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子,啥事,你說。”
徐慶手握電話聽筒,聽見李國華的話,言簡意赅道:
“國華,明天周末,中午十二點,全聚德見。”
“好,沒問題!”
李國華的聲音從聽筒傳出,緊接着又道:“二牛你叫了沒?”
“還沒,先給你打的電話,等下就打給他。”
“嗯,那就這樣,明兒全聚德見。”
“明兒見!”
徐慶挂掉電話,又給二牛單位打去。
翌日中午,徐慶穿着一身西裝,打了領帶,腳上一雙黑皮鞋,到全聚德,要了個包間,随之等李國華和二牛前來。
随之而來的,往後肉聯廠盈利,也會相應增加。
李國華嗯了聲,給二牛使了個眼色,示意倒酒。
不過,想到二牛和國華經過多年努力,職位都不低,心頭又立馬釋然。
四九城屬于直轄市,二牛當局長,要是平調一下,去個小縣城,就是縣長、書記了。
李國華在他自己單位,早已成了二把手。
“慶子,你找我跟二牛今兒過來,不單單是咱老同學相聚吧,是有事情?”
“慶子,二牛說的在理兒,年初時候,我倆正月裏上你家就說,你肉聯廠要是豬肉沒啥銷路,就給我倆單位送。
李國華笑眯眯道:“二牛這話說的沒錯,咱哥仨兒啥關系,你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
從今天開始,他肉聯廠多了兩個供應的單位食堂。
太陽紅彤彤的在東邊天空懸着,徐慶先請兩個采購員進辦公室喝茶稍坐片刻,然後對剛騎自行車,比他稍晚一點才來肉聯廠的二麻子道:
“麻子哥,你安排人快往車上裝肉,各一百二十斤。”
二牛人憨厚,伸手捏起酒瓶,就倒起酒。
沒多半響,兩隻片好的烤鴨送進包間,徐慶和二牛,李國華,三人用荷葉餅卷着鴨肉,蔥絲,黃瓜條,邊吃邊聊起來。
從級别上來說,算是正處。
徐慶見兩個老同學這麽說了,便抽了口煙,緩緩道:
“其實也沒啥大事,我肉聯廠今年下半年收豬比去年這時候要多,豬肉銷路,我想拓展拓展。”
今年國家在四九城展覽館,辦了場全國服裝展銷會,引發國内掀起穿西裝的浪潮。
而後,李國華捏着筷子,吃着服務員小姐先送來的幾碟涼菜,嘴裏嚼着道:
“慶子,幫你你收豬的還是那個二麻子?”
但能力跟當初剛參加工作在縣城正府時,已是今非昔比。
流行就像一陣風,一兩年就一個樣兒。
二牛憨笑一聲,脫掉身上的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把打火機掏出,給徐慶點着煙後道:
“慶子,什麽事你說,隻要我跟國華能辦到,就包在我倆身上。”
三人見面,沒一點拘束,連說帶笑寒暄了好一陣,就點菜,而後等待期間,先喝着酒,繼續閑聊。
李國華與二牛聞言,恍然明悟,點點頭,舉起酒盅,與徐慶一塊喝了一個。
徐慶身處在這改開的年月中,自也就緊跟潮流,穿起西裝。
結果一眨眼,西裝又成了人們追捧的心頭好。
…………
你呢,非說不用,一直拖到現在,我單位食堂,我明天給打聲招呼,以後豬肉就由你肉聯廠供應。”
二麻子站在辦公室門口,聽見徐慶的話,把剛掀開的門簾手放下,轉身就找人去儲藏車間冷櫃内搬肉。
剛改開時,時髦的穿着是喇叭褲,蛤蟆鏡。
徐慶苦笑道:“不是我上半年不想,是上半年收不下多少豬,這不最近,今年的豬,大規模出欄,養豬的人也比去年多起來,收豬比起之前要好收了。”
轉過天,早上八點,徐慶從家裏剛到郊外自家肉聯廠,就看到李國華單位和二牛單位的采購員,已早早在廠裏等着他了。
“嗐,慶子,就這事啊,簡單,你肉聯廠豬肉,往後給我和國華單位送,我明天上班後,找找我以前在二商局上過班的那些老同事,讓他們幫忙給伱再辦個可以零售的營業執照,省的像去年年底似的,鬧出你肉聯廠讓人舉報的事。”
每天銷出去的豬肉,可要比之前多。
徐慶不由心中一笑,暗覺二牛和國華辦事效率還真是高。
徐慶見在市政.單位曆練的李國華,愈來愈老練,笑着道:
“國華,二牛,哥們我是有個事,要對你倆說。”
徐慶應聲道:“麻子哥跟着我以前下鄉兩年,對咱四九城周邊鄉鎮都熟悉,今年收糧、收豬,我沒去,都是他一個人跑的。”
當二牛和李國華來到全聚德,徐慶一瞧,機關.單位上班的兩位老同學,脫掉中山裝,也換上了西裝。
二牛聞言,當即道:
二牛去年有調動,從二商局一躍當上了市場.管理監督.局的一把手。
李國華坐在徐慶左手邊,嘴裏說道,同時伸手從西裝内襯口袋掏出中華煙,遞給徐慶和二牛。
李國華在二牛說完後,才不緊不慢道:
最近一兩年倒是沒怎麽調動,也沒升遷。
徐慶則坐在辦公室,與兩個采購員閑聊交談。
但這非是徐慶拓展肉聯廠銷路的全部渠道。
紅星軋鋼廠的二分廠,四分廠.等幾個分廠食堂,他還沒過去洽談。
等今天下午安排完廠裏的事情後,打算就去。
趁熱打鐵,一鼓作氣,将肉聯廠的銷路鋪開。
十來分鍾後,徐慶走出辦公室,查看二麻子安排人将豬肉裝的怎麽樣了。
“麻子哥,好了沒?”
二麻子叼着煙卷,道:
“慶子,差不多了,都剛過完稱,等搬到車上裝好就齊活兒。”
徐慶點點頭,擡手讓飼養車間的四名工人,先别着急裝車,轉身回到辦公室,将那兩名采購員叫出來,當面看了斤稱數後,确認沒問題,才讓搬上車。
然而,李國華和二牛兩個單位的采購員剛開車離開肉聯廠,剛出廠門,紅星軋鋼三廠食堂的采購員,與五分廠的采購員,就前後腳前來拉豬肉了。
徐慶朝二麻子一看,讓二麻子安排人繼續從儲藏車間搬肉出來。
九點零五,紅星軋鋼三廠與五廠專門采購蔬菜肉類的物資車,駛出肉聯廠。
徐慶捏着手裏單據,拿回辦公室,與頭前國華和二牛兩個單位采購員給的單據,一并收進抽屜放好。
這些單據都是錢,收貨款的時候,得用來盤賬。
少一張,那可就白白損失上百斤豬肉。
在這秋高氣爽的天氣裏,徐慶把單據收好,用賬本把賬記了後,走出辦公室,目送二麻子開上廠裏的解放卡車離廠下鄉收豬。
肉聯廠現在運轉的井然有序。
二麻子主要負責收豬,順帶再收糧。
屠宰車間,惠德海帶着徒弟殺豬。
飼養車間那邊,四名工人忙着喂豬,管豬。
兩名檢疫員,将屠宰車間宰殺過的豬肉,進行檢疫。
一切井井有條,各自都在忙碌。
徐慶走到唯一清閑的看大門老孫頭跟前,要了根報紙卷的旱煙,坐在門房内,與老孫頭吞雲吐霧起來。
這年頭,國家還是将煙草作爲經濟支柱産業。
全國很多地方每年都種。
各地煙草質量,因氣候、土壤等條件和其他因素影響,煙葉的口感都不一樣。
當然,還有種植品種不同的原因。
徐慶這些年,從沒把的經濟煙到大前門,牡丹煙,再到中華等。
各種價格的煙,幾乎都抽過。
但紙卷的旱煙抽的少,也就這兩年時常下鄉,所以多一點。
下鄉期間,買成品煙不方便,農村抽煙的人,多随身攜帶煙袋,上年紀的還腰間天天别着旱煙杆。
徐慶跟農民打交道多了,對煙草漸漸有了深入了解。
老孫頭抽的煙絲是托人從山東買的。
據說民國時期,山東‘绺子煙’就最爲出名。
二麻子前幾日說,他爲老孫頭要一斤煙絲,老孫頭摳搜的竟不舍得給。
徐慶便今兒要了一根,想好好嘗嘗。
隻不過,一根抽罷,沒察覺出跟其他煙有啥太大區别。
倒是味兒醇和,也香些,勁兒不小,挺大。
徐慶抽完,與老孫頭随意聊了聊,便邁步出廠,上糧站庫房那邊轉悠了一圈。
糧站庫房,老吳帶着工人在加工糧食,一袋袋麥子,經過巨大機器的研磨,變成白淨滑膩的白面。
這邊徐慶不用太操心,糧站庫房建的早,運行的也早。早步入了正軌。
眼下,徐慶也就每天過來巡視巡視,防備有工人偷偷抽煙。
畢竟加工糧食,最擔心的問題就是發生爆炸。
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事,那就是大事。
好在徐慶每個月都會給老吳和其他工人開會,強調安全隐患,所以,糧站庫房自從加工糧食至今,還沒出現過重大事故。
中午,徐慶吃過午飯,在辦公室休憩到下午兩點,睡醒洗了把臉,就離開肉聯廠,騎着自行車回到城裏,朝紅星軋鋼廠之前沒商談供應豬肉的幾個分廠過去。
雖然徐慶去年開辦肉聯廠後,除了三成和五廠外,其餘幾個分廠都沒提過供應豬肉,但剩餘的那幾個分廠食堂的糧食,可都是他糧站庫房供給的。
因此,徐慶去幾個分廠沒一盞茶的功夫,就把豬肉供應的事宜敲定。
徐慶從最後去的紅星軋鋼第六分廠出來時,天氣已臨近晚上。
暮色沉沉,夕陽殘照,氣溫漸漸變涼。
徐慶低頭看了一眼左手腕處的雷達表,見下午五點多鍾了。
就沒回郊外肉聯廠,而是直徑沿熱鬧大街,朝自家住的大院回去。
大街上做生意的人是日漸增多,幫人拉貨蹬三輪的‘闆爺’,也比去年要多不少。
行人的衣服顔色更是一年比一年花哨。
剛改開時滿大街幾乎還都是穿顔色單調的綠軍裝或灰色,藍色衣服。
但現如今,各種顔色的衣服,讓人看的是眼花缭亂。
就是樣式不算多,面料也多是的确良和咔叽布等老幾樣。
但總歸跟改開之前相比,顔色上是豐富不少。
徐慶避開前面蹬三輪車給人拉活掙錢的青年人,快速騎着自行車從旁邊駛過。
以往在街上厮混的混子,還是吊兒郎當模樣,到處閑逛,徐慶打眼一瞧,就知道迎面駛過三個騎自行的青年,全是遊手好閑的主兒。
改開後,在國家對經濟發展的大力鼓舞下,混子們漸漸少了,有還是有,可沒改開前多。
曾經的混子多數是因爲出身成分不好,找不到正經工作,沒單位肯接受,隻能一條天到晚瞎混。
但時隔多年,時代變了,成分不再是問題,隻要勤快,不進單位上班,自己做點小買賣,國家又允許,能掙下錢養活自己。
徐慶騎着自行車,穿梭在人流和車流當中,慢悠悠地拐回自家大院胡同。
大院裏,前院三大媽跟一大媽坐在一塊拉家常,摘菜。
徐慶推着自行車打了聲招呼,就往後院自家回。
一大媽看着徐慶進了中院,小聲對三大媽道:
“咱們大院,自改開後,就屬後院小慶人家日子是一年比一年好,做生意早,開糧站,辦肉聯廠,去年摩托車讓人抽走,今年直接買了輛卡車。
三大媽,你說咱們年輕的時候,怎麽就沒趕上改開。”
“可不是嘛,您說的太對了,”三大媽手裏一把韭菜慢慢摘着,應聲道:
“小慶自從開了糧站,我聽咱後院老劉說,家裏幾乎頓頓白面饅頭,棒子面吃的日子,一年下來,加一塊都沒一個月。
去年開了肉聯廠,每周我在前院都能聞見從後院飄的肉香味。”
一大媽接茬道:
“嗐,人小慶辦肉聯廠,開糧站,圍繞的就是吃飯這一塊,可不就白面和肉總能吃上,哎,對了,你家老大開了飯館,生意怎麽樣?”
三大媽瞬間一怔,眼神中劃過一抹傷心,歎氣道:
“甭提了,我當媽的都沒去過幾次,我那兒媳婦心眼多的要命,天天防着我去他們那小飯館。”
一大媽聞言,沒再接茬搭話。
入秋後,天氣轉涼,伴随着一場又一場的秋雨,氣溫是見着天的冷起來。
日子到了周末,徐慶早上穿了件紅毛衣,妹妹曉雅織的,愛國和豐銘也有。
徐慶穿戴整齊地騎車就上郊外,去了肉聯廠,中午前後回了大院。
結果,徐慶一回前院,就聽三大爺閻埠貴說道:
“小慶,不得了了,跟許大茂離婚的婁小娥回來了,還帶了個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