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莫說李照沁不知曉,而是知曉的人,根本未出一掌之數。
誠然她也沒打算說。
便隻能不吭聲。
李照沁以爲孟十三心裏還不痛快,正想再安撫兩句,擂台上的鼓鑼已然敲打了起來。
巳正,茶猜宴正式開始。
鼓點配着鑼聲,頓時鑼鼓喧天。
擂台之下,不管是有座可坐,端坐于大堂正中的貴人,還是無座可坐,隻能站在桌椅之外的寒門,也在霎時安靜下來。
衆人齊齊看向擂台。
場面一下子歡騰火熱起來,孟十三和李照沁暫且擱下剛才的話題,亦與其他人一樣,同同轉看向擂台。
金白昔緩緩走上擂台。
孟十三稀奇:“竟是金掌櫃親自主持?”
“怪哉,以往主持擂台的可不是金掌櫃啊。”李照沁也是小小疑惑了一下,随着又猜測道,“會不會是今年與往年不同?”
“有何不同?”孟十三附和着随口一問。
李照沁笑眯眯地也随口一答:“不同在今年有夭夭你參宴了啊。”
聽出打趣之意,孟十三笑一笑,沒再接話兒。
茶猜宴于上晌在雀仙樓開宴,酒詩宴于下晌在寶萊樓開宴,兩者時間錯開,毫不沖突,想要兩邊都湊湊熱鬧,完全不在話下。
李曜深原來便是如此作想。
今兒個中秋佳節,太子殿下無睱出宮,妹妹又約了孟大小姐一同參加茶猜宴,他則打算約上孟大公子兩邊都參加參加。
後來得知孟仁平受了脊杖之刑,有傷在身,有許多忌口,其中一條,便是不得飲酒,他隻好作罷。
于是孟仁平一早出府,與李曜深一同來到寶萊樓之後,李曜深買了三壇子玉液釀,得知他喜好杜康,便又買了三壇子杜康,言道待他傷好之後再暢飲。
推辭不過,他隻好讓高遠接過。
寶萊樓雖是要到下晌才開宴,然而一年一度的酒詩宴,多少男兒郎等着,不管豪門還是寒門,俱已有不少人先行來到寶萊樓,訂雅間的訂雅間,坐大堂的坐大堂,樓内一大早,便已是人滿爲患,座無虛座。
看得孟仁平一陣頭疼。
他實則不太喜歡湊這種熱鬧,特别是比肩疊踵、人聲鼎沸的場面。
換作符豐來,符豐倒是歡喜得很。
不過符豐一早便進宮,回到東宮護衛,守在殿下身側,殿下沒出宮,符豐此刻自然也沒機會出宮,來湊這個熱鬧。
李曜深察覺到站在他身旁的孟仁平微微皺着眉峰,以爲是孟仁平的背傷因着人多,而牽扯到疼痛之故,他趕緊關懷道:“池南,你沒事兒吧?”
他父王可是讓他來同孟府的未來家主好好相處,增進感情的,可不能因他盛邀之故,讓孟大公子的背傷加重了。
若真如此,豈非弄巧成拙。
孟仁平搖搖頭:“無事兒。”
對于李曜深有意的親近,一早出來見着面,就以他的字稱呼他,一路過來池南池南地喊,他倒也沒多大感觸。
隻是心中不免雲耶山耶。
靖王府乃友非敵,他與符豐在殿下那兒,早便知曉了的。
故而雖與靖王府往來不多,他們該維護靖王府時,不必殿下交代,他們自也會出手相護。
靖王世子突然這般主動,一彈指頃迅速拉近與他原有的距離,說沒有滿腹疑團,便是遲鈍如符豐,也是不可能的。
李曜深看着孟仁平搖頭言道無事兒,便知孟仁平沒同他說真心話兒,如他讓孟仁平也以他的字伯渙來稱呼他,孟仁平亦仍一路恭恭敬敬地喊他世子一樣,足足令他在心裏默默暗歎了好一會兒。
罷,是他急切了。
這人與人之間的親密,不管是哪一種,總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他要和池南發展成能共同一個陣營作戰的親密關系,繼而達到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夠做到把背後交給彼此的全身心信任,此一距離尚需努力。
非一時半刻便能達成的。
父王總訓斥他爲人處世都太過于表面,往前他極爲不贊同,眼下反思了一下,他覺得姜還是老的辣。
父王所言亦不無道理。
誠然他也沒太過于表面,最多就是過于表面,稍加注意,作些整改,也就大差不差了。
簡而言之,慢慢來吧。
“時辰差不多,那咱們到隔壁街去了?”李曜深作爲靖王府世子殿下,除了在太子與幾位皇子跟前,他的一言堂有所收斂之外,其他時候那都是一錘定音。
這會兒能問一問,乃因着心裏所想的努力之言,尚熱呼呼地擱在他腦子裏。
不克制些,不照做着,不說父王知曉後又要訓斥他,恐怕要達到與孟仁平真正交好的程度,也會漫漫無期。
如此,隻好禮數有加地先詢問一句。
孟仁平雖是沒怎麽和李曜深相處過,但關于李曜深說話做事素來霸道得有如一言堂的傳聞,他和符豐都是聽說過的。
當然也不是在殿下跟前聽說的。
殿下乃是東宮,靖王世子再如何,也不敢霸道到殿下跟前去。
餘下的幾位殿下亦如是。
然則也就除了東宮與幾位皇子,李曜深方不至于那麽說一就一指東就東,容不得旁人反駁,擱在其他人身上,那都不曾出現過眼下這番禮貌詢問。
便如今日碧華宴的邀約。
這位靖王府世子殿下不就是先通過顔華郡主的口,說給他大堂妹知曉,再讓大堂妹傳話兒傳到他耳裏,說是讓他有個準備,實則就是在明晃晃地告知他,饒是有傷在身,那最多不吃酒,他也是得應邀的。
強勢,霸道,于無形之中獨斷專行,此方是真正的靖王府世子殿下。
孟仁平于須臾間,心中思緒翻了幾翻,面上則平和地說道:“其實世子不必謙讓于我,世子若真想喝酒,那茶猜宴不去參加也罷,便留在此樓中,待到下晌參加酒詩宴,亦無不可。”
屆時他不參與便是。
李曜深喲呵了一聲,笑着問道:“我表現得這般明顯麽?”
飛明就站護在李曜深身後,聞言不覺看向比他更緊張地站護在孟仁平身後的高遠。
果不其然,剛看将過去,他便看到高遠一個白眼翻過去。
這個白眼,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