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房門外,夕陽浸染天際,老吳伸手撓着頭發,不再言語。
一陣涼風吹來,刮動四周的塵土漫天飛揚。
徐慶沒再跟老吳說道,讓二麻子進庫房把裏面的工人全都叫了出來。
當着衆人的面,他從身上掏出錢,給那小青年結完工資,再次重申道:
“各位,加工面粉,我讓你們幹一陣,歇一陣,就是怕機器過熱,引發爆炸,你們還想着在裏面抽煙,怎麽着?一個個嫌命長是嗎?!
誰要是覺得不合理,就給我拿工資走人,别留下禍害别人!”
徐慶說完,沒人敢吭聲。
二麻子站在一旁,片刻後附和道:
“都聽見了嗎?掌櫃的發話,往後誰敢在庫房裏面抽煙,要是被我抓住,決不輕饒!”
二麻子發狠說完,随即打着圓場道:
“好了,想抽煙的,趁現在出來了,趕緊過煙瘾,不想抽的,回去繼續幹活!”
四五個工人回了庫房,兩三個人掏出煙,一邊瞧着徐慶,一邊瞅着那青年。
那青年委屈不已,攥着錢,心有不甘。
不過徐慶沒理會,身爲老闆,他是一個字都不想對那青年說。
以前多次強調,庫房裏面不能抽煙,卻一直當耳旁風。
徐慶作爲老闆,給他結清工資,已是仁至義盡了。
無規矩不成方圓,明确訂立的規章制度不遵循。
徐慶留着他幹啥。
明知故犯,不拿自個當回事。
徐慶何必跟他費口舌。
雖然徐慶心善,但善也有尺寸。
不能慈心生禍害。
好在今兒是沒出意外,要是出了意外,那就事大了。
徐慶作爲老闆,很清楚,對工人不能太過于好說話。
今天要是留下那青年,保不齊下次還會再犯。
他不能因爲老吳的求情就任由其繼續幹活。
要是庫房内存放瓜果蔬菜,徐慶倒可以網開一面,批評一番了事。
可這是存放糧食的庫房,不是其他地方,今天他必須殺雞儆猴,以儆效尤,防備以後再發生類似事情。
老吳轉身送那青年離開,徐慶對二麻子道:
“麻子哥,今兒我過來是給你說個事的。”
“啥事?”二麻子跟着徐慶去了庫房附近的李子樹下。
徐慶道:“我們院的三大爺,過幾天學校那邊放暑假後,想來這邊找個活兒幹,我應了他,等他過來,伱就不用在庫房這邊盯着了,咱倆下鄉去。”
二麻子歪斜着身子,靠在樹上,一邊掏出煙,遞給徐慶,一邊道:
“慶子,哥們我在庫房這邊也呆膩了,一天到晚,連個女的都瞧不見,悶的人要死。”
徐慶見二麻子這麽說,笑着道:
“好,那咱們下半個月就去鄉下。”
轉眼到了七月中旬,天氣進入伏天,紅星小學放了暑假。
徐慶一早就在大院叫了三大爺,帶着他來到郊外庫房,給老吳交代了一下後,就讓閻埠貴接替二麻子在庫房這邊盯着。
不過徐慶在臨走前,特意對閻埠貴專門說了一聲:
“三大爺,庫房内不允許任何人抽煙,不管誰,哪怕是老吳,也不行。”
閻埠貴笑呵呵道:
“小慶,你放心,這三大爺我明白,庫房裏面是糧食,在裏面抽煙不是找死嘛,我教書幾十年,這些都懂。”
徐慶見狀,笑道:“三大爺,那庫房這邊就交給您了,我跟二麻子先走了。”
閻埠貴的了新差事,心中歡喜不已,揮手道:“小慶,你們忙你們的事去,庫房有我在,不會出岔子。”
徐慶嗯了一聲,騎着摩托車,與蹬自行車的二麻子去三虎子母親家轉了一圈後,離開郊外,回了城。
進城後,二麻子回家收拾行李去了,徐慶倒是沒着急,騎着摩托車到自家東單糧站兜了一圈。
給妹妹和惠麗華等人說了一下明天他和二麻子下鄉去收糧的事情。
稍作片刻後,才騎着摩托車回了自家大院。
如今他身上揣的錢,有七千七百塊。
兩千是從糧站拿的。
一千是愛國和豐銘的,倆人各五百。
他們兩個剛結婚沒幾年,積蓄不多。
去年才完婚的徐曉雅跟劉建軍,也拿了三百。
爲了支持自個大哥徐慶,他們把家底掏了出來。
大哥徐慶事業處于上升期,愛國和豐銘,曉雅,作爲弟弟妹妹哪能不出一份力!
以前他們三個小,啥事都靠大哥,現在他們長大,自然也得想着大哥,幫大哥大嫂。
另外,馬解放在自個父母的授意下,送了一千二到大院給徐慶,讓拿去使喚。
大頭自然是馬國華出的,馬解放現在沒啥錢,吳月梅剛生二胎。
馬解放今年沒攢下多少,隻能拿出兩百。
而剩餘的,是大院衆人主動給徐慶借的。
易中海的一千塊,傻柱的五百。
許大茂七百,閻埠貴一千。
這四家人就湊了三千二百塊。
而這三千二,徐慶原本不想要。
要不是大院人主動拿出錢來,他絕不會在院裏開口借。
雖然他身上沒錢,可等到九月份,紅星軋鋼廠的幾個分廠,把第三季度的貨款一結清,立馬就有了。
他真沒必要到處借錢。
也就是下鄉收糧,收豬時,速度要稍微放緩一下罷了。
至于大院其餘幾家沒拿錢主動借,徐慶也不介意。
畢竟不是誰家積蓄都多。
賈家光景才更勉強好過起來,前段時間剛四處爲人借錢,才給棒梗買了輛自行車,哪還有錢。
秦淮茹倒是有心,這些年心裏一直記着徐慶和靜紅對她家的幫助,前天晚上專門到後院,坐在徐慶屋裏,說下個月工資發了,能拿出二十塊。
徐慶笑着擺了擺手,說不用。
二十塊能幹個啥?收糧都是上千上萬斤的收,壓根指不上。
同住在後院的劉海中,其實很想給徐慶借錢,之前易中海和傻柱還有許大茂,上徐慶屋裏的時候,他跟二大媽倆人可是瞧見了。
徐慶眼下遇到難處,他想趁這個機會,跟徐慶一家把關系修複好。
隻不過,劉光福今年回來住,爲了蓋房子,跟劉光天,兄弟倆人合起夥兒,帶着各自媳婦,連哄帶騙沒少從父母手裏要錢。
劉海中出了給小兒子劉光福蓋房子的錢,手頭是真緊巴巴的。
想到易中海給徐慶拿了一千。
他同樣是院裏管事大爺,一兩百實在不好意思拿出來。
便就一直沒敢登徐慶家的屋門。
至于劉光福跟劉光天,閻解成,這三家,天天想着找别人借錢,哪會拿出錢借别人。
再者,他們三家,除了閻解成有于莉管着,這些年落了些積蓄,劉光天跟劉光福是有多少錢就花多少。
攢錢,從沒想過。
徐慶回到大院,在家歇了一整天。
次日上午八點,天氣剛開始熱起來,他就騎着摩托車,帶着二麻子下鄉朝老家的公社過去。
去年他跟二麻子是八月左右才下鄉收糧的。
今年算是整整提前了半個多月。
但并不礙事,冬小麥六月多成熟,現在七月中旬,算算日子,大多數家戶,已經把麥子差不多都割完了。
果不其然,徐慶和二麻子來到公社大院外時,正好瞧見各村的村長,連同大隊上的生産隊長,正在公社院裏向公社書記王明勝彙報今年的糧食收獲情況。
徐慶跟二麻子就沒進公社院裏,調轉摩托車的車頭,到鎮上的供銷社轉悠去了。
等到下午五點多鍾,公社院裏的衆人開完會,他倆才找到王明勝,把收糧和收豬的事情說了出來。
王明勝熱情招待徐慶與二麻子,披着灰布外套坐在還明亮的公社院裏道:
“我們就盼着你們來呢,這不,幾個生産隊的隊長,今兒開完會都沒走,就等着你們來收糧。”
徐慶笑了笑,吃着公社大竈李嬸炒的土豆絲,點頭道:
“王書記,那今年我們倆又得在你這邊麻煩您了。”
王明勝叼着煙卷,抖了抖肩膀,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拽了一下,樂道:
“啥麻煩不麻煩的,你說起來是城市戶口,可你爺爺奶奶,你二爸他們,不都是咱們公社的人,這有什麽的,你這兩天先去看豬,誰家要是想買,你們就先收豬,等這幾天,我這邊把給國家該交的糧食一事弄完,你們就能開始收糧了。”
徐慶聞言,點點頭,和二麻子舉起酒杯,跟公社書記王明勝碰了一下後,連說帶笑地繼續喝酒聊天。
鄉下的晚上,很冷。
别看白天大中午,能曬的人脫層皮,可一旦入夜,俨然就像是進入了深秋一般。
尤其是晚間起風,刮在身上,寒意濃的令人穿着短袖直打哆嗦。
不過鄉下的夜晚,出奇的甯靜,星光瞧着比在城裏看到的還璀璨,月色也更明亮。
幾朵薄雲從月亮下穿過,被映照的宛如白紗。
偶爾從遠處傳來的幾聲犬吠,伴随着稀稀疏疏的蟲鳴聲,聽起來說不出的惬意,祥和。
而這,在城裏是很難體會到的。
二麻子跟徐慶坐在公社大院裏,一根煙抽完,就冷的直往屋裏回去。
徐慶笑了一下,獨自又呆了一小會兒,也回了屋。
這時才晚上九點多鍾,可整個公社大院,已沒幾間屋子亮燈了。
當徐慶和二麻子熄燈睡下後,整個公社大院,徹底陷入進了夜色的靜谧當中。
二麻子蓋着被子,望見月色将窗戶上的麻紙照的透亮,伸手從一旁摸出煙,遞給徐慶一根,用去年過年買的打火機,翻身趴在炕沿上,小聲道:
“慶子,我咋感覺今晚的月色好亮啊,這晚上要是出去撒尿,怕是連手電筒都不用拿。”
徐慶抽了一口煙,小聲道;“今兒十五,可不亮嘛,别說出去撒尿,就是大晚上有人去地裏幹活,也沒啥。”
二麻子嘬着煙,身子側了側道:“慶子,你這一說,還真是,這麽亮的夜晚,真跟白天差不多。”
徐慶在屋裏跟二麻子抽着煙,小聲說話。
然而,突然有人喊道:“王書記,睡了嗎?對面山頭,有人剛才捏了手電筒,不知道是逮蠍子的還是盜墓的,咱們要不要派人過去看看。”
猝不及防的叫聲,打破寂靜。
徐慶而二麻子聽見公社大院外邊傳來的聲音,頓時都心頭一震。
“慶子,走,咱們出去瞧瞧去。”
徐慶抽着煙,坐起身,裹着被子朝窗戶外瞧了一眼,見公社書記跟公社的會計,都披着衣服上了院裏,便跟二麻子穿好衣服,也披着長袖外套出了屋。
屋外夜色皎潔,院裏靠牆放的拖拉機,自行車,以及各種農具,全都被照的一清二楚,徐慶停在屋門口的摩托車,也是一樣。
“哪個村的渾小子,大晚上不着調,走,過去瞧瞧,逮蠍子的話就算了,要是敢盜墓,逮住那幾個王八蛋連夜扭送派.出所。”
王明勝罵罵咧咧,一邊招呼跟着走出屋的會計,去叫人,一邊沉着臉抽煙,見徐慶和二麻子出來了,連忙道:
“徐慶同志,你們快回屋歇着去,跟你們沒關系,明天你們還有事,早點睡吧。”
徐慶道:“王書記,真不用幫忙?”
王明勝轉身走到徐慶和二麻子跟前,吐出嘴裏的煙,眼神瞥見徐慶的摩托車,思索着道:
“你摩托車,讓我用用。”
王明勝說完,氣不打一處來,狠聲道:“八成是那幫盜墓的,改開後,不少盜墓賊猖獗起來,從去年開始,每個月都有人惦記墓裏埋的那點東西,那幫王八蛋,什麽财都敢發,我帶人抓了幾次,派.出所的人都蹲了幾晚上,就是逮不住人,每次快到跟前了,那幫人就跑了,今天你騎着摩托車來,正好我們用一下,我看那幫盜墓的能跑多快!”
說話間,公社會計叫出了一幫人。
徐慶見狀道:“王書記,你們盡管騎我的摩托車過去。”
二麻子在一旁也說道:“王書記,你們人手夠不夠,要不要我們倆跟着你們一塊去。”
王明勝道:“沒事,你們倆早點歇着,我們過去就成,能抓到人最好,抓不到,趕跑他們,我們就回來,人太多沒用,那幫兔崽子,狡猾的要命!”
王明勝話音剛落,轉身騎上摩托車,帶着蹬自行車的七八号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公社大院。
徐慶和二麻子在院裏站了一兩分鍾後,一合計,反正也睡不着,還不如跟着去瞧瞧。
瞥見公社大院裏還有三輛自行車,二麻子走過去彎腰一瞧,都沒上鎖,咧嘴道:
“慶子,走,咱騎車追上去瞅瞅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