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芽衣。”
心情有些複雜地，喻曉在腦海裏呼喚着不知爲何被召喚到此處的AI少女的名字。
“我在。請講。”
“既然你說，這裏是會反映出某人的内心的主觀精神的世界…”
他擡起視線。
目光在眼前相對來講并不怎麽高，可實際看去仍舊是相當龐然的機體上掃了幾圈。
“…那。對于會在這裏出現這台高達的事項。你是怎麽看的？”
“怎麽看待…”
芽衣沉吟着。而不出多時，她便給與了回應。
“那也和周圍的物體一樣。是一個存在于精神世界中的思念體吧？”
“…某種特定的情感隻要抵達了一定的阈值的話，就有可能在己身的精神世界裏、形成一個恒常的存在。而體現在如今，實體化了的精神世界裏…也許就是這樣的東西。”
“但至于究竟是哪方面的情感…是憎恨、敵對還是希冀、期盼。具體的可能性太多。至少在眼前、我沒辦法給出一個确切的答案。”
“沒法給出确切的答案、嗎？”
“是。”
“…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吧。答案——”
喻曉沉聲道。而芽衣分明有些意外。
“那就是。我想我該跑了、芽衣！幫我分析一下周邊的地形圖、哪裏方便躲避這家夥可能的傳來攻擊…！”
——方才的思維隻發生在一瞬。
而果不其然。
在喻曉開始跑動的同時，那台艾比安高達便也是動起身來。
使用頭部追加了的一對火神炮，對着地面便是一陣掃射。
…若不是喻曉提前做出了行動。三步并作兩步，又以戰術翻滾的動作把自己藏身在了一棟破碎的建築之後。
方才的一串攻擊，恐怕就令他的血肉之軀完全粉碎，跟着魂歸西天了也說不定。
“…咕。還真下手啊…看這态度，如果說有什麽情感的話，那完全是殺意吧…？”
搖晃着的建築的天花闆上墜落下灰塵和殘骸。
喻曉轉過頭，說着看似無關輕重的俏皮話的同時，心底裏卻是考慮着如何破局的法則。
但即使是他恐怕也很難取勝吧。
以單人對抗一台機動戰士…對方還不是普通的MS，而是艾比安高達這樣的Boss機。
怎麽想都是天方夜譚——而此刻，那艾比安更是行動了起來。
沒有采取噴射推進，反而是爲了宣揚自己的悠哉悠哉般，隻使用兩腳去進行步行。
隻是這樣，想要逼近此刻喻曉所在的建築殘骸，也用不了多長的時間。
“切。究竟要怎麽辦…”
聽着逐漸逼近的足音，喻曉不由得緊皺雙眉。
那個模仿了艾比安高達的精神體，雖然不知道如何誕生在這裏的，但顯然他往這裏走過來的動作，是爲了将自己這個入侵者給排除吧。再繼續這樣的話…
等等。精神體？
喻曉立馬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緊接着，他也同時回憶起了先前發生過的一幕。
芽衣曾經對自己說過…
自己在出現在這個奇妙的精神世界中的時候，爲什麽會身處在一個駕駛艙中。
是因爲在這非客觀的世界裏，主觀的意識可以顯著地影響這個世界。
而自己的潛意識認爲那是自己的歸宿，所以才出現了上述的場景…
那麽。喻曉想。
盡管這裏已經是别人的精神世界了…
但看那作爲精神體出現的艾比安高達。
也許…自己仍舊是能夠一試？
似乎也隻有這樣的解決方法了。
于是想到這裏的他硬着頭皮。在腦内構想着能夠克服對面的機體的存在——
不。說不定那樣的想象太過超乎這裏的常識了。
幹脆就專注地思考…自己也同樣、搭乘着一台“艾比安高達”也好。
想到這裏，喻曉閉上眼睛。
而随着耳邊，那龐大機體的踏步聲越來越近。
…在他的身周，突然出現了冰冷而熟悉的皮革座椅的觸感。
那是MS駕駛艙的觸感。
換言之——他睜開眼睛。
成功了。
此時的喻曉…正乘坐在一台，與眼前的機體一模一樣的，艾比安高達之上！
要說有什麽不同的，那大概便是配色了。
眼前的機體是使用着原本的黑與紅的配色。
但通過監視器内能夠看到的蛛絲馬迹，喻曉能夠确認。
自己的機體使用的，卻是白與藍的配色。
…這白色艾比安的形象，在高達W的小說版中也曾出現過。
是在TV以後的時間線裏，由張五飛所搭乘的艾比安的顔色。
被叫作“三頭龍”，但實際上無論是武裝還是性能，都和原本的存在沒有多少差異的機體。
總之，眼下——
“啊哈哈。還真是久違了啊。不過有了這東西的話…打倒眼前的這台機體，也不是什麽難事了吧…！”
喻曉低喝一聲。
随後便是駕駛着艾比安.三頭龍猛然趨前。推進器爆發出燃燒着的熾烈的火焰。
揮舞起手中功率全開的翡翠色的光刃，同眼前機體手中握持的同樣的兵刃猛然相交！
在機體之間互相接觸的那一刻，從接觸線路裏，喻曉卻是能夠聽到對方的聲音。
“…異物。排除之…！”
這聲音聽起來可真不像自己。喻曉想。
…不過也不像是它的原著駕駛員，傑克斯.馬奇斯。
而聽他那沒有感情卻似乎又飽含某種執念的說話。
所以眼前的機體，可能單純是新條茜的心中某種防線的具象也說不定…？
但總之，不管這些理論和背景。
喻曉是駕駛着艾比安高達，在對斬的同時飛身上前。
随後擡腳，轉爲一記極近距離下的膝蓋撞擊。
砰——！劇烈的撞擊聲響起。
緊接着眼前的艾比安高達則是向後仰身而去——
好機會。判斷出此刻應該追加攻擊的喻曉便是揮動此時另一隻手的熱能鞭。
如同帶着毒針的蠍尾，這武器立馬是鬼魅般地劃着難以摸清的軌迹，狠狠地在那台艾比安高達的身上抽打出一擊。
可就在這時。
喻曉眼前的視線卻又爲之一變。
他能看見的是在燃燒着的京都城鎮，肆意上陸破壞的菲斯特姆，以及…
逃跑途中在某條道路的中央扭傷了腳。又沒有人想要在這性命攸關的時候施以援手——
因此隻能揉着紅腫的腳踝，帶着幾分不安、驚恐和對于宿命的無奈，默默等待着死亡降臨的，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女。
紫發和赤瞳。那不是、新條茜的樣子嗎…？
還沒等喻曉剖析出這副畫面究竟象征着什麽。
他的視線，便是重新被拉回了此刻正在交戰的現實。
“…啧。芽衣、剛才的是…？”
從那片幻境裏回過神來，以單隻手支撐着有些眩暈的腦袋，喻曉不由得愕然道。
“具體的原理、我也不明白…不過可以推斷出。那大概是、這片精神空間的主人的，與那個精神體息息相關的某段記憶的碎片，随着那個精神體的被破壞，而化爲原本的記憶數據的形态、逆流到了我們這裏的原因吧…”
而腦海裏的芽衣的聲音，卻似乎也有些吃力地應答着。
“何等的數據量…咕。就連我的存在，要想在這情況下繼續維持下去的話…！”
聽起來，似乎那些記憶的數據在湧進喻曉腦海的同時。
也在針對着芽衣這一數據生命的存在發動着某種攻擊。
或者單純是加以幹涉…具體的，喻曉一時半會裏也無法證明。
畢竟，雖然人造00單元的初代、也就是伊芙，是自己制造出來的存在。
但在她的存在消失後，在時間的夾縫中孕育出的新的存在——也就是芽衣。
喻曉卻并沒有把驅動着她的存在及原理完全地解明。
“原來如此…”而喻曉點點頭。
“原理什麽的先放到一邊，果然剛才湧上來的，就是那家夥的過去…麽。”
“麻煩伱了，芽衣。…如果再這樣下去很危險的話就不必再強撐着了。暫時去休眠吧——”
“…嗯。那、接下來的就交給你了，曉…”
這樣一句話落地後，芽衣的聲音便是在喻曉的腦海裏逐漸隐去。
隻留下喻曉一人，身處在這片還存在着諸多的未知和危險的空間裏，和不明真相的敵人交戰。
…但他的面龐上，卻有着的是釋然和輕松的神色。
畢竟，雖然至今還是不明白這空間的運作原理。
但隻要和對方戰鬥的話——
無論是自己在意的對方的動機，還是離開這世界的方法也好。
是都能夠解明了的吧。
這樣想着，喻曉操縱着艾比安高達疾風也似地沖前，揮劍。
兩台機體再度掀起劍刃相交的巨大浪塵——
跟着，新的陌生的記憶，也是出現在了喻曉的耳中。
“…爲什麽不願意相信我？這個世界已經、瘋掉了啊…明明原本不是這樣的…！”
“不行…得想些辦法才行…不做些什麽的話…”
這次傳來的是一名少女的自言自語的聲音。
“在這裏的東西。大家…全部，都會消失的…！”
似乎她對于某個将要到來的災厄，感到了必要以上的焦慮。
而爲此絞盡腦汁地盤算起來。
…視線回到現實。
喻曉和對面着的艾比安高達，在第二次兵刃交擊之後，便是各自後躍，重整起态勢。
并且接下來，兩台機體以一個特定的地點爲軸心，呈現圓形的機動着。
是彼此都想要給對方賣個破綻，然後再加以攻擊的想法作祟吧。
隻是…這種詭異的僵持也無法再持續多久。
不出片刻，喻曉便是發現了對方的機動之中，終是出現了一刹那的紛亂。
這短暫的疏忽便是機會。艾比安高達再度加速，疾風般地沖前，并揮去一劍！
今回的攻勢淩亂了不少，所斬斷的是對方握劍的右臂。
…并與此同時，将一陣新的記憶和聲音，滾入到了他的腦海當中。
“不行…不行了啊。啊…無論試過多少次、都…”
“沒辦法拯救世界。沒辦法拯救大家。沒辦法拯救誰…連我自己也…！”
這次是帶着幾分悲鳴意義的自怨自艾。
雖然不知道經過了具體多少次輪回——
但能夠确定。至少她…沒有成功。也是像過去的喻曉一樣，見到了一次又一次的破滅。
“——真是真是。看見了可憐的小女孩啊…”
然而就在此時。卻有新的聲音傳來。
那是亞曆克西斯的聲音。
“想要拯救世界嗎？…這樣的話，我能來幫助你喔。隻要你肯相信我的話——”
記憶戛然而止。
而回到現實後，喻曉抓準了眼前的艾比安，被斬斷一腕後所暴露出來了的那緻命的空隙。
便是上前，重又揮出一劍！
這次卸去的是另一隻手腕。
顯然，喻曉也不想讓對方傳來的記憶碎片戛然而止。
“亞曆克西斯…”
隻聽得眼前的紫發少女蓦然道。她的眼前則是一張用顔色标識過了的世界地圖。
“是真的嗎？…隻要我能夠在菲斯特姆之前，用那個…Beta什麽的。将這個世界給完全毀滅…就能夠幫我、把這個被融合的世界，完全複原的事？”
“那是當然。我可是從來不會騙人的——”
而屏幕上的黑色生物點點頭。畫面也當然是在此時停止。
又一次重回現實。
但這次，喻曉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麽。他上前幾步，将手中的劍刃，刺入了眼前艾比安的胸膛之中。
跟着，最後一段殘留的影像也跟着傳來。
畫面格外清晰。
大概是因爲這記憶就發生在不久之前…所以并未消去的原因？
新條茜呆然的眼神，望向眼前的熒幕上。
那是…
降臨在地面的艾比安高達，一口氣将眼前的Beta掃清的場景。
“啊…”
她啞然着。似乎是想發出什麽聲音、卻始終不知道如何開口一樣。
“…爲什麽。”
好久以後她才開口了。
“爲什麽…？爲什麽你能做得到、而我就？我…我…！”
伴随着簡直可以說的上是錯愕的言語。畫面結束了。
…時間也似乎在這一刻所停止。
“…原來是這樣嗎。”
同時，喻曉也有些落寞地喃喃道。
這些散亂的記憶碎片中，不難重組出眼前少女的人生。
…大概，她也算的上是時空融合中，最爲糟糕的受害者。
作爲特異點的她清楚記得從頭到尾的一切。
原本是平靜的世界、卻突然間布滿了災禍和怪異的現實。
…任誰都會感到茫然無措。
而在察覺，這個世界更會在不斷的毀滅和再生中重複的時候。
…她終于是接受了來自最差勁的惡魔的誘惑。
定下了那個簡直可以說離譜的毀滅的契約。
那時候的她也許就已經陷入了崩潰的邊緣了。
…但喻曉的出現，或許才是導緻這一切的契機也說不定。
自己不能做得到的事情、被他人看上去那樣輕松地做到了。
還是以不用沾染鮮血，聲名被傳頌的方式。
…所以才會對于英雄的這一存在這麽厭惡嗎。他想。
——而，也就在此時。
在喻曉揮劍，斬破了眼前，由某人的執念而生的艾比安高達的身影的這一刻。
這片他所置身的虛拟的精神空間…
便也是如同雪花般地，化爲碎片，一片片的紛飛崩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