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呵呵一笑,放下酒瓶,深邃的雙眼望向徐慶。
“小慶,你有這份心,師傅我就心滿意足了。”
徐慶沒說話,掏出身上的牡丹煙,向前遞去。
老張接過,繼續道:
“你那個師哥,趙二愣子,他逢年過節,也給我送酒,可我就不想要他的,他沒啥本事,性子以前急,還犟,做事不穩重,前些年沒少犯渾,吃虧也多,但人品不差。
他結婚後啊,倒是改了不少,可總歸日子過得一般,其餘的你那些師哥,都也是馬馬虎虎過光景,他們的酒,我喝着心裏怪不是滋味的,隻有臭小子伱.”
老張說着,臉上笑容更盛起來,整個人也透着喜悅道:
“小慶啊,你是我最出息的徒弟,我就願意喝你拿的酒,每次喝的時候,總覺得臉上有光,越喝越高興,就是師父我上了年紀,身子骨不勝以前,不敢多喝喽。”
徐慶笑着道:“師傅,瞧您說的,您才剛五十多,都還沒退休,什麽上年紀了,國家還得靠你繼續發光發熱,三廠也離不開您。”
老張聽見徒弟就知道見好聽的話給自己說,心裏樂呵不已。
沒一會兒,張珍蓮端着兩碟下酒菜出來。
徐慶就陪着師父喝了會兒酒,與師娘和師妹聊着天。
彙報最近糧站和肉聯廠的生意。
晚上九點半,他才離開。
回到自家大院是十點鍾,前院裏漆黑一片,中院隻有傻柱屋燈還亮着。
卻靜悄悄一片。
徐慶推着自行車沒停留,悄然回到後院。
劉海中跟二大媽兩口子也早早歇了,其餘幾家都屋裏通明。
徐慶剛走到自家屋門口,把自行車停下,就見三弟豐銘從住在老太太的屋裏出來。
“大哥”
徐豐銘輕喊一聲,兩步走到徐慶身邊。
“怎麽還沒睡?”
“不困”徐豐銘咧嘴說着,嘴裏呵氣道:“大哥,今晚上一大爺,三大爺,還有二大爺,上咱家來找你了。”
“他們啥事?”
徐慶轉身看向三弟問道。
“這不眼看沒幾天就春節了,今兒已經是小年,咱院這仨兒大爺,想着大哥你開了肉聯廠,看能不能不用肉票,年根兒跟前,給他們勻些豬肉。”
徐慶嗯了一下,随即道:“然後呢?”
徐豐銘沒戴圍巾的脖子縮了縮,聳肩道:“他們沒等上大哥您回來,後來就都走了,我跟我二哥,還有我大嫂誰都沒應承。”
徐慶點點頭,朝漆黑夜幕望了一眼。
徐豐銘随即又道:
“大哥,還有個事,雨柱哥說,解放哥今天在三廠升副廠長了。”
“嗯,我今天過去你解放哥那邊,聽他說了。”
徐豐銘貓着腰道:“那大哥,我回去睡了啊,您跟我嫂子也早點休息。”
徐慶見三弟轉身跑回他和秀娟住的屋子,便擡手推開自家主屋。
屋裏暖烘烘的,馬靜紅正坐在炕上哄着閨女巧馨睡覺,一旁的被子裏,徐鴻志已熟睡過去。
“慶哥,剛才你在屋門口跟豐銘說話?”
徐慶摘掉圍巾和帽子,挂起,坐在炕沿上脫着鞋襪道:
“是啊,豐銘說咱大院人想從咱家肉聯廠直接買肉。”
馬靜紅見閨女呼吸平穩,輕輕地放在枕頭上,給蓋上被子,掖好被角,小聲道:
“慶哥,你什麽打算?”
“再說吧,今兒才小年,還有一個多禮拜時間才到春節,我先把咱肉聯廠和糧站年前的事情安排好。”
徐慶其實還想說,咱們大院這些街坊,心思很雜,雖然沒作奸犯科的,可也沒省油的燈,誰知道有沒有人憋着歪心思,趁機作妖。
但見媳婦靜紅在糧站辛苦了一天,嘴邊的話,就沒說出口。
徐慶洗過腳後,拿了幾個煤球,扔進爐子,将窗戶打開個縫隙,便上炕熄燈休息。
隻是沒睡着,就睜開眼,摟着趴在身邊的媳婦,一個人靜靜盯着屋頂,想着三弟豐銘說的事情。
暗覺院裏三位大爺,可真會給自己出難題。
他沒給肉聯廠辦直接對外零售豬肉的經營資質,更沒在菜市場等地開設肉鋪。
主營是批發,給大型工廠和單位供應。
而改開後,國家還沒把肉票和糧票等取締。
這就産生了沖突。
一旦不收肉票,對外零售,免不了擾亂經濟秩序。
國家對肉類的管制沒以前嚴格,可他把這口子一開,一定會被追究責任。
要是大院沒人對外吱聲,倒也還好。
可是,怎麽可能呢?
院裏什麽些人,哪能不清楚。
三位大爺不會亂說,但閻解成兩口子,劉光天倆兄弟呢?
事情要是捅出去,街道辦必然會來人,在大過年跟前鬧出麻煩,就不好收場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該有還是得有的。
徐慶思索了一小會兒,便懶得再想,閉上眼,沉沉睡去。
第二天中午,徐慶在肉聯廠的食堂,正準備把過春節的放假事宜,對肉聯廠的工人和糧站庫房的工人,說了一下。
沒料到,剛調到四九城剛試點成立的市場.管理監督.局的二牛打來電話。
“慶子,啥情況,我這邊接到有人舉報,說你肉聯廠對外零售豬肉,不用肉票就能買到。”
徐慶茫然道:“二牛,哥們做事你還不知道,那種事情怎麽可能,我一直給紅星軋鋼三分廠,和五分廠的食堂供應。
再說了,我要是找不到銷路,肯定先聯系你跟國華,往你們單位供,不至于拿出去直接零售。”
“慶子,我也覺得你不會那麽做,但今兒我這邊确實接到電話了,說的有鼻子有眼,還說你是打算偷偷賣給你們大院的人,對方剛給我局裏挂的電話,我就趕緊問問你。”
徐慶瞬間明悟,這肯定是自家大院哪個孫子在搞鬼。
與此同時。
四九城王府井大街上,劉光天站在公用電話亭外頭,抽着煙,朝劉光福道:
“電話那頭怎麽說的?”
“二哥,人家那邊說了,待會就會派人過去,放心吧。”
劉光天狠嘬了口煙,臉上露出冷笑。
劉光福皺眉道:“二哥,咱這麽弄,要是徐慶知道,咱倆”
“劉光福,你是我弟嗎?慫啥啊慫,”劉光天歪着腦袋,眼神朝身邊走過的時髦女子胸脯,貪婪地盯了一眼,回過頭道:“咱倆可是在王府井街上,用的是公用電話,徐慶他本事再高,能想到是咱倆?”
劉光福不言語,右手朝自個二哥一伸道:
“二哥,電話是你讓我打的,打電話的錢,你給我。”
“瞧你那點出息!”劉光天厭惡地白了一眼,“不就幾毛錢嘛,過幾天再說。”
劉光福心中暗罵一句,隻能捏着鼻子認栽。
他一個人可不敢幹這事,隻是也不怕自個二哥賴賬。
反正電話是劉光天讓他打的,要是不給他打電話的錢,他就把事情說出去。
到時候,看誰遭殃。
當然,劉光福也清楚,說出去他也要跟着吃瓜落。
所以一想,整個人又垂頭喪氣起來。
下午,劉光天和劉光福一下班,就蹬着自行車跑回大院,想看看徐慶回來啥模樣。
然而,一直到天色擦黑,才見徐慶推着自行車,從中院回到後院。
劉光天跟劉光福各自倚在自個屋門口,叼着煙,一臉幸災樂禍地朝徐慶臉上偷瞄,想看看徐慶愁眉哭臉的樣子。
隻不過,徐慶一臉輕松,跟往常一樣,推着自行車與許大茂連說帶笑。
完全沒一點愁苦。
劉光天和劉光福相視一眼,各自心中咯噔一聲,頓時懵圈,忙返回屋裏,躲了起來。
徐慶瞅見劉光天二人形色略顯鬼祟,心中暗暗猜測,今天中午的舉報電話,估計就是這倆孫子打的。
但沒親眼看到,也就暫時不能拿他們怎麽樣。
可要是落實了,那就别管不念同住一個大院的情面了!
不過話說回來,有了這麽一遭,也不算完全是壞事,最起碼,要是大院三位大爺,再上家提起讓昨晚那檔子事,他也有了拒絕的由頭。
不出所料,徐慶剛回到後院自家沒五分鍾。
閻埠貴和易中海,劉海中,三人就一塊過來了。
閻埠貴笑呵呵道:
“小慶,昨晚過小年,我跟你一大爺,二大爺,我們在你家等了你好半天,你也沒一早回來,你肉聯廠和糧站生意再忙,家裏你可不能不管。”
徐慶應聲答道:“三大爺您說的是。”
說完,讓放了寒假的兒子去給三位管事大爺倒茶。
易中海和劉海中也說道了兩句,随後劉海中就率先道:
“小慶,昨晚上你媳婦把我們上你家的事,給你說了吧。”
徐慶點頭道:“說了,不過二大爺,你們昨晚說的事,我倒是挺樂意的,就是今天我在廠裏接了通電話,說有人舉報我肉聯廠,對外零售豬肉。”
劉海中神色一怔,扭頭看向易中海和閻埠貴,三人全都一臉茫然。
“小慶,這是真的嗎?”
閻埠貴伸手扶着眼鏡,臉色凝重起來。
徐慶苦笑道:“三大爺,您覺得我像開玩笑嗎?”
閻埠貴默然,一聲不吭。
易中海沉聲道:“咱們大院這是誰覺得日子過舒坦了,沒事跟自家大院人找茬?”
劉海中忙解釋道:“小慶肉聯廠讓人舉報,跟我可沒關系,我今天一天都在廠裏呆着,中午都沒出去過。”
劉海中如此心急的澄清,主要是他在大院風評不好,畢竟他曾十幾年前,舉報過傻柱。
在大院衆人面前落了口實,留了把柄。
可惜,他沒想到,他的倆兒子背着他,步了後塵。
徐慶擺手道:“二大爺,我沒說是您,您和三大爺,一大爺今天能上我家,肯定不會是你們三位。”
“哪會是誰?”閻埠貴急聲問道。
徐慶搖頭,“誰知道呢,我是從沒對外售賣過豬肉。”
閻埠貴再次不言語。
劉海中和易中海,接過徐鴻志遞的搪瓷茶缸,望着冒出的熱氣,也不說話。
三人默不作聲半響,知道事情成這樣,徐慶是沒法給大院衆人從肉聯廠拿豬肉回來賣了,就紛紛離開。
劉海中走出徐慶家,直接朝倆兒子屋裏過去。
易中海回了中院,邁步上傻柱屋。
閻埠貴則回到前院,叫出呆在身邊的大兒子閻解成詢問。
大院就這些人,消息走漏,必然是大院人幹的。
徐慶先前話說的明白,他們三位大爺,活了大半輩子,自然聽的也明白。
徐慶沒向外面的人售賣過一斤豬肉,除了大院人,還能有誰?
前院裏,閻解成一臉發蒙,“爸,你說啥呢?今兒我三廠開年會,我跟于莉就沒離開過廠裏,什麽舉報慶子肉聯廠,我不知道。”
閻埠貴對自個兒子的話,半信半疑道:
“真的?
“可不嘛,慶子要是能把他肉聯廠的豬肉給咱大院人賣,好事啊,我舉報幹啥,我跟于莉一個月下來,廠裏也發不了幾張肉票,不用票就能買肉,我盼不得呢,幹嘛舉報。”
中院裏,傻柱聽見易中海的話,手裏勺子咣當撂在大鐵鍋裏道:
“一大爺,舉報慶子肉聯廠這事,保準是許大茂那小子幹的,咱們院,就他滿肚子壞水,我這就上後院找他去!
丫的,太不是東西了!”
而後院裏,劉海中将倆兒子叫到自己屋裏,鐵青臉道:
“你們兩個兔崽子,說吧,誰打的舉報電話?”
“什麽舉報電話,爸,你啥意思?”
劉光福明知故問了一句。
劉光天雙堠插兜道:“光福,沒聽出來嗎?咱爸昨晚上不是說了,他和一大爺,三大爺,昨晚上到徐慶那小子屋裏,讓徐慶這幾天臨過年了,好把他肉聯廠的豬肉,拿回來賣給咱們。
結果,今兒徐慶的肉聯廠讓人舉報了。”
劉光福故作驚訝道:“還有這事,我不知道。”
劉海中看到倆兒子一唱一和,心煩道:
“你倆少在我跟你媽面前演戲,不是你們兩個兔崽子幹的,還能有誰?”
“那我可不知道。”
劉光天說着,腦袋扭向别處。
劉光福心虛,低着頭道:“我二哥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
劉海中站在炕沿跟前,氣不打一處來,他一年到頭,沒怎麽吃上肉,好不容易跟老易,老閻,仨人想一塊去了。
讓徐慶把肉聯廠的豬肉拿回大院,好給大家夥分一分,省去沒肉票的煩惱。
這下好了,肉還沒吃上,倒是先害的徐慶肉聯廠讓人給舉報了。
二大媽站在一旁,手裏剝着蔥道:
“老劉,說不定是前院老閻家的閻解成舉報的,那閻解成跟于莉兩口子,去年十月份的時候,不是跑到咱後院跟小慶鬧了一次嘛,後來我聽說,閻解成兩口子身上都背了處分。”
劉光福瞬間擡起頭道:
“對對對,爸,我媽說的一點沒錯,興許就是閻解成跟于莉兩口子幹的。”
劉光天也忙跟着道:“沒錯,一定是閻解成!”
劉海中扭頭看向自個老伴,又聽兩個兒子如此一說,心裏琢磨片刻,覺得有道理。
閻解成跟于莉身上能有處分的事情,他知道的可比大院其他人多一點。
要是閻解成兩口子因去年的事情,對徐慶懷恨在心,還真有這可能。
隻是,劉海中剛這麽一想,就猛地聽見屋門外院裏,傻柱吵鬧的喊叫許大茂。
“許大茂,你個王八蛋,給爺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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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月可能要稍微斷更幾天,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