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客室前,宋龍霧回自己的房間拿了桃木劍和五帝錢,又用符紙把口袋塞得滿滿當當。
不像姜晚。
她隻揣了一副針包在身上。
姜晚看着宋龍霧背後的大木劍,提醒他:“小宋哥哥,太顯眼了。”
“一會兒我放門口,不帶進去。”宋龍霧說有桃木劍在,他比較安心。
這對男女實在怪異,雖不像活人,但也不是鬼或妖邪,而且人家誠心誠意上門求救,他上去就給他們一人一劍多不符合待客之道啊。
腦中一秒鍾就能冒出無數個念頭,宋龍霧心緒沉沉,不經意低頭一瞥,發現姜晚很是淡定。
“小晚,你不緊張不害怕嗎?”宋龍霧有些羞愧,不論是選拔賽還是現在,他都沒有姜晚沉穩。
明明他才是大人。
他的想法直白地寫在臉上,姜晚停下腳步,沖他招招手。
宋龍霧不明所以地蹲下。
高度合适了,姜晚拍拍他的臂膀,加油鼓勁道:“小宋哥哥,等你曆練多了,就會像我一樣從容了。”
蹲下來才能一樣高的小豆丁一本正經地頂着粉面包子臉“訓導”自己,宋龍霧差點笑出聲來。
但他忽然就不慌張了。
姜晚是認真的。
能入歲虛宗成爲正統弟子,宋龍霧定然是有天賦有實力的。隻不過是性格使然,成長環境裏與人打交道太少,才會這樣不知所措。
姜晚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人心難測,但不是完全不可測。
就比如眼前的這一對男女——
他們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裳,不再渾身濕漉漉的,看起來有活人氣兒多了。
姜晚不掩飾地打量他們。
“……我師父雲遊去了,我醫術不精,不過正巧有小晚在,你們若是平時有關注應該知道的,小晚她醫術精湛,所以我請她來一起爲王善人診斷。”
宋龍霧說完,王越和杜瑜面面相觑。
“是這樣嗎?我是個海兵,平時忙着訓練,有些事不太清楚。”王越看着姜晚的目光裏滿是驚奇。
他猶豫着:“那就請小朋友幫我看一看好了……”
他伸出手,杜瑜突然拉住他。
“小瑜?”
杜瑜笑得很勉強,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愛人的手臂,“越哥,我怕吓到小朋友。”
她這麽一說,王越便收回了手。
“叔叔是海兵嗎?”姜晚問。
她澄澈的眼眸很容易讓人設下心防。
“是啊。”王越笑笑,忽略他身體的不自然,看起來是個陽光開朗的人。
他的膚色很深,是常年曝曬日光下形成的黝黑,隻是這層黑現在泛着泡水後的白和皺。
“那叔叔遊泳一定很厲害咯?”姜晚好似無心地問。
杜瑜隻覺得心仿佛被揪緊了,王越卻笑了,很是釋然、自豪:“是啊!叔叔我可厲害了!訓練常拿第一名,一次性遊個一兩千米都不成問題!”
他打開話匣子,說自己從小就水性好,家住沿海地區,認得一些駐紮的海軍,于是自然而然也成了一名海兵。
他說這些的時候,杜瑜一直低着頭,淚光盈盈,姜晚個子矮,稍微擡頭就正好能看清她的神色。
杜瑜很是痛苦。
姜晚便換了話題:“叔叔和阿姨是怎麽認識的?”
說起這個,王越的話就少了,一個勁兒腼腆地笑,但拉着杜瑜的手不放開。
杜瑜也放松了些,淺笑道:“我和越哥是青梅竹馬,我們的媽媽是同事,單位分房,就住在一個小區,上學也在同一個學校。”
從她的描述裏,姜晚仿佛看到了一個男孩天天等一個女孩上學,春秋冬夏、風雨無阻。當男孩長成了少年、女孩變成了少女,有一天少女突然開竅了。
她精心準備了表白,把男生吓了一跳。
之後開始了長達兩年的倒追,到現在,他們已經在一起快十年了。
“……他特别難追,總說配不上我,我又不是什麽仙女,有什麽配不上的啊。”杜瑜嗔怪地說。
“小瑜,在我看來你比仙女還好。”王越不好意思地說,“肯定會有比我更好的人……”
“沒有了!沒有人能再陪我一起長大,沒有人能比你更好!”杜瑜崩潰大哭:“都怪那個女的……”
“小瑜!小瑜!”王越連忙把人抱住安慰,結果兩人都哭起來。
他們沉浸在悲傷裏,姜晚和宋龍霧對視一眼,默默退出客室。
回到宋龍霧的屋子,宋龍霧還有些唏噓。
“他們感情可真好啊,不過王越到底是什麽病?難不成是水鬼糾纏?”宋龍霧揣測道。
姜晚沒答,拿出手機打開浏覽器,在搜索框裏輸入“王越、救人、溺水”等關鍵詞。
“不好意思啊小晚。”宋龍霧知道姜晚醫術高明,下意識便覺得其他人也是這樣,沒想到杜瑜卻不信任姜晚的醫術。
姜晚擺擺手,表示沒什麽。
“小宋哥哥,你看看這個。”
姜晚把剛查到的東西遞給他看。
六月初,王越救了一個跳水輕生的女孩。
那女孩爲情所困,在水裏不斷掙紮,饒是王越水性極佳,也費了很大功夫才把人救起來。
“咦?”宋龍霧翻了翻新聞,“怎麽有的報道說王越當場溺死,有的說兩人都平安?”
姜晚拿回手機,翻出一張現場圖片,“杜瑜肯定知道真實的情況。”
救人那天是王越難得的休假,自然要跟心心念念的愛人約會,出事時杜瑜也在現場。
照片裏,杜瑜趴在王越身上痛哭。
“有一種蠱,叫同心蠱。”
姜晚徐徐開口。
“有一種同心芙蓉,也叫并蒂蓮,一柄雙花,成雙成對,如果其中一朵花折損,另一朵花也會跟着敗落——同生共死,同心蠱也由此得名。”
“同心蠱把愛侶的命緊緊相連,讓他們同呼吸,共病苦,壽歲同享。”姜晚抄着手端坐,看着花棱格窗外的桂花樹。
“王越當時應該真的快死了,但杜瑜把自己的命分給了他。”
宋龍霧對續命之事有耳聞,但沒親眼見過,同心蠱還是第一次聽說。
“那他們還有救嗎?”
姜晚眼前又閃過杜瑜胸前的那塊紫紅斑紋。
她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杜瑜是怎麽得到同心蠱的,但她和王越種蠱已經兩個多月了——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就算姜晚知道同心蠱怎麽解,也回天無力。
且不說王越早就命數已盡,杜瑜硬生生以自己的命續愛人的命,就算姜晚有辦法救人,杜瑜肯定也不想獨活。
“情蠱有解亦無解。”
——姜晚忽然想起了老妲婆說過的這句話。
她靈光一閃。
愁結佛,會不會也是一種情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