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打開帽子上的頭燈,光照不太遠,但能看到石船裏的燭油慢慢融化開,那些屍骨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黑暗中傳來巨猿憤怒的叫聲,混雜着邪靈邪佛的奇怪喃語,像卷刃刀一樣往人的耳朵裏鑽。
林祿和隊員們都忍不住捂住耳朵,蔣廉看起來好一點,但也隻是好一點點。
姜晚爲難受的小貪捂住耳朵,問暝懷:“道長,你還有什麽符麽?”
暝懷搖頭,“剛剛那道雷符就是最後的了。”
話是這麽說,但他看起來好像一點兒都不慌。
姜晚沉吟一秒,拿出金芒帚,“道長,麻煩你驅使這件靈器,使大家不受邪氣侵擾。”
這是她從惠市回來後修好的、改良版的金芒帚,效果比之前更強大。
暝懷道長眼睛亮晶晶的,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好好好,包在貧道身上!”
在他的驅使下,金芒帚淩空懸轉起來,飛到半空中,發出淡淡的金光,籠罩着衆人。
那股刺耳的疼痛感頓時消弭了不少。
博智大師和剛波重新盤腿坐好,誦經念咒。
有他們的加持,金芒帚的光彩又亮了幾分。
“晚晚,你要到對岸去麽?”蔣廉問姜晚。
姜晚清點着箭筒裏的箭,肯定地點頭,這次說什麽都不能再讓仇娴逃了!
“三哥跟你一起。”
“好。”姜晚沒有拒絕。
懸宮裏,黑蛇汲取了人命,漸漸直立起身子,變成一個個半人半蛇的怪物。
“仇娴……!”
韋胥怒目圓睜,眼神淬毒,但他再說不出别的話了,因爲仇娴讓他永遠閉上了嘴。
仇娴可從沒有把他放在眼裏,她雙手向前用力一振,蛇人怪物就迅猛地沖出了宮殿,飛快掠過湖面抵達對岸。
“打他們的頭!”姜晚一箭爆頭。
林祿應一聲,率領隊員們與蛇人怪物戰鬥。
好在蛇人怪忌憚金芒帚的光,不敢靠得太近。
“三哥,你留下吧。”姜晚覺得這裏有蔣廉坐鎮會更好。
蔣廉沉疑兩秒,“好,你自己注意安全。”他知道妹妹戰鬥力不弱。
“三哥你也是,我去去就回。小貪——”
小貪大步奔向前,柔順光澤的黑色毛發飄揚起來,眨眼間就馱着姜晚跑過了湖中央。
晖晖高飛盤旋,用嘹亮的叫聲吓退想要靠近的巨猿,也爲姜晚爲小貪、爲蔣廉鳴聲示警。
讓人心頭發緊的鳥鳴令仇娴有片刻的恍惚,錯覺自己回到了上輩子臨死的時候。
獒犬厚實的大掌落地發現沉悶的輕響。
仇娴轉身看向一步步走近、盛氣淩人的姜晚,眼裏淬滿了不甘心。
“……憑什麽——憑什麽上天總是厚愛你,上輩子我利用天下氣運之子,費勁千兵萬馬才殺了你!可你憑什麽還能重活一世?!”
還活得這般幸福?!
“你奪走了我的母親,蒼天卻不罰你這個小偷,”仇娴七竅裏流出黑色的血來,嘶啞地質問姜晚:“居然還讓你有傲人的家世、寵愛你的父母兄長,你享受着世人愛戴、親友擁護——可我什麽都沒有!”
“你有沒有跟我有關系嗎?我又沒有搶你的東西。”姜晚嗤一聲冷笑。
“我沒把你放在眼裏,你卻一次次招惹我!如今你的下場,都是你作惡多端的報應!”
姜晚動了動腳,小貪默契地停下腳步。
“你的生父欺騙了婆婆,你恨她,但你可曾體諒過她?她對你的關心不比對我的少,是你一直視而不見!”
姜晚拉開弓,瞄準仇娴:“你自私自利、視人命爲草芥,你若是也能得到世人愛戴、親友擁護,那才是真的蒼天無眼!是蠱毒反噬讓你命不久矣,仇娴,一切都是你活該!”
“你閉嘴!”仇娴高高舉起愁結佛:“上輩子我能殺了你,這輩子你也要死在我手裏!”
反正她是活不了了,那就讓姜晚給她陪葬吧!
姜晚挑了挑眉,眼角流露輕蔑,語調上挑:“你覺得這樣就能殺了我?”
“這可是愁結佛!花入蠱則蠱不解,現在,我直接以佛身入陣——哈哈哈,你沒發現吧,整座懸宮都被我布下殺蠱陣了!佛身入陣,陣牢不可破!不止是你,外頭的那些人也一個都别想逃!”
仇娴仰天大笑,可笑了好一會兒了,姜晚還是無動于衷。
她不可抑制地有些惶恐,姜晚爲什麽不怕?
“那真的是愁結佛嗎?”姜晚揚了揚箭尖,指着仇娴懷裏的東西問。
據暝懷道長說的,真正的邪猿早就灰飛煙滅了。
“什麽?”仇娴慢半拍地低頭去看懷裏的佛像,褪去了玉潔的佛光,通體漆黑的愁結佛好像被地獄的冥火燒焦了的一隻猿猴。
邪猿像的臉在哭與笑兩種表情間快速切換,陡然間,邪像張開了大嘴,朝仇娴咬去!
仇娴用力把邪像丢出去,一道金色的箭卻狠狠貫穿了她的身體,把她和邪像釘在了一起。
姜晚吟唱着咒語,邪佛劇烈晃動起來,但越掙紮,洞穿身體的金箭的金光就更多地滲入邪像上的裂縫裏。
金光大作,仇娴慘叫着,身體就像風幹了的沙堡,在金光中轟然坍塌,支離破碎!
騰騰沸沸的邪氣也偃旗息鼓,石壁上蠢蠢欲動的邪佛惡靈都重新回到了牆上,安靜得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姜晚停下吟咒,卻沒有放下箭,謹慎地走近準備補刀。
仇娴死得不能再死了,破碎的軀殼還再不斷沙化,奇怪的是她胸前的邪像居然變成了一面小小的鏡子。
鏡子泛着柔和的光輝,瑩亮如圓月,正中紮着姜晚的箭,裂成了不等分的幾塊。
這難道就是暝懷道長說的歲虛宗的寶物?
姜晚随便從一具屍身上割下一塊布料,小心地把鏡子的碎片都撿起來。
一條小黑蛇蟄伏在仇娴的屍骨裏,當姜晚的手靠近時,猛地朝姜晚咬去。
姜晚反應迅速,揚手就把它拍飛了,小黑蛇一頭撞上殿内的承重柱,頭破血流,直接咽了氣。
姜晚不放心,走過去把蛇頭砍下來,然後折回去把剩下的碎片都收好。
“晚晚!”
“三哥!”
确定蛇怪人全都死透後,蔣廉立刻就趕過來了,“仇娴死了?你沒受傷吧——手怎麽了?!”
蔣廉緊張地抓住姜晚的手。
“咦?”姜晚看着自己冒血珠的食指,很小的口子,如果沒發現,說不定等下就直接愈合了呢!
大概是鏡子的碎片劃破的,姜晚沒放在心上。
抹了碧凝霜後,她高高興興地對蔣廉說:“三哥,仇娴死了,事情都解決了,我們回家吧!”
“好,我們回家。”
爬出懸宮,蔣廉聯系了費參謀長,林祿則和隊員們把姜晚帶來的藥材熬煮成藥,給幸存的選手和村民們催吐去蠱。
雖然死傷了很多人,但結果還是不錯的。
挂了電話,蔣廉轉頭就看見妹妹倚靠在小貪懷裏,睡得正熟。
蔣廉将外套溫柔地蓋在姜晚身上,蹲着看妹妹的睡顔。
所有人都默契地放輕了動作,生怕吵醒姜晚。
或許是消耗太大,姜晚睡得很沉,但直到回了淮城,姜晚也沒有一絲要醒過來的迹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