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升榆在空客房裏單獨關了一晚，想明白了很多。
見客廳裏俨然是三堂會審的陣勢，他最後一點兒僥幸心理也沒了，二話不說就跪了下去。
“姨父姨母，是我做錯了！我鬼迷心竅，我自甘堕落！”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看在小文和晁晁的份上，姨父姨母就救我一次吧！”
他又朝向主位上威嚴赫赫的蔣方良，“姐夫，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打小晚的主意，但我實在走投無路了，如果不這麽做，他們會逼死我的！晁晁昨天就是被他們綁走的啊！”
姜晚想着要回報爸爸的信任和教導之心，下意識端坐着，以妲婆的身份嚴陣以待。
何升榆這一哭，姜晚頓時放松了肩背，在心裏暗笑自己小題大做。
看着何升榆這一套連威脅帶道德綁架的“忏悔”，她心想何升榆還是有點兒本事的。
隻不過誰都不買賬就是了。
蔣方良沒有急着開口，一直等到何升榆說幹了嗓子，恹恹地垂下頭，他才沉聲道：“廢話都别說了，先一五一十地交待你都做了什麽。”
何升榆權衡過利弊，知道最好實話實說，他本就打算坦白，剛剛那一番痛哭求饒隻是希望一會兒蔣家衆人聽完他說的後能少生一點氣。
何升榆在一家國有證券公司上班，年前湊巧發現了另一位經理楊海挪用公款的事，但他知道利害，沒敢動心思，但也沒有揭發，隻是當做一個把柄握在手裏。
一個多月前，他跟朋友去喝酒，醉後糊塗賭輸了很多錢，還簽下了五百萬的欠條。他家雖然富裕，但有錢的是蔡晴文，他賣了些東西、又從蔡晴文手裏摳了點，湊了四百萬，還差一百萬，便挪了公款。
可還錢的時候，加上利息居然要他還六百萬！
這時候楊海找到他，說要揭發他挪用公款，還拿出了證據，這下不得了了，何升榆發現楊海那個賤人居然把他前頭挪用的金額都栽到了自己頭上！
一筆一筆加起來，共有五千萬那麽多！
何升榆還有什麽不懂的？他這是被設計了啊！
“那楊海就是想找個替罪羊！”何升榆說到這裏，悲憤交加，“我就是倒黴，隻挪了一百萬，被他抓住了馬腳，背了五千萬的黑鍋！”
白勇毅沉着臉不說話，心裏失望透頂。
這是倒黴嗎？本質上還不是何升榆見錢眼開又擔當不起事兒！
在何升榆走投無路的時候，銀光醫藥的人出現了——他們搞到了何升榆的欠條，說隻要他能把碧凝霜的藥方偷出來，就幫他把欠條撕了，再給他一百萬的報酬。
何升榆想來想去，答應了。
因爲一開始他發現楊海挪用公款的時候就留了個心眼，那之後所有賬目都額外記了一份，整理了楊海挪用的款項明細，就算楊海拿着僞造的證據跟他對簿公堂，他未必沒有勝算！
而銀光醫藥這邊隻要偷拍藥方單子，難度不是很大，他不僅能債務全銷，填補上公司裏他挪走的一百萬後，他手裏也還有五百萬呢！
姜晚聽前半段的時候隻覺得何升榆很蠢，聽完了後面她又覺得何升榆其實也很聰明，就是聰明的勁兒沒用對地方。
何升榆終于說完了，他怯怯地看着二老，“姨父，說到底，其實我的錯隻值一百萬，欠的那一千萬和楊海栽贓我的五千萬跟我都沒關系！”
白勇毅氣笑了：“怎麽，還要我誇你不成嗎？！都說富貴險中求，你打得一手好算盤，主意都打到你表姐家來了！”
何升榆一縮脖子，道歉認錯的話張嘴就來。
白勇毅和胡秀娟一起罵他，蔡晴文一言不發，像根木頭似的坐着，何晁也難得安安靜靜的。
兩位老人氣大發了，做小輩的自然要以老人的身體爲先。白素怡和蔣方良紛紛開口勸慰，姜晚和兩個哥哥給外公外婆倒水拍背順氣，好一會兒，白勇毅才暫時收斂了怒容。
他看向女婿，征詢他的意見：“方良，這事你看怎麽辦才好？”
蔣方良凝神思索，姜晚也在思考。
這件事其實可大可小。
挪用公款是犯罪，要擔刑事責任的，但挪用一百萬和五千萬完全不是一個級别，好在何升榆給自己留了退路，蔣家和白家如果出面斡旋，何升榆說不定連牢都不用坐。
那一千萬的賭債就更好解決了，人家明顯是設局敲詐，對付黑惡勢力嘛，隻要手段比對方更兇更狠辣就行。
能擺平的事都不算大事。
蔣方良大概也是這麽想的，他先問何升榆：“挪用五千萬公款的事隻有你和楊海知道？确定沒有别人？”
何升榆眼神閃躲：“還有一個人知道……我喝醉酒後不小心說出口了……”
姜晚無語，好吧，她收回說何升榆聰明的話！
“錢田是我在賭桌上認識的，認識有好幾年了，他有錢又有閑，是我的客戶之一，銀光醫藥的人其實就是他介紹給我的。”何升榆在出事後求人借錢，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錢田，兩個人關系其實不錯。
“關系好？關系好能叫人綁架你兒子？”白勇毅冷笑連連。
何升榆臉上火辣辣的。
在他答應了銀光醫藥的條件後，錢田就出國了，之後一直聯系不上，他本來因爲錢田的關系對銀光醫藥很是信任，沒想到那個劉浚昌十分心狠手辣，爲了催他敢直接對他兒子下手！
他怕了，所以才什麽都坦白，想借蔣家和白家的勢力保護他和兒子。
“你就是個蠢的！”白勇毅氣得不想再看他。
事情又複雜起來，但姜晚至今沒聽出這件事裏頭跟J國人有什麽關系。
難道何晁走丢時何升榆避開耳目去接聽的電話跟這些事都沒有關系？
姜晚冷靜地看着何升榆，直覺他還隐瞞了一部分實話。
蔣方良讓林祿暫時把何升榆再關回那間空客房。
救不救何升榆，決定權交給兩位老人，而兩位老人也需要私下問一問蔡晴文的想法。
蔣方良叫上孩子們去大書房議事，他低頭看着倒騰着小短腿、亦步亦趨跟着他的女兒，有心考驗她：“晚晚，說說你怎麽想的。”
“我覺得這件事可以拆成兩件事來處理，第一件就是表姨夫挪用公款，一千萬賭債可以和銀光醫藥偷藥方合并在一起看待。”姜晚摸摸她的肉下巴，“或許一開始這個局就是沖着碧凝霜的藥方來的。”
若是這樣，何升榆隻不過是被人坑了當槍使而已。
當然，姜晚也不同情他。
蔣方良眼裏掠過欣然的贊賞，“那你覺得接下來該怎麽做？”
“先要調查那個錢田和銀光醫藥，搞清楚他們的目的，然後嘛……”姜晚撓撓頭，她上輩子也學過怎麽處理商務，但并不了解現代商場的鈎心鬥角。
蔣方良把她抱起來，“沒關系，你先看看你大哥是怎麽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