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雨澤這一晚過得一點也不寂寞,隔壁老頭問他要不要聊天,可以給他解開嘴上的禁制,可他回答不了,見他不開口,蒼老的聲音就說“啊你不想聊啊,那就聽我說好了。”
然後一晚上老頭就在講自己當年如何勇闖西南,如何筚路藍縷的建下西峽宗這番基業,又如何潛心鑽研禁制之道,最後如何被自己一手養大的弟子算計,如何在突破六品真君時被天劫重傷險死還生。
總的來說,汪雨澤隔壁關着的,竟然是西峽宗前宗主,隻是修爲已經跌落到四品,而且根基受損,此生估計都不能再寸進了。
老頭隔壁每次關來新人他都要講一遍,也不是要故意黑現任掌門,畢竟隔壁關的一般活不長,要是有對西峽宗不利的心思那種,宗裏不處理,老頭子也會出手,畢竟不管窩裏的崽子怎麽不孝,這西峽宗還是自己的家。
他就是閑的,就是偶爾也會幻想,哪天來一個天命所屬的宗門小年輕,不是那個逆徒特地安排過來的,還可以活着走出去。成長後想起來和老頭子的一面之緣,腦子一抽,幫他把那個不孝弟子教訓一下,然後這個有爲青年自己登上宗主之位,記起他開創宗門的初心,将宗門發揚光大。
他雖然講了很多,但有些細節并沒有多說,比如,他的弟子爲什麽算計他,他爲什麽還能活着關在這裏?畢竟眼前的獄友他還不夠信任。
不過這一夜老頭聊得很盡興,隔壁小夥一整晚一個字都不曾反駁于他,不像以前的那些個小年輕,浮躁、沒禮貌。
心裏感慨着以前怎麽沒想到這天兒還能這麽聊,黑漆漆的走道傳來了腳步聲。
來人是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年,長得眉清目秀,眉宇間的桀骜收斂了下去,有一股子淡淡的書生氣。
他手裏提着食盒,和一盞微弱的油燈。
走到了關押老者的牢房,将小米粥和白面饅頭、以及一碟榨菜通過牢門下的空隙放到了老頭牢房内,然後自己就在門外盤膝坐了下來,完全沒管這下面還有沒有關着其它人。
“嗯嗯,還是葉小子你最乖巧,粥煮的幹幹淨淨的,饅頭也還熱乎新鮮着,就是榨菜不夠鹹,下次要注意。”
“好。”
門外的少年隻是應了一聲,随即安靜下來,老頭子吸溜吸溜喝着粥,見他如此,便又忍不住說到:
“你這鍛體期得多琢磨磨砺身體,呼吸法要去靈氣充沛些的地方修行,我這裏靈氣都隔絕了,你小心傷到自己。快起來打打拳,就我前兩天教你那套。”
“哦,好。”
少年沒有埋怨老頭之前沒說呼吸法必須靈氣充沛的地方才能修習,乖巧的起身,借着挂在牢門外的昏暗油燈的光,開始在并不寬敞的走道上打起了拳。
汪雨澤有些好奇,這聒噪的老頭子都這樣兒了還有心思教弟子,但不等他多想,遠處有密集的腳步聲靠近了。
少年停止了打拳的動作,收起了油燈和食盒,對着老頭的牢房拱手道:
“我走了。”
“嗯嗯,去吧去吧!每天多練幾套拳,有丹藥就吃丹藥,沒有就按照方子多泡澡。”
“嗯。”
少年匆匆離開,在遠處傳來他恭敬的聲音:
“師叔師伯。”
“嗯,送完飯就回去做事吧,不要在外久留。”
“弟子遵命。”
……
幾個西峽宗修士出現在汪雨澤的牢門前,隔壁老頭好奇的探着頭。
“咦?這個怎麽就關一天?連口斷頭飯都不給就領走了?”
幾人沒有搭理他,押着汪雨澤便離開了地牢,汪雨澤被地牢外刺眼的晨光紮得睜不開眼,好一會兒才适應過來,卻見面前站着一個熟面孔。
他身上的禁制被松開了些,起碼可以說話和行走了,此刻驚訝的張開嘴,感覺這時候少主那句卧槽就很适用。
來人是那個未來師公手下的執事,但是聽說那人最後不是沒和長老師父結成道侶嗎?怎麽就揪着自己不放?
“道友需要将他帶回去嗎?”
西峽宗修士問到。
對面的執事一身藏青長袍、長須美髯,面色嚴肅的說到:
“不必,殺了就行,我隻是來确認一下。”
說着将一枚儲物袋抛給爲首的那個西峽宗修士。
此人乃是西峽宗執法堂的長老之一,百煉後期的修爲。
微微掃了一眼儲物袋裏的東西,滿意的點了點頭,靈石都是其次的,他正準備去探索一秘境,這裏面的兩張四品符箓他剛好需要。
“等等等等!你們不能殺我!我現在是我家少主唯一的護衛,你們西峽宗想好怎麽應對八品真仙的怒火了嗎?”
西峽宗執法堂的長老皺眉,看向美須執事道:
“我們派出去查探的弟子還未歸,人已經在這兒了,要怎麽處置道友還是将他帶出西峽宗自行處理吧。”
美須執事想了想,雖然覺得汪雨澤肯定是吹牛皮的,這犄角旮旯要是有真仙,還有西峽宗什麽事兒?但還是理解的點了點頭。
伸手就要将無法反抗的汪雨澤攝入手中。
突然,西峽宗宗内鍾聲響起,嗡鳴的聲音急促而響亮,将正在閉關的現任宗主都驚動了。
一道強橫的神識将西峽宗整個的掃了一遍,衆人心中皆駭然無比。
“八…八品真仙?!!”
美須執事面色大驚,忍不住脫口而出。
在場的隻有汪雨澤、美須執事、地牢裏的老頭子以及西峽宗現任宗主見過八品真仙,但不妨礙其他人被這強橫無比的神識驚得雙股戰戰。
冷漠的聲音響在每個人心頭:
“西峽宗宗主何在,出來見我。”
美須執事眼珠微轉,就想帶着汪雨澤先行傳送離開西峽宗,卻被先前收了他儲物袋的西峽宗長老幾人圍住了。
“道友不可。如果這位前輩真的和他有關,我等段然不能爲宗門取死,這人得等這位前輩離開之後再交給你。”
美須執事凝眉,汪雨澤則是眨了眨眼睛,這個八品威勢和上次山莊裏那位好像不太一樣?不會是西峽宗還招惹了别的大佬吧?
他眼珠子轉的飛快,立即笑着說到:
“哈哈哈!雲執事,你可别急着走,留下來喝一杯呗,咱們笑笑山莊幾壇好酒還是有的。
隻是不知道……會不會用你來泡個酒。”
這位美須雲執事是一位妖修,本體是蛇類。
雲執事眉頭皺得更深,西峽宗的執法堂長老當即将儲物袋還給了他,西峽宗惹不起登門這位,也惹不起通玄門,可不敢昧下來這一萬靈石和兩張符箓。
雲執事接過儲物袋,拱手說到:
“那我就先行退避一下,人先替我羁押一陣吧。”
“道友請放心。”
兩人雖然如此說,心裏頭确是都清楚,要是汪雨澤所言非虛,西峽宗隻會把他乖乖還給笑笑山莊,還得附上不菲的賠禮。
幾個西峽宗修士此刻都有些坐蠟,本來是撈點外水,怎麽就闖下大禍了?
都怪蠱族那邊來的那封信,來信之人其心可誅,隻說雨陽山易主,隻說汪雨澤是通玄門懸賞的棄徒,壓根沒提新主人不是武聖是真仙啊!
這去查探的弟子都還沒回來,正主就找上門來,這該如何是好。
美須雲執事捏碎了一塊傳送玉符,準備先傳送回天阙城的客棧,誰知玉符是碎了,但傳送并未開啓。
空間被封禁了!
雲執事心中大驚,面上不動聲色的說到:
“我已經捏碎了玉符通知宗門,要在這邊逗留幾日,還請道友給我安排一個安靜的洞府以作修息。”
執法堂長老見他不走,自然是樂意的,這樣要是問責下來,他也好推脫一些。
“咦?雲執事好氣魄啊!居然不走?你剛剛捏那個怎麽有些像是……”
“聒噪!”雲執事當即打斷了汪雨澤的話,喝到,
“在宗門裏你就經常滿嘴謊言,别以爲恰好有真仙來此我就怕了,就算有真仙,那也不會爲了你這麽個跟了幾代主子的家奴交惡我通玄門,你休要猖狂!哼!”
汪雨澤眉頭微顫,怎麽就吓不走這玩意。
兩人此刻内心都慌的一匹,不知道小命會不會就此交代。
……
面對八品真仙,西峽宗宗主不敢托大,還好修爲已經突破,隻是在鞏固之中,草草結束閉關,他禦劍至山門處,遠遠的降到地面,快步迎上前。
隻見一個一身皂衣的冷面男子負手立于山門前,身後還跟着個探頭探腦的年輕和尚,仔細一看,那個小和尚居然也是五品的修爲了。
“西峽宗宗主嶽觀山見過前輩,不知前輩與這位大師何事駕臨弊宗?”
嶽觀山對着皂衣的阿梵行了個禮,随即看向了跟着阿梵的一善。
一般這種時候,随從就該替主子回話了,是以他看向一善。
一善撓了撓大光頭,不等他開口,阿梵清冷的聲音便說到:
“一個小小城和小山包怎麽配得上少主。
從即日起,你西峽宗聽候笑笑山莊差遣吧!
要是少主不稀罕你們,你們再恢複宗門獨立,你把印信交給小和尚,他好拿去盛京重新登記,以後片陽郡就是笑笑山莊的。”
一善和對面的嶽觀山頓時都瞪大了眸子。
而嶽觀山身後趕來的一衆長老也都如遭雷擊般駐足在了不遠處,包括那位帶人抓了汪雨澤回來的執法堂長老。
八品真仙家的少主!!!這個通玄門棄徒居然真抱上了金大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