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茂不想明說,也不想多說,見愛國和豐銘問,就随意說道:
“嗐,其實也不是我自己用,最近認識了個大老闆,手頭有批貨要出,需要用卡車,外地人,對咱們四九城不熟,讓我幫幫忙。”
徐愛國和徐豐銘聞言,半信半疑起來。
許大茂人精明,處事圓滑,不是沒一點本事的人,這是他倆和大院人都知道的。
而改開這幾年,全國各地,有不少人都湧進了城裏。
更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許大茂結交幾個外地來的做生意老闆,很正常。
可許大茂說的含糊,既沒說那大老闆做啥生意,也沒說要拉啥貨,愛國與豐銘心裏存疑,也無可厚非。
當然,最後借不借許大茂,或者給不給許大茂用卡車,是徐慶決定的。
愛國和豐銘便扭頭看向自個大哥。
劉海中與棒梗,秦京茹等人,也目光朝徐慶身上聚攏。
不過許大茂嘴上卻說道:
隻是,如此一來,許大茂一時間又不知道,明兒下午該帶誰過去跟那個大老闆見面,整個人又犯愁起來。
便想找徐慶一塊幹。
許大茂哦了一聲,心中咯噔一下,瞬間暗覺,先前的擔憂,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許大茂聞聲,連連點頭道:
“那是,哥哥我也就是随口問問你這邊,你忙你的,實在不行,我另外找人給弄車。”
徐慶松開懷裏的閨女,讓跑去媳婦靜紅身邊,對劉海中和許大茂的談話,不予置評,充耳不聞。
徐慶壓根就不想去認識那個大老闆。
不管怎麽說,徐慶辦肉聯廠,開糧站,做生意的實力要比他強。
這是國家最關切的事情,自然也是最想趕快實現的目标。
許大茂不是死心眼的人,心眼兒更不實,剛才故意對徐慶說要借卡車,就是想試探下徐慶态度。
再說,我肉聯廠和糧站庫房,忙的我一天暈頭轉向,今年的麥子馬上就下來,收糧上,我還得多盯着點,弟弟我真是沒時間跟你去見。”
“那大老闆還沒告訴我,就讓我先幫他弄車。”
牆壁上的标語,還是宣傳實現‘四現’。
徐慶早起後,推着自行車就出大院,一進胡同,擡腿跨過二八大杠的橫梁,騎着上了街,往郊外去。
于是想出了這麽個轍兒,看看徐慶啥反應。
街上這幾年人擺攤買早點的小商販越來越多。
徐慶搖頭,“大茂哥,伱跟人家做生意,我去成啥了。
而徐慶沒多問,也沒表現出好奇,直接告訴他,隻要剛買的卡車沒下鄉,就能借給他用。
街道兩旁栽種的樹木,郁郁蒼蒼,樹葉子全翠綠翠綠的。
許大茂眼神望向劉海中這位後院管事大爺,心中暗罵道:
“慶子,明兒下午早點回來,”許大茂斟酌着說道:“哥哥我帶你見見那個大老闆,咱兄弟倆會會他,上海來的,南方人,特有錢。”
“大茂哥,具體是哪天要用?”
“大茂,你還沒說那大老闆是幹啥的,做啥生意?”
劉海中聽徐慶和許大茂聊了半響,心裏大抵明白了些,捏着從自個屋裏拿出,一直沒用的蒲扇,戳許大茂右腿道:
徐慶感覺許大茂說的不清不楚,具體時間也說不出,思忖片刻道:
“大茂哥,既然具體日子你定不了,要那個大老闆拍闆,那你就到時候問清楚再說呗,我買的卡車,二麻子沒開去下鄉收豬收糧的話,可以借給你,要是開去下鄉了,弟弟我收糧收豬也忙,估計你隻能從城裏幫他重新雇車了。”
可許大茂又擔心,徐慶要是通過他認識了那個大老闆後,撇開他,單獨與對方做生意。
劉海中見許大茂不肯透漏一絲半點,心裏有些氣,右手一縮回,搖晃蒲扇找補道:
如此痛快,讓許大茂頓時覺得,剛才的試探真是多餘。
下過雨的晚上,清涼宜人,轉過天一早,也比平日要涼爽一些。
你說你電影院工作沒了,萬一那個大老闆,不靠譜,把你騙了,怎麽辦?”
沒啥改動。
徐慶做人做事,沒得挑,夠仗義!
“許大茂,我跟咱大院人,這不是關心你。
許大茂嘬着煙道:“二大爺,您好奇啥,您又不做生意,生意上的事情,我給您說了,您也不懂,您就好好上你的班吧。”
鹵煮,包子,炒肝,油條,豆汁,豆腐腦,随處可見。
徐慶抱着閨女巧馨,臉色平靜道:
“二大爺,沒事,我自己心裏有數,不用大夥兒操心。”
那個大老闆找他合夥做生意,他感覺自己一人,拿不下。
那他就裏外白忙活了。
許大茂撓了下頭發,思索說道:
“呸!老家夥,關心我,騙鬼呢?”
徐慶穿着長袖白色的确良襯衫,下身喇叭褲,慢悠悠地出了城,直奔郊外自家肉聯廠過去。
至于許大茂昨晚所說的見什麽大老闆,他一點興趣沒有,也沒心思去琢磨。
已七月多,對他來說,七、八、九三個月,要忙收糧,收豬。
哪有精力去想别的。
快七月底的時候,二麻子下鄉就很少回來,徐慶隔三差五通過電話和住在鄉鎮公社的二麻子,溝通收糧與收豬情況。
他今年沒下鄉去,全權交給二麻子辦。
當老闆了,哪能年年下鄉。
況且,算起來今年已是第三個年頭。
前兩年他帶二麻子沒少下鄉跑,二麻子已對鄉下很了解了。
哪個鄉鎮書記是誰?有幾個村子,村長是誰,大隊有幾個,都很門兒清!
徐慶則留在郊外肉聯廠,處理糧站庫房和肉聯廠,以及開在城裏東單菜市場附近的糧站事宜。
整整八月、九月,徐慶都在忙。
二麻子今年收一車麥子,就拉一車回城,沒白天沒黑夜。
徐慶自也是忙的沒了時間概念。
兩個月下來,收糧情況比去年還要樂觀。
小麥收下二十多萬斤。
玉米三十萬斤。
綠豆和小米也不少,各五噸多。
而這,自然是近幾年下鄉收糧收豬,在鄉下樹立起口碑的效果。
都知道徐慶講信譽,二麻子做事也麻利,爽快。
各個鄉鎮的村民,樂意把自家的糧食,除去要交給國家的外,多餘的全賣給徐慶和二麻子。
比起那些觀望了一年,去年才開始收糧的其他人來說,徐慶搶占先機是其一。
其二,徐慶跟幾個公社書記打交道兩年多,該鋪的路,已提前走通。
哪怕是同樣的收購價錢下,村民甯願選擇賣給徐慶,而不是其他人。
就算不信徐慶,但有公社出面協商。
對于沒多少文化的村民來說,完全不擔心徐慶和二麻子收完糧找不見人。
這也使得,徐慶一時半會沒辦法給所有人結清糧款,卻多了周轉、回旋的餘地。
隻不過,徐慶不會拖欠農民的糧款。
他把第三季度的肉聯廠貨款一收回來,又将東單糧站掙的錢,全在十月初國慶期間,帶二麻子下鄉,一一給賣給他糧食的農民結了。
徐慶今年收糧,收豬。
不但沒借錢,
而且還買了卡車。
比起去年,算是前進了一大步。
把事情處理完後,徐慶坐在副駕駛,對胳膊黝黑的二麻子道:
“麻子哥,去我老家村裏,我順便看看我爺爺奶奶和我二爸他們。”
二麻子摟着方向盤道:
“好嘞,慶子,我路邊把車停一下,把油加上,咱就過去。”
徐慶點了下頭。
三分鍾後,拉了半車玉米的解放牌卡車,在一個相對寬敞點的土路上停下。
二麻子跳下車,拎着塑料油桶,打開卡車的油箱蓋,在路邊往車上加起油。
這年頭,加油站不是遍地都有,别說鄉鎮,就是個别小縣城都沒加油站。
開車的人經常自備塑料油桶,防備汽車路上沒油抛錨。
徐慶也走下車,活動手腳,同時呼吸深秋山野的清新空氣。
農村的好處是,天總是湛藍,水總是清澈。
風也比人多的城裏涼爽。
隻是入秋了,風一吹過,倒令人不禁遍體生寒。
二麻子加完油,把空油桶蓋子一擰,沾了柴油的雙手在路旁土裏随意抹了抹,掏出身上的經濟煙,抖出兩根,先讓徐慶拿,随後自個嘴角湊到煙盒跟前,叼出一根道:
“慶子,走,上車,咱們這就去你老家。”
很快卡車就發動,發出轟隆隆的聲響,繼續在跟車身一邊寬的土路上繼續行駛。
快晚上時,徐慶和二麻子才到了自個老家村口。
這時候,農村的人都差不多在各家吃過了晚飯,聽見村裏來了汽車。
一個個全跑出出,站在視野開闊處朝村口張望。
當二麻子把解放牌卡車開進村裏,與徐慶從車上跳下來。
村裏的男女老少,一下子全都驚了,圍着徐慶和二麻子不斷打轉。
“小慶,我聽鎮上公社的人說,你買了汽車,哎呀,還真是啊,這麽大個鐵家夥,得不少錢了吧?”
徐慶笑着對曾當過村支書的五爺爺道:
“還行吧,前兩年,我一直雇别人的汽車,有時人家有事,沒時間幫我下鄉來拉糧,今年我咬牙就買了一輛。”
“是啊,自己有了,幹啥總歸都方便。”
徐慶聽見五爺爺的話,嗯了一聲,随之從城裏國營商店買的東西中,抽出一條牡丹煙,遞給道:
“五爺爺,您拿着抽吧。”
而後掏出身上拆開的煙,給村裏其他人散了一圈,閑聊了半響,徐慶才帶着二麻子就朝自己爺爺奶奶家過去。
村裏沒啥大變化,跟去年差不多,徐慶站在爺爺奶奶家的院門口,拎着東西喊了一聲,推開院門,走進去。
徐慶在将黑未黑的夜幕下,看到爺爺奶奶的院子,也沒啥變動。
還是以前的模樣,倒是院子特幹淨。
想必是爺爺跟奶奶每天都打掃的緣故。
“小慶,啥時候回來的?快進屋。”
走路需要拄拐杖的兩位老人,步路蹒跚地向屋外走,可腿腳不便,走動起來,很是緩慢。
但皺紋鋪滿的臉上,卻都露出了說不出的喜色,說話聲中也盡顯高興。
“爺爺,奶奶,我剛剛才回村裏。”
徐慶忙三步并做兩步,走到爺爺奶奶身邊。
二麻子幫徐慶拿着東西,跟在後面。
十來分鍾後,徐慶喝着奶奶給他倒的熱水,嘗見甜絲絲的,知道裏面放了白糖,一口氣喝完,把碗放下道:
“奶奶,去年我肉聯廠殺了幾隻羊,剝下的羊皮,我在城裏找人給您和我爺爺,一人做了件羊皮襖,與羊皮褲,這入秋了,天冷起來,你們往後可以穿在身上。”
徐慶說罷,把兩身羊皮衣服拿出,遞給爺爺奶奶。
恰在這時,徐廣進帶着倆兒子,徐建國和徐慶軍聞聲來了。
徐慶喊了聲二爸,又跟兩個堂弟打了聲招呼。
吃過奶奶張羅的晚飯後,他和二麻子陪着爺爺奶奶,二爸,以及兩個堂弟,一直聊到晚上十點多鍾。
漆黑夜幕下,徐慶與二麻子,走出爺爺奶奶家的大院,準備坐上卡車,回城。
兩位頭發花白的老人,不斷念叨:
“大孫子,天這麽黑,你們倆就别回城了,大晚上路不好走。”
徐慶也想留下住一晚,多陪陪爺爺奶奶,但事情多,卡車上還有半車玉米,明天他一早要把三虎子養的豬收回肉聯廠。
紅星軋鋼廠的幾個分廠,他還要安排人看着在國慶收假前,把糧食給送過去。
對爺爺奶奶的挽留,隻能委婉拒絕。
話很少的徐廣進,抽着煙,幫徐慶向兩位老人寬心道:
“爸,媽,小慶現在做生意忙,這次回來,你們也聽他說了,是給那些賣了糧食的人結錢的,他明天還有事,不連夜回去,明天事情就耽誤了。”
兩位老人歎着氣,心中百般不舍,不願,但也不想大孫子把正經事誤了,在建國和慶軍的攙扶下,站在院門口,目送着徐慶和二麻子離開。
夜深的靜悄悄,徐慶一邊在二爸徐廣進的陪同下,與二麻子往巷子口口出,一邊又扭頭向爺爺奶奶和兩個堂弟招手示意道:
“爺爺,奶奶,大晚上冷,你們回屋吧。
建國,慶軍,你們快扶咱爺爺奶奶屋裏去。”
徐建國和徐慶軍倆人臉上露出苦澀,他們倒是想,可爺爺奶奶執意不肯,能怎麽辦?
直到徐慶和二麻子坐上車,卡車轟隆聲漸漸離開村子,越來越遠,兩位老人才讓攙扶他們的建國和慶軍,扶着回了屋。
而這時,徐慶和二麻子已在如墨的夜色下,朝城裏回去。
夜晚的鄉鎮路上,萬籁俱寂,徐慶和二麻子一路都在抽煙,解乏,提神。
淩晨三點多鍾,回到肉聯廠,倆人在辦公室對付了一宿。
次日一早,徐慶揉着惺忪睡眼,見已早上七點半了,朝還在呼呼大睡的二麻子道:
“麻子哥,醒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