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圈。
姜晚眸色微沉。
她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個地方。它很怪,不是一個圓,而是一個寬度五百多米的圈,圈裏充斥着各種毒氣障氣,毒物在那裏能得到滋養,越長越毒,體型也比其他正常毒物大得多。
它是天然的養蠱地,所以叫蠱圈。
蠱圈的中心是一片密林,外邊也是層層山林,唯獨圈裏毒物橫生障氣密布,沒有緣由,也無法破解。
但蠱巫向來喜歡那個地方,他們把蠱圈視爲天然的煉蠱場,每年都會有蠱巫去那裏曆練,如果哪名蠱巫得到了一隻自然孕育的蠱,他在蠱巫一族中的地位便能一步登天。
但姜晚是妲婆,蠱圈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她在思索這張紙條的目的。
是陷阱?
還是想聲東擊西?
但蠱圈的位置,正好與她占蔔出的方向一緻……
“小廉……”白素怡在夢中呓語,打斷了姜晚的思路。
在姜晚來之前,白素怡已經不眠不休地撐了兩天,這會兒累極了,可即便如此,她睡得也并不安穩。
姜晚把安神香囊放在她枕邊,用手指輕輕揉開她皺着的眉心,然後從睡袋裏慢慢爬出來。
留下一封短信,姜晚悄悄地避開守夜的保镖,帶着小貪和晖晖潛入漆黑的山林中。
夜深人靜,蠱圈旁有一點躍動的火光。
那是一座小房子,讓蠱巫族人曆練時歇腳用的。
隻是當蠱巫一族在曆史的長河中漸漸消亡,這間建在人迹罕至的蠱圈旁的石屋也隻剩下殘垣斷壁了。
一個身形矮小的人坐在傾頹的石牆下賞月,一個中年男人畏手畏腳地坐在火堆前,時不時看向昏迷的蔣廉。
當男人往火裏又添了一根柴時,蔣廉陡然被柴火噼啪的聲音驚醒。
他渾身無力,指尖發麻,感覺像是中毒了。意識到有人,蔣廉沒有立刻睜開眼睛,警覺地等了一會兒,才緩緩睜開一條縫。
他依稀記得昏迷前他被一條蛇攻擊了……
身側突然響起蛇類爬行過地面的聲音,蔣廉一驚,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坐在石牆下的人便轉過頭來。
蔣廉立刻閉上眼睛,仿佛沒有醒過。
“你醒了。”
蔣廉頭一次聽到這麽讓人難受的聲音,像一根彎曲緊繃、将斷未斷的枯木,幹澀、蒼老又尖銳。
頭頂傳來蛇吐杏子的嘶嘶聲,緊接着那條蛇朝主人遊曳,蔣廉正想着要不要睜開眼睛,便聽對方說:“姜晚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吧。”
蔣廉不再猶豫,睜眼直視對方,沉聲問:“你是誰?”
仇娴不屑回答:“你沒有必要知道。”
蔣廉又問:“你的目的是晚晚?”
仇娴緩緩站起來,朝蔣廉走去:“是啊。”
她站起來也沒多高,蔣廉這才意識到她的身形像個孩子。
火光照亮了她的臉,饒是蔣廉再怎麽穩如泰山,還是差一點沒忍住驚懼。
蔣廉隻聽聲音還以爲是個男人,沒想到是個女人。她就像一個成年人被強行擠壓,壓縮成了孩子的模樣,全身詭異地蜷縮着,她的臉也因此扭曲,一道道黑線在她皮膚底下湧動,看起來……像一條條蟲子。
仇娴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很醜吧?”
蔣廉不吭聲。
仇娴:“我會變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都是拜你的好妹妹所賜。”
蔣廉冷聲道:“晚晚明辨善惡,不會無緣無故害人,你會變成這樣,隻能是你自作自受。”
仇娴眯起眼睛,腳邊的蛇嘶嘶吐着舌,支起上半身做出威懾的舉動。火堆邊的男人怕她發怒,讨好地問:“這人不會說話,我把他的舌頭拔了吧?”
仇娴不冷不熱地瞥他一眼,“這時候折磨他有什麽意思,等姜晚來了,一刀一刀剮給她看,那才叫痛快。”
蔣廉已經聽明白了,怒道:“你用我威脅晚晚過來?”
仇娴不答反問:“聽說她在找愁結佛?”
蔣廉沉默不語,仇娴陰毒的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說:“妲婆一族對愁結佛的了解并不全面,姜晚隻知道愁結佛入蠱後無解,但其實愁結佛的作用不止入蠱。”
蔣廉等着她的下文,仇娴卻又話題一轉:“蠱巫一族花了很長時間在找愁結佛,妲婆爲了阻止蠱巫,也開始尋找……”
“你是爲了愁結佛?”蔣廉是知道的,姜晚從嚴家得到了姜幽蘭的筆記,有了尋找愁結佛的方向。
仇娴勾起唇角:“不,我知道愁結佛在哪。”
“在哪?”蔣廉問。
“在妲婆體内。姜晚大概不知道,妲婆都中了一種蠱,這種蠱以人的情感爲養料,所以每一任妲婆都會被教導不能有喜怒哀樂、不能有愛恨嗔癡,友情、親情、愛情,任何一種情都不能有。但她現在有家人了,她體内的蠱被滋養了……”
看着蔣廉終于變了臉色,仇娴緩緩用腳尖踩住蔣廉的心口,“當她死去的那一刻,她心口會開出一朵花——那就是愁結佛。”
——
姜晚騎着小貪翻過一座座山,除了吃飯睡覺,一刻都不敢休息。
跑了兩天,跑得小貪的腳掌都出血了,把姜晚心疼壞了,好在蠱圈就近在眼前了。
蠱圈的範圍很大,姜晚本以爲她要繞着蠱圈找一圈,結果沒多久就發現了坍塌的石屋。
應蠱燈亮了,朝着石屋的方向,姜晚沒有貿然靠近,先是小心地觀察四周,然後才放緩腳步走過去。
很快她就發現了躺在石屋裏的蔣廉。
“三哥!”
姜晚頓時顧不上其他,三兩步沖過去撲到蔣廉身邊。
蔣廉被仇娴下了藥,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連眼睛都睜不開,但他的意識清醒,他很想開口讓妹妹離開,告訴她這是一個陷阱!
姜晚擡手搭上蔣廉的手腕,粗略檢查一番,就發現蔣廉中蠱了。
——腹蛇蠱。
中蠱的人會感受到猶如蛇在肚子裏遊竄的劇痛,是一種劇毒蠱,從中蠱到蠱毒發作身亡隻需大概一小時的時間,而解蠱的方式隻有一種,那就是把蝮蛇蠱引到另一人身上,一命換一命。
蔣廉距離發作隻剩下不到半小時了。
此時他已經有了痛感,臉色白得厲害,姜晚替他擦了擦冷汗,眨眼間就做出了決斷。
蔣廉知道那人要讓晚晚心甘情願去死,他用盡了全身力氣睜開眼睛,“不……要……”
看着蔣廉眼裏的抗拒和悲傷,姜晚怔愣,随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三哥你醒了!三哥疼嗎?别怕,我來了,你很快就會沒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