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
走在姜晚旁邊的小姑娘懷裏抱着一隻雞,那雞好奇地探頭看姜晚抱着的晖晖,晖晖覺得雞對它大不敬,想給它一爪子,才動了動身子,就被姜晚摁着頭老實不動了。
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文靜内斂,不好意思跟姜晚搭話,怯怯地問她:“你累嗎?”
姜晚笑着對她搖搖頭。
如果她還是上輩子那個二十五歲的妲婆,她肯定要彎下腰摸摸小姑娘的頭,不過她這輩子不是妲婆,又隻有五歲半,想摸人家小姑娘的頭踮着腳都不一定夠得着。
姜晚手上還牽着一根牽引繩,繩子在手臂上繞了好幾圈,小貪在她身側亦步亦趨地跟着,後邊是村子裏的狗、雞鴨鵝、豬和羊。
臨出發前,大部分人都是要舍了家禽的,不想舍棄的也全都拿了繩子綁起來,連拖帶拽,至少不能影響趕路。
但就算他們想得再好,這麽多家禽牲畜,本就因爲下雨和地震惶惶不安,哪能聽話地被驅趕?
姜晚體諒村民們,讓小貪吼了兩嗓子,以小貪的威懾力,所有家禽牲畜全都乖乖聽話了。
于是就連原本要被舍棄的那些也被帶上了山。
這支浩浩蕩蕩上山的隊伍可以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走在前頭領路的,包括村長和村裏的青壯年,中間一部分是趕着牲畜家禽的,姜晚和蔣廉、林祿就在中間這部分。
大部分村民都在後頭,因爲各種原因沒法走快,選手們幫村民擡擡東西、搭搭手,也在後頭。
走了四個多小時,清晨八點,隊伍終于抵達山上的舊村。
放眼望去全是破敗的廢棄房屋,沒有一個屋頂不漏雨的,也有沒有屋頂的,但衆人實在沒力氣抱怨了。
張村長不敢松懈,強打精神安置村民,姜晚則眺望遠處的墳山。
天色蒙蒙亮,遠山的輪廓清晰了許多,果然與之前見到的不大一樣了,姜晚瞧着,山形似乎矮扁了些。
“晚晚,進去喝姜湯。”蔣廉喚她。
“好的,三哥。”姜晚随着蔣廉走進比較體面的一間大屋子裏,裏頭擠滿了人,張千秋一家招呼姜晚過去。
村民們都知道張千秋昏了三個月,聽說是姜晚治好的,看姜晚的眼神都像在看故事裏的奇人。
“小姜醫生,快喝杯姜湯暖暖身子吧。”張千秋的大兒媳婦遞過來一個杯子。
姜晚能聞出來,裏頭還放了紅糖呢。
她看着婦女發白的臉,輕輕碰了碰她冰涼的手背,心裏微暖,握着她的手把杯子推回去:“嬸嬸,你喝吧,我帶了姜湯的。”
——這也是姜晚出發前靈機一動提出來的,正好鍋裏煮給選手的姜湯還剩下很多,她又讓人多煮了兩鍋,讓家家戶戶把暖壺、保溫杯之類的都拿來裝,至少要保證上山後每人都能喝上一杯。
有了遮風躲雨的地方,再喝上一杯姜湯,能減低幾成感冒的概率。
姜晚喝了兩口姜湯,就趕緊用毛巾給小貪擦身子,等火堆生起來了,又摟着小貪烤火。
藍威走過來,姜晚看他臉色不錯,問他付老爺子怎麽樣了。
藍威就是爲了這事來的,說付老退燒了,也清醒了,精神頭不錯,讓姜晚安心。
休息了一會兒,就又村民三不五時地跑出去,俯瞰山腳的村莊。
“……到底會不會有洪水啊?”
“你還盼着洪水來啊?”
“當然是不來才好啊!”
“那我們不就是白折騰了一趟?……”
“什麽折騰不折騰的,能撿條命就行。”
不止村民議論,選手們之間也在議論,姜晚全當聽不見。
蔣廉讓姜晚靠着自己休息一會兒,姜晚趴在他懷裏抱着他的腰,乖巧地說三哥也睡,蔣廉嗯一聲,攬着妹妹閉上眼。
漸漸的,睡意蔓延,說話的聲音聽不見了,呼噜聲此起彼伏。
不知何時,雨勢變大,沒有一聲雷,黑壓壓的雲潑下滔滔不絕的雨水,忽然間一聲巨響,山崩了。
“三哥?”姜晚睡得并不安慰,瞬間驚醒,蔣廉拍拍她的背,抱着她起身。
不少村民都跟着走出廢屋,朝山下看去。
奔騰不息的河水從上遊沖進了雞陽村裏,田地、鄉路都不見了,隻剩一個個屋頂露在水面上。村子後方,墳山正在不斷地傾頹,青翠的山色消失不見,露出内裏棕紅的山體,伴着轟鳴聲和塵霭,山石滾滾落入水中,掩在了已經半淹的雞陽村上方。
秀陽峰上沉寂無人說話,張村長腿一軟坐在地上,不知是哪個孩子先哭了起來,引起了一片高高低低的哭聲。
又不知過了多久,張村長站起來:“大家都别哭了,好歹咱們人沒事兒,都回去歇着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返回廢屋後,氣氛更沉默了,但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悶頭睡覺的人反而更多了。
姜晚短短睡了一覺,或許是因爲這幾天她都睡得少,沒有再夢到妲婆寨。
朱顔就藏在人群裏,偷偷看姜晚。
見姜晚醒來後走出廢屋,她悄悄跟了上去。
雨幾乎停了,姜晚站在山崖邊看洪水。
“晚晚不餓嗎?”蔣廉站在她身邊,理了理姜晚微亂的頭發,“在看什麽?”
身後傳來陣陣勾人的方便面的香氣,還有重新熱鬧起來的說話聲,姜晚在心裏感歎人類的堅韌,嘴上說:“在想他們以後怎麽辦。”
蔣廉看着妹妹平靜的側臉,突然間想知道,晚晚會有這樣的想法,是那位妲婆教導的嗎?
“廉隊,費參謀的電話。”林祿拿着手機過來,蔣廉隻好稍微走開幾步,去接電話。
“小晚,吃面啊。”藍威端着碗,在幾步開外招呼。
宋龍霧也跑過來,“小晚快來呀。”
姜晚轉身朝他們走去:“好,來啦!”
天邊忽然傳來嘹亮的鳥鳴,引得所有人擡頭看去,姜晚也駐足轉頭。
是憋久了忍不住想飛一飛的晖晖。
天色大亮,不知何時烏雲散開了些,黑雲間隙裏,透下一道道淺金色的光束,灰色的鳥在空中自在翺遊,展開的翅膀下泛着粉色的朝霞般的流華溢彩。
姜晚在看她的鳥兒,其他人卻在看姜晚。
一束淡淡的陽光正好落在她的臉上,照亮了她的眉眼間沒有散去的悲憫。
似憂似憐。
那個抱雞的小姑娘看傻了眼,忽然來了一句:“這是不是小菩薩啊。”
村民和選手們心頭一震。
又會治病救人,又會看風看水,說不定真是小菩薩?
眉間要是多一點紅痣,就更像了……
至少張村長和張千秋一家對小菩薩這個說法深信不疑。
而“小菩薩”姜晚隻想叫她的鳥玩夠了就回來,沒防備突然有個人沖出來,狠狠撲倒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