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太太笑得滿臉皺紋,一雙老眼泛着晶亮的光芒,甚精神地說道:“無礙,隻要你事前心裏有底,備有對策就好,說與不說,并無幹系,祖母隻要看到你好好的,便安心了。”
無需事事與她言。
從前閨女绾绾于閨中,便是她管得太多,事事參與,以緻當年绾绾嫁進東宮之後,事事不與她言,縱然是她問,亦每每被敷衍。
而到那個時候,绾绾已不再僅僅是她的閨女,更是已貴爲太子妃,未來的一國之母,绾绾不說,她無法再似從前那般,或逼或引或誘,令绾绾再不情願也得将事情吐之于口。
導緻到後來,她的绾绾生生被人害死在産後,她竟事事不知,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绾绾入土,承受着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餘生皆活在懊悔之中。
如此這般之事,不能再重演。
那麽對長孫女,她會管,卻也不會管得太多太嚴。
她要把握好距離分寸。
孟十三不知孟老太太心中所想,聞言隻覺得祖母當真是好。
走出長春院,她便往前院走。
豈料剛沒走幾步,便遠遠瞧見孟美景急匆匆向她走來:“阿姐!”
“怎麽了?看你急的。”孟十三迎上去問道。
孟美景往四周看了看,見無人方低聲道:“阿姐,柳掌櫃的案子,我聽浩表哥說,像是找到兇手了!”
“你聽吳公子說?”孟十三疑道,“你到吳宅去,不是該找吳大人問麽?”
“這會兒舅舅還在衙門呢,我去吳宅根本就沒見到舅舅,是浩表哥見我近日回回去,都是跟舅舅打聽柳掌櫃的案子,便也替我留着心。”孟美景解釋道,“今兒一早上衙前,舅舅跟舅母念叨,說案子快結了,待結了案,便把先時欠舅母的承諾補上,一定帶舅母回一趟娘家,舅母聽後随口問了一句,說是不是找到兇手了,舅舅就點了點頭。當時浩表哥也在邊上用早食,便聽到了!待我今日去,浩表哥就同我說了!”
孟十三沉吟道:“找到兇手了……那可抓到兇手了?”
孟美景也是個機靈的,一聽吳少浩跟她說的,也問了這個問題:“這個浩表哥不曉得,不過浩表哥也答應我了,說是等舅舅今日落衙回去,便幫我問一問。”
說着她笑得甜絲絲的。
孟十三微微挑着眉看着這樣的孟美景,問道:“你和吳公子的關系聽起來好了許多?”
“嗯!”孟美景大方承認,“比從前親近許多!因此母親還很高興呢,母親還知曉我與阿姐的關系也親近了許多,母親更高興呢。”
“荷花宴那日,一起去吧。”孟十三淺淺一笑。
孟美景雙眼一亮,高興地挽起孟十三的胳膊,見孟十三并沒有拒絕,她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好!”
她本來還擔心長姐今日到上房,與祖母說起荷花宴,祖母定然會說她早已來禀過,并自作主張和祖母說她和長姐會一起坐車到靖王府去,長姐聽到會惱了她的先斬後奏,沒想到她剛說完柳掌櫃的案子,還沒繼續往下說打算要坦白的荷花宴之事,長姐便主動同她說一起去!
且長姐并未惱她!
幸好幸好!
孟知年剛從府外回來,想着好幾日沒來給老母親請安,還沒回自個兒的院落便往長春院來,沒想到還沒走到院門,遠遠便看到長女與次女并肩走着,且有說有笑的樣子。
看了一會兒,直至孟十三和孟美景走入另一條青石路,往她們的院裏回,他方收回目光,點着頭笑着道:“親姐妹,理應如此。”
前些時候,長女持簪将次女的手刺得見了血,他想教訓長女來着,奈何長女前面不僅有偶爾會來府裏的太子殿下擋着,更有他父親母親護着,沒機會讓他責罵長女一頓。
那會兒他還在暗下被氣得狠狠罵了亡妻幾句。
這會兒見到長女能善待次女了,想是父親母親對長女的教導見效了。
他一臉笑地踏進長春院。
一回到绾菲院,孟美景直接進了她的小書房,讓吉祥趕緊磨墨。
她在書房裏的書案前坐下,取一張信盞,提筆給樓煙回個信兒:“原來我不确定阿姐願不願意與我同去荷花宴,眼下确定了阿姐願意與我同去,那先時阿煙約我一起去的信兒,我也該回了。等我在信中寫好不能與阿煙一起去了,你趕緊去趟樓府,給阿煙送去。”
“諾。”吉祥應道。
如意端着剛沏好的茶進來,恰好聽到看到這一幕。
回頭如意就把這一幕跟自己的娘汪媽媽說了,汪媽媽轉身回了善方院,便一字不差地禀到了吳氏的耳裏。
吳氏聽後心中五味雜陳。
汪媽媽曉得吳氏的擔心:“太太,二小姐年歲雖小,卻打小便是個機靈的,腦子轉得飛快,很懂得自保。”
吳氏聞言沒得到多少安慰,反而更擔心了:“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擔心……以往我待夭夭不太好,夭夭會把這筆賬算在景姐兒身上。真是如此的話兒,景姐兒可不是夭夭的對手!”
汪媽媽也想到孟十三如今在孟府裏的地位,是一日過一日的水漲船高,已到嘴邊的安慰之語,不免又給吞了回去。
太太的擔心,也并非不可能。
大小姐身上有股狠勁兒,是刁蠻任性慣了的二小姐沒有的。
二小姐以前雖經常欺負大小姐,可都是小打小鬧,最嚴重的那回,便是二小姐推大小姐落水,險些把大小姐推進鬼門關,未曾想大小姐不但沒進鬼門關,病好之後反而徹底立了起來!
那股一刺見血卻能連眼都不眨一下的狠勁兒,莫說一個二小姐,再來十個二小姐,也不是大小姐的對手。
胡亂擔心了一會兒,吳氏想到汪媽媽前面提到的孟知年今日早早回府的消息,問汪媽媽:“老爺呢?”
“老爺一回府,直往後院來,進了二門,便往長春院去了。”汪媽媽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