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傷空靈的哼唱漫延至整個賽場，仿若沉溺至海底無力再掙紮時發出的低聲哀鳴。
所有人都一愣，靜了下來看向台上的少女。
這個聲音……
聚光燈下，少女雙手握着身前的麥克風，閉上了雙眼，她低聲吟唱着，婉轉的曲調仿佛能将人掩埋在心中最深處的悲痛勾起。
也不知怎麽，衆人便心中一恸，眼眶跟着濕潤起來。
即便沒有歌詞，即便隻是發音簡單的幾個音節，他們卻感受到了至深的絕望，比他們之前聽到的任何一次《希望之歌》都要絕望。
然而很快，随着曲調的銜接變換，似乎在悲痛到極緻的觸底後，歌聲變得清亮悠揚起來。
它帶着所有人緩緩上升，穿過黑暗，穿過海底的巨獸，穿過觸不可及的距離，躍出了海面。
海上雷雨交加，驚濤駭浪不斷卷起，然而始終有一股溫柔又綿長的堅定力量支持着所有人抵過狂風暴雨，仿佛在告訴他們：
沒關系，縱使形單影隻，你還有我；
沒關系，縱使熒光之微，你也可以發亮發光；
沒關系，縱使無人在意，你也始終是自己的英雄。
直至他們鼓起勇氣，手握心中的長劍，将一切盡數斬碎。
雲破日出，大片的金光灑在了每個人的身上，在經曆一切艱難困苦後，他們終于乘風翺翔，穿過蔚藍閃亮的海面，穿過平闊無垠的原野，穿過無數壯麗的風景，迎來了最終的勝利，也迎來了——全新的自己。
一曲将終，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台上的少女。
這樣宛如天籁的嗓音，這樣引人入勝到極緻的使人産生情緒觸動與共鳴的能力——是塞壬啊！
場上不少觀衆都已經淚流滿面，此時他們才知道，相比往日聽到的錄音版本，她的歌聲經過收音器等設備壓縮處理後已經失真損傷了太多。
現場演唱所帶來的震撼完全是無可替代的，是每一句歌詞，每一個發音都能夠真切地觸摸到他們内心的程度。
江淩肆呆愣地望着台上的奚阮，耀眼的燈光，缭繞的煙霧，少女一襲白裙靜立在舞台中央，仿若披光而來拯救世人的天使。
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那個迷茫無措的年紀。
他站在摩肩擦踵、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高樓林立，霓虹璀璨，燈光閃爍，然而他的心中卻死寂如灰。
就在那時，他不經意地一個擡頭，看到了獨坐于礁石之上的塞壬。
商場屏幕的聲音太遠太模糊，而身旁的商店恰好在放着她的歌。
他呆立在那裏，就如同現在一般，然後幡然醒悟，猛地沖進了商店，大聲問店員這是什麽歌。
在那之後，X.R的歌聲便成了他在黑夜中撫慰一切的藥劑，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旋律，成了他的——希望之歌。
他不追星，也從不覺得自己愛聽她的歌就是她的粉絲，除了音樂會員和那張專輯的購買費用，他對X.R除了她退圈後的那一抹惋惜沒有産生過任何額外的興趣。
哪怕得知奚阮就是X.R後，他也很難将這兩個人真的合并在一起，似乎歌手X.R是歌手X.R，小軟包就是小軟包。
一個是飄在天上的雲，一個是他身邊真切的人。
然而此時的他望着台上閃閃發光的她，聽到那熟悉的旋律從她的口中吟唱而出，忽然就明了了。
原來一直支撐着他前行的其實是她啊，一直給他帶來希望的也是她啊，是他的小軟包啊。
她是他的希望啊……
江淩肆遙望着奚阮，有那麽一刻，他覺得她像是遙不可及的星，他就如同台下所有觀衆的一樣，隻能仰望着她。
然而就在歌曲的尾聲階段，她向他看了過來。
越過人群，越過遠空，她和他的視線無聲碰撞。
他看到她眉眼展開，露出了最燦爛的笑顔，鹿眸微彎，眼裏閃動的水光比舞台上的燈光還要耀眼。
她看着他，對着話筒輕聲說道：“謹以此歌，獻給帶給我希望的人，我的家人，還有我的——”
“小數哥哥。”
“噗通”一聲。
江淩肆聽到自己的心躍進了她潋滟的眼波中，沉醉在她溫柔缱绻的柔光裏，心甘情願地被溺死。
塞壬果然是會殺人的。
他如是想着。
——
歌曲徹底結束，場地内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靜，就連直播間的彈幕都消失了。
漸漸地，有人小聲問出，“是X.R嗎？”
“是X.R嗎？”
疑問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直到大家大聲問了出來，向台上的奚阮喊話。
奚阮勾唇一笑，看着台下一張張小心翼翼想要探尋真相的面孔，眸光越加透亮。
原來，大家都還記得她。
即便她消失了三年。
她心中微暖，握了握手中的話筒，輕啓唇瓣，“大家好，我是奚阮。”
微微頓了一下後，她垂眸，擡手捂上胸口，随後歪頭一笑，“也是曾經的X.R。”
随着她的話音落下，台下不少觀衆激動落淚。
真的是她！
她回來了。
她真的回來了！
誰還沒有過失落不得意的時候，誰還沒有過頹喪不想前進的時候，又有誰沒在這些時刻聽過她的歌？
三年過去，有關她的輿論批評早已淺淡無蹤，随着時間流逝，漸漸地，留給衆人的就隻有惋惜。
無論那年真相如何，所有人都無法否認的一點就是，她的歌聲是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她的消失，是歌壇的損失，也是他們所有人的損失。
“奚阮！”不知是誰先喊出了聲，緊接着周圍的人也都跟着喊起她的名字。
“奚阮！奚阮！奚阮！”全場都開始高呼她的姓名，慶祝她的回歸。
“奚阮！！！我的所有票都投給你！！！”一個觀衆淚流滿面地沖着她大聲呼喊。
她曾經跌進絕望的深淵，是她的歌陪她度過了一個個難熬的夜晚，鼓勵着她，讓她在第二天能夠邁出突破自我的一步。
沒有切身體會過的人可能難以理解，一首歌而已，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力量。
然而事實就是這樣，隻要聽過的人都會明白，她猶如天籁的嗓音，她渾然天成的技巧，她融入呼吸的情感，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便是超脫一切無可替代的極緻，仿若她很懂你，她就在你的身邊，用歌聲陪伴着你，安撫着你，激勵着你，無論你身處何地，境遇如何，她的歌聲都不離不棄。
就像歌詞裏說的：“無論狂風暴雨，我一直都在這裏，爲你而歌，爲你而泣。”
有了一個觀衆起頭，不少人都紛紛高喊起來，“我的票也都投給你！！”
奚阮聽着滿場的呼聲，眸中流轉過感動的波光。
她轉頭看向已經徹底呆愣住的柳玥，微微一笑。
“感謝大家的支持。”她聲線輕靈甜美，接着笑開，“但很抱歉，我不是選手，也不是偶像，我隻是被工作人員欺騙到了這裏，錯誤地登上了台。”
觀衆們愕然，根本不明白怎麽回事。
緊接着，他們便聽奚阮說道：“我想這一切是怎麽回事，嘉賓柳玥應該很清楚吧。”
“畢竟，節目組這麽多人裏，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曾經因爲我的聲帶在發售會那天被她粉絲用腐蝕性藥劑毀了從而得知我真實身份的人——隻有她呢。”
話音一落，無論是現場還是直播間，全都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