甚?”
“碰都碰到了,自然是去看看。”
釋了覺得一個挖山狂徒有甚好看的,這是戒律堂沒人了,要是還有人,指不定就被抓起來一翻拷問诘責,然後送去抄經灑掃。
想到這裏他不禁歎了口氣。
他沒有跟着空空師兄一起去看小賊,直接去了老榕樹下,看着滿樹搖曳的枝丫,一臉悲憫的臉上露出了愧色。
“阿彌陀佛,神農宗已經沒有合适師兄續命的東西了,不過他争氣,突破了,倒是我回來得太晚,你等要是不嫌棄,不妨等師兄萬界遊曆歸來,去他的佛國重活一世也好。”
滿樹枝葉随風輕擺,仿佛在說“善哉善哉!”
……
山腰另一側的徐圖圖挖得正興奮,背後傳來了尋問的聲音:
“你這挖的是什麽?”
“鐵天藍石。”
他頭也不回,随即突然反應過來,這黑麻麻的山林怎麽突然蹦出個人來,後知後覺的吓了一跳,警覺的回過頭,看到一個渾身似被月光照得瑩亮的老和尚,一臉好奇的看向他手裏的鐵天藍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