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夫妻倆真想要過繼個兒郎到膝下,完全可以到喬氏旁支的遠親裏,挑選一個年歲尚幼的小郎君過繼爲兒子。
但他們沒有。
就是因着收孟仁吉爲義子的打算,是他們真心喜歡孟仁吉,并不單單是在爲報殺子之仇而走的一步棋。
當然了,喬萬繼這幾日偷偷摸摸往喬氏旁親裏查問的動作,也被喬千承盡收眼裏,隻不過自家弟弟打小是個笨的,他也就不計較了。
荷花宴這日,一大早孟十三就起身了。
做完日常的鍛煉,用過早食,她直往前院,找孟仁吉去。
孟仁吉是以遊學的名義出行,爲此孟天官和孟知度給他送來了許多東西,孟仁平和孟十三孟美景也是早就送過了,連在青北書院住讀的孟仁安和孟仁康也在得知此事兒之後,于昨日夜裏把要送的東西從青北書院捎回孟府。
故而當孟仁吉正在全力準備今日行後的離京之際,孟十三的再次進院,令他高興之餘,又有些惶惶起來。
“夭夭是還有甚重要之事沒同我說?”他隻能想到這一點兒。
孟十三點頭:“二哥,我昨晚睡下之後思來想去,覺得今早還是得來再跟二哥說一遍。”
“好,你說。”
“喬将軍之子于去歲被蛇咬死在密林之中,此後喬将軍雖有帶親兵深入密林調查,聽聞還殺了不少蛇,險些把密林裏的蛇趕盡殺絕。”
孟仁吉有些聽懂了:“你是覺得喬二公子之死,絕非意外?”
“沒錯,正是此意。”除此之外,孟十三還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倘若喬二公子之死,乃是人爲,被人引入密林裏,不幸陷入别人的圈套,以緻中了蛇毒,繼而毒發身亡的話兒,那麽二哥此去,首要面對的危險,便是這一件。”
楚存侍候在旁,聽得眉頭緊皺。
他是知道南蠻之地危險重重,但沒想過一進嶺南地界,便要面對如此危險之事,那個時候公子與他都尚未站穩腳跟,甚是容易被人陷害。
一個大意,公子就很有可能成爲第二個喬二公子。
楚存能想到的,孟仁吉自也是想到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他會警惕,會保護好自己的,但張了嘴,才發現這句話兒着實太過蒼白無力,他根本就說不出口。
孟十三叮囑道:“今日日暮關城門之前,二哥便要出城了,在趕往下個縣和喬将軍會合的路上,你務必要小心,等到見到喬将軍,再一同前往嶺南,這路更長,二哥同樣不可掉以輕心。别忘了,喬二公子還是喬将軍的嫡子,喬将軍能把喬二公子帶到嶺南曆練,自然也是百般護着的,然而到頭來,還是出了差錯,讓人鑽了漏洞,把喬二公子毒殺于密林之中。二哥非是喬将軍親子,喬将軍雖已承諾,會一路照顧保護二哥,可到底有時候總會遠水救不了近火,故而二哥此一路上,一定要時刻跟在喬将軍身邊,寸步不離地跟着才好。”
孟仁吉默默地點頭。
其實他很想歎氣兒,今兒起身他就一直在歎氣兒,雖則知曉這樣不太好,可就是忍不住。從睜開雙眼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七上八下,總感覺自己到不了嶺南,眼下聽大妹妹這麽一叮咛,他覺得就算萬幸到了嶺南,他在嶺南能不能平案地待上一個月,那都難說。
孟十三說了一長串的叮囑,結果兄長卻沒吭聲,一副連踏出孟府大門的信心都沒有,她也不禁有些頭疼起來。
雖然她做了許多準備,嶺南那邊也是有後手的,已經給了兄長那塊意義非凡有大用的十三令牌,但就像祖母說的,她給兄長謀定去嶺南搏個好前程的這條路,還是沖動了些。
她真怕兄長到不了嶺南,就得殒命在途中。
屆時兄長的死訊傳來京城,縱然孟府上下不會怪她,她也得被自己的愧疚折磨個沒日沒夜。
也是事情都撞一塊兒去了。
倘若李壽沒有在這個時候前往略陽,孟十三也不必把水蛇給派出去貼身保護李壽,那麽現在孟仁吉要去嶺南那麽危險的地方,她就可以讓水蛇跟着兄長一起去,至少性命是絕然不會有危險了。
當然,這會兒想這些倘若亦無用。
倒讓她有種兒行千裏母憂萬裏的感覺。
這可不太好。
孟十三想到這裏,嗖一下站起身,大步往塵飛堂外走:“二哥,話兒我就說到這兒了,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左右不過是一條命罷。你放心,倘若真有個萬一……夭夭絕對給你報仇!”
說完帶着寶珠快步離開森萬院。
徒留孟仁吉和楚存主仆倆在塵飛堂瞠目結舌。
“大小姐她……”楚存難以理解孟十三到底是在言語什麽!
孟仁吉卻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心裏壓着的那塊大石頭,仿佛在這一刹那松快了許多:“夭夭說得對,左右不過是一條命罷。”
小時候在莊子上,他吃了上頓沒下頓,夏日太熱隆冬太冷,小病好了來大病,那會兒折騰得有好幾回就沒命了。
可看他現在,不也還活得好好的麽。
與其現在就這般擔憂,倒不如順其自然,隻求努力地活着,一切盡力而爲便是。
楚存無語地看着孟仁吉。
“……兩條命。”孟仁吉被看得改了口。
楚存不是這個意思:“公子切莫灰心。”
“不灰心不灰心。”孟仁吉此時此刻,隻要想到自己真不幸被誰給殺了,還有孟十三給他報仇,他的心情就忍不住飛揚,“我也是有妹妹爲我報仇的人了。”
有家人護着,這感覺就是好。
奇妙到現在就讓他去死,他都能死而無憾,心甘情願地瞑目了。
楚存聽着孟仁吉如此輕松惬意的語調,卻是輪到他一顆心七上八下了。
回頭他就去找了文方和文原。
他還是得更了解公子一些爲好,不然公子的一些言行舉止,他實在是沒法理解。
一旦和公子無法心意相通,那日後在嶺南,默契定然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