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瑤當然知道是因傅春華年幼喪父,後來母親病故。所以父親母親才命人将她從遙遠的塞外接了回來。
可他們萬萬不該偏心至此,生怕傅春華受了委屈,把她當作掌上明珠一般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手裏怕化了。
反而對她這個親生女兒不聞不問,極盡苛責。
“你别哭了,我不是他們,壓根不吃你這一套。你也别再裝了,倒不如痛痛快快的說找我什麽事。這樣,我倒還能對你刮目相看幾分。”
正在啜泣的傅春華動作一頓,也不裝了。擦擦眼角的淚,徑直走到傅春瑤對面坐下。
“其實我找妹妹也沒什麽事。我就是希望妹妹能跟馮家退婚,将馮家公子讓給姐姐我。”
傅春瑤氣極而笑,她知道傅春華無恥,但不知道她竟如此不要臉。她搶走了她的父母哥哥,如今就連她的男人都要肖想。
“真是荒唐!我跟馮家公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退婚,也應由馮公子親自來府中跟我說。
你若是對馮家公子有意,盡可去馮府在跪着,用你的真情真心感動馮家人。那樣我便無話可說。”
傅春華臉上的表情僵住,“可你根本就瞧不上馮家公子。你心裏沒有他,又爲何執意嫁給他呢。”
“我是不喜歡馮公子。可他知進退,滿腹才學且人品可靠。我若是嫁給這樣的人,就算沒有情愛。
我一輩子也能過得很好。我相信我們之間會相敬如賓,白頭到老。”
水開了,傅春瑤挽着衣袖拎着紫砂壺,緩緩将熱水倒進茶杯,熱氣騰騰模糊了視線。
傅春華哀求的聲音隔着淡淡的白色霧氣飄過來,“可就憑你的出身,天下好兒郎可以任憑你的挑選。
我就不一樣了,我自幼沒了爹娘,一直寄人籬下,沒人願意娶一個孤女。
叔叔嬸嬸就算在疼愛我,始終不是我的家人。那個劉家嫡子我實在是不喜,若是我能爲自己尋一門親事,我便不用嫁給劉家公子了。”
“所以你就打我的主意?”傅春瑤放下紫砂壺,明豔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譏諷。
“你憑什麽斷定我會讓給你?”
傅春華止住眼淚,直直的望向傅春瑤,“因爲叔叔嬸嬸也是這個意思。叔叔嬸嬸知你不喜歡馮家公子,隻是覺得馮家公子眼裏心裏隻有你,你便答應了他的求親。
看傅春瑤的臉色愈發的難看,傅春華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叔叔嬸嬸不好主動讓馮家人退親,便想讓你主動去跟馮家公子說。本來叔叔嬸嬸要親自跟你說的,不過被我攔住了。我想親口告訴你,這個好消息!”
傅春瑤手腳冰涼,如墜冰窟。爹娘有多疼愛傅春華她是知道的,做出這樣的決定也不奇怪。
可是爲什麽,爲什麽要這麽對她?當初還不如讓她死在那場戰火中,這樣她就不會再次被至親至愛的人傷害了。
“是麽?隻是可惜呀,馮家公子根本看不上你。”
傅春瑤往欄杆上一靠,微微扭頭一看湖面。荷花已經開始枯敗,放目望去滿湖枯黃的殘葉。
“你說我從這上面跳下去,你覺得爹娘會怎麽想。我想,我畢竟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就算他們在鐵石心腸,也會覺得虧欠我吧。”
“你要幹什麽?”傅春華猛的站起來,眼底閃過驚訝。
“叔叔嬸嬸才智過人,怎麽可能會被你的雕蟲小技給騙到。你若是真跳下去,萬一沒人會浮水救你,死了你可别怪我。”
“他們要真有你說的那麽聰明,就不會被你騙那麽多年了。人啊,隻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傅春瑤低笑了兩聲,突然決絕的縱身一躍跳進了湖裏。
傅春華沖到亭子邊想抓住傅春瑤,可終究是晚了一步,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直直的跌進湖裏,漸起了一片水花打濕了她臉龐的發絲。
“大小姐!!”傅春瑤的貼身丫鬟春桃突然大叫起來。
“來人啊,快來人。堂大小姐把大小姐給推下湖來,快救命啊!”
很快有人聽到呼救聲,趕緊脫靴下水把傅春瑤救了上來。
傅春瑤喝了不少水,此時以奄奄一息。
傅父傅母也緊接着趕來,“這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春瑤怎麽會掉進荷花湖裏?”
傅春華張嘴剛要說些什麽,春桃踉跄着走過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回夫人,是……是堂大小姐和大小姐發生了口角,堂大小姐一時激動一下将大小姐給推了下去。還請夫人責罰,是奴婢沒有照顧好小姐。”
“你胡說!”傅春華下意識的反駁,她慌忙想要解釋,卻從傅母眼裏看到了一抹懷疑。
“嬸嬸,您聽我說。是妹妹她自己主動跳下去的,我根本就沒有推她。”
“堂大小姐這是什麽意思,奴婢可是眼睜睜的看到了。您是說是大小姐故意跳進湖裏,栽贓給您的?”
春談牙尖嘴利道:“敢問我家小姐這麽做是爲了什麽?奴婢不會水,府中會浮水的下人也不怎麽多。萬一耽誤了,我家小姐可就……誰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
春桃不忍再說下去,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
“你……”
“好了,先都别吵了。”傅父出聲制止,面色陰沉又隐隐夾帶着關切。
“先看看春瑤怎麽樣了?”
傅春瑤經過施救已經醒過來了。傅母看她面色青紫,連忙撿起地上的狐毛大氅裹住傅春瑤将她擁在懷裏。
“春瑤,你怎麽樣了?可感覺好受一些了麽?
“母親,我沒事。”傅春瑤凍的瑟瑟發抖,牙齒跟着打顫。
她看着傅母微紅的眼眶,一陣恍惚。上次母親爲她紅了眼睛,好像還是她年幼時從樹上跌下來的時候。
一恍這麽多年過去了,她跟母親也早已不是當年的親密無間的母女了。
“母親,您别怪堂姐。使我自己不小心掉進湖裏的,不管堂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