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解成灰頭土臉地去給于莉打洗腳水去了。
心裏惱火,可嘴裏沒詞辯解。
他兩個弟弟,不管是解放還是解曠,的确從來不尊重他這個當大哥的。
在這一點上。
閻解成實在無話可說。
有時兄弟三人在街上碰見,那也是相互連招呼也不打。
各走的的,假裝不認識。
親兄弟處成這樣。
閻解成能說啥。
就連妹妹閻解娣自從出嫁後,都幾乎與他這大哥斷了來往。
兄妹四人,四條心。
閻解成端起暖壺,往洗腳盆裏的涼水中摻着熱水,心裏除了氣憤還是氣憤。
三個弟弟妹妹不拿他當回事。
媳婦于莉又各種嫌棄。
閻解成郁悶的要死。
他就納悶了,怎麽天下的好事,從沒落到自己身上過。
傻柱一個廚子,都能走狗屎運,跟着徐慶去大學混了幾年,搖身一變,在廠裏提幹。
爲啥自己堂堂一個高中畢業的,在廠裏幹的年頭也不短,廠裏還不想着讓他也提幹。
狗日的老天爺,難不成是個睜眼瞎嗎?
閻解成端着洗腳盆,心裏一邊罵,一邊放到于莉腳邊,而後扭頭走到屋門口,推開屋門,掀開門簾,望着屋外漆黑的夜空,心中憤憤不平。
自己比不上徐慶也就罷了。
傻不拉幾的傻柱現在都比他高了一頭。
閻解成摸出身上的沒把經濟煙,掏出與人玩牌赢的汽油打火機,叼着煙點着,狠狠地嘬了一口。
左思右想,總覺得自個命真是太背了。
傻柱和許大茂兩個念書從小不如他,現在卻一個個都有乾部頭銜。
唯獨他,在住在大院裏的同輩人中,還是工人身份。
當然,徐慶現在也沒乾部頭銜。
可閻解成清楚的知道,那是徐慶不想在廠裏繼續呆,主動辭職要下海經商的。
從性質上來說,跟他不一樣。
徐慶是當過了辦事員,又升爲科長,最後參加工農兵上大學,回來被總廠直接提拔到五分廠,去當一把手。
而他,直到現在連辦事員都沒混上。
以工代幹那些年,沒趕上。
變天期間,也沒趁亂撈到一官半職。
這些年,廠裏的提幹名額,年年都沒他。
閻解成實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把誰得罪了。
怎麽好事全都繞着他走。
然而,閻解成也不想想,他是沒好運氣嗎?
是他自個不争氣罷了。
閻埠貴讓他複讀高三,還不是希望他能直接考進大學,
如果他沒複讀,進廠上班,抓住以工代幹的機會,是能順利成爲幹部。
但那跟從大學畢業提幹,本質上就差了很多。
高中文化,按照以工代幹,充其量給個中專生直接轉正提幹标準。
隻能享受七級辦事員的待遇,每個月僅有三十七塊五的工資。
而大學生畢業,參加工作就是五級辦事員。
級别上能直接高兩級不說,而且工資還是四十九塊五。
每個月能多掙十二塊錢。
閻埠貴精打細算的一個人,即便是對他和閻解放他們吃穿用上摳門一些。
但念書方面,可從沒吝啬過。
都能舍得掏錢讓閻解成複讀一年,哪怕是存着以後讓兒女養老的目的。
但總歸說起來,對他們也是有好處的不是。
奈何,他自己不争氣。
複讀還沒考上,連雨水當年的成績都沒有。
後來,變天期間,閻埠貴幾次三番地又給他鋪路,讓他前些年以工農兵的身份去上大學。
他有哪一次聽了?
不是舍不得老婆孩子,就是抹不開臉面,覺得都結婚的人了,反正工作也有了,還去大學湊什麽熱鬧。
再之後,徐慶上大學,閻解成倒是動心了,閻埠貴都打算着手安排去了。
奈何,于莉不讓他去。
便直到現在,閻解成兜兜轉轉,還是紅星軋鋼三廠的一個普通工人。
怪誰?
怪他自己沒出息。
不是沒機會,是大好機會給他,他把握不住。
一根煙抽罷,閻解成望着自個父母還沒熄燈的屋子,心裏不禁恨恨地責怪起來。
認定就是閻埠貴非讓他多讀了一年高三害的。
不然,他早都提幹了。
隻是他剛這麽一想,身後屋裏,于莉扯着嗓子喊道:
“閻解成,你死外邊去了,抽煙也不嫌冷,把你凍死在外邊算了,還不趕緊回來把洗腳水端出去潑掉!”
閻解成聽見于莉的喊叫,轉身臨回屋前,眼神朝自己父母的屋子又狠狠地瞪了一眼。
然而,他還是沒扪心自問一下,造成這種結局的,還不是他自己嗎?
不管是他沒能提幹,還是跟弟弟妹妹的關系。
都是他這當大哥的沒起個好的帶頭作用。
倘若他能像徐慶一樣,給弟弟妹妹樹立一個好的榜樣。
他跟于莉的光景不但早都大變樣了,兄妹四人的關系,也不至于鬧到如今這種地步。
奈何,閻解成固執己見,耳根子還軟。
啥事都聽媳婦的。
于莉讓他幹啥,他幹啥。
精明和心眼,比起街面上的傻子,他強多了。
可就是沒出息,父母說的不聽,怕被算計,全聽于莉的。
也就注定一輩子爛泥糊不上牆。
夜靜的沒一點聲響,又比先前更深了些。
徐慶和愛國送吃完飯的三弟豐銘和秀娟,以及妹妹曉雅,妹夫建軍從後院走到中院時。
賈家屋裏剛躺下的賈張氏聽見動靜,摸黑坐起,趴在窗戶上,隔着玻璃朝院裏瞅了瞅,放下撥開的窗簾,重新躺在炕上,枕着枕頭,面朝秦淮茹小聲道:
“淮茹,你今晚沒上後院徐慶家,伱是沒見着,徐慶買的那塊雷達表,真是好看,我見棒梗都瞧的眼睛都睜大了,捏在手裏,都不想撒手。啥時候,咱家也給他買一塊。”
秦淮茹聞言,平躺在被窩裏,望着漆黑的屋頂,歎了口氣。
“媽,你知道那雷達表多貴嗎?咱家哪能買的起,我就是累死累活在廠裏幹上一年,一分錢工資不花,都不夠。”
秦淮茹說完,頓了頓,“棒梗喜歡,他以後自己攢錢,讓他自個買去,咱們就别操心了。”
賈張氏将孫子棒梗從小視爲寶貝疙瘩,聽見秦淮茹的話,立馬急聲道:
“有你這麽當媽的嗎?自個兒子不上心,棒梗能找對象了,你也不給他打聽打聽,還得我這當奶奶的,一天到晚去張羅!”
賈張氏心裏憋着氣,說完,身子一轉,背對秦淮茹,面朝窗戶,打定主意,當媽的不管,她當奶奶的管。
隻要是棒梗喜歡的,她就想辦法給弄到!
秦淮茹沒再跟婆婆說話,目光盯着黑呼呼的屋頂,心中思緒紛雜。
她不是不想給兒子買雷達表。
而是知道,就家裏的條件,能省吃儉用的給棒梗在明年買上一輛自行車就算不錯了。
雷達表那麽貴重的東西,總不能爲了買,再過回十幾年前,勒緊褲腰帶的日子吧。
她是沒晚上去徐慶家看那雷達表。
但報紙上又不是沒有照片。
友誼商店内也擺着。
隻不過雷達表剛在國内興起,一般人有錢都買不到,得托關系從其他地方弄。
徐慶人家有關系,也有錢,自然是想買就買。
自家呢?
有本事的親戚,一個沒有。
沒本事的,多年都不走動。
棒梗能插隊回來,還是依仗院裏的徐慶給看着辦的。
欠下的人情,到現在都還沒還上。
她總不能再拉下臉,求慶子幫忙吧。
徐慶就是再仁義,那自家得拿得出買雷達表的錢才行啊。
秦淮茹想着想着,不禁暗恨起死去的丈夫——賈東旭。
想問問他,怎麽忍心讓她一個人獨自承受這一切。
眼淚不知不覺間從眼眶内流出,秦淮茹身子一轉,側着身,沒敢用手擦,生怕賈張氏聽見動靜,又跟她胡唠叨,便任由其沿着臉頰,流淌在枕巾上。
而中院的傻柱和易中海兩家,也沒睡。
對徐慶的雷達表,他們羨慕是有的,嫉妒卻談不上。
易中海跟一大媽兩口子,今天見着雷達表。
想到徐慶家的光景愈發的好。
暗恨當年怎麽就沒幫徐慶兄妹四人一把。
不然,就徐慶現在的日子,他們倆何愁養老沒人管。
隻不過,現在說啥都爲時已晚。
而傻柱對那塊雷達表是真喜歡,真心覺得好,不過他不是那種趕時髦的人。
沒太強烈的想要。
他給廠裏大領導前些年做飯,什麽好東西沒瞧見過。
那時候,國内雖然沒雷達表。
但大領導家裏的留聲機,可是稀罕玩意,被他搬回家。
這會兒正一個人靜靜地在屋裏聽着,躺在炕上,雙手交叉放在腦後,靠着着被褥,翹起二郎腿,琢磨道:
“慶子這是越來越可以了啊,今年一下置辦了兩個大件,一輛摩托車,一塊雷達表,嘿,可真不賴啊!”
傻柱自言自語地說着話,擡手将身邊小碟子裏的花生米,撚起一顆扔進嘴裏,一邊嚼着,一邊呲牙一笑。
尋摸着,等下次再去相親,就找徐慶把雷達表還有摩托車都借上。
至于徐愛國昨晚上答應借他的皮夾克,傻柱哪能放過。
就不信了,哪個女的見到那三樣對他能不動心!
此時大院正門外的胡同口。
徐慶與二弟愛國送豐銘和曉雅他們離開後,轉身就趕緊回了大院。
已是十二月份,氣溫一到晚上能降到零下。
天寒地凍的,大晚上是一點不好受。
徐慶和愛國剛從中院回到後院,許大茂聽見聲響,從屋裏出來,裹着軍大衣,喊道:
“慶子,你等下,哥哥我有個事,跟你商量。”
徐愛國見許大茂找自個大哥有事,就先回屋去了。
徐慶便站在院裏,掏出煙遞給許大茂一根道:
“大茂哥啥事?”
許大茂左手把厚重的軍大衣裹在身上,右手接過徐慶遞的煙,明明是晚上,卻還是謹慎地朝院裏環顧了一圈後,才謹慎地說道:
“慶子,哥哥我最近弄了批部.隊處理的軍大衣,九成九的新,你糧站裏平時人多,你幫我留意一下,看有沒有誰想要。”
許大茂說完,打了個噴嚏,縮着身子又道:
“原本哥哥昨晚上你屋,就想跟你說這事,還不傻柱那小子攪合的,沒能說成。”
徐慶抽着煙,聽見許大茂的話,心中思索起來。
許大茂見狀,用胳膊肘碰了徐慶一下,悄聲道:
“攏共有三百多件,哥哥我跟幾個人一塊合夥弄的,到時候你糧站賣掉的錢,抛去本錢,剩下的咱哥倆一人一半,成色全跟我身上這件一樣,沒一點問題!”
徐慶見許大茂都凍的感冒了,皺眉問道:
“大茂哥,你确定你手裏的那批軍大衣,質量都沒問題?”
許大茂間徐慶盯着自己看,忙道:
“嗐,我着涼是秦京茹那臭娘們,今兒一早跟我瞎折騰搞得,上午我又跟咱們院的人掃雪的時候,把軍大衣給脫了沒穿。”
徐慶哦了一聲,緊接着問道:
“大茂哥,那你打算一件賣多少錢?”
許大茂接連打了三個噴嚏,掏出手絹,擤鼻涕後,道:
“便宜出手,一件二十五塊,眼看快過年了,兩下清掉,咱不是都能好好過個年嘛。”
徐慶見許大茂這麽說,點了點頭,抽着煙,考慮了一下,說道:
“大茂哥,東西來路沒問題?别到時候鬧出麻煩。”
許大茂拍着胸脯保證道:
“慶子,哥哥我做事,你還不放心?”
徐慶心道:“可不就不放心。”
不過這話,他沒說出口。
許大茂跺着腳,嘬了一口煙,眼神朝四周瞥了瞥,壓低聲音道:
“慶子,實話告訴你,三百件軍大衣,哥哥我跟我合夥的那幾個人,都把錢付了,你盡管幫我賣掉。
哥哥我講究人,你那份錢,絕對一分不少!”
徐慶仔細想了想,見許大茂把話說到這份了,應該是沒啥問題。
轉念再想到自己有一分爲二的能力,軍大衣正好能用能力分,到時分出來的,再一賣,又是一筆收入,便道:
“那成,大茂哥,明兒一早,你先拿十件,送我糧站來,我試試。”
許大茂聞言一喜,咧嘴笑道:
“慶子,哥哥我就知道,這事找你準能成,明天早上,我先去電影院那邊點個卯,然後就去取軍大衣,送你糧站。”
徐慶再次點了點頭,與許大茂站在院裏又寒暄了幾句後,就趕緊回屋暖和。
轉過天一早。
徐慶騎着摩托車到糧站,跟二麻子和妹妹曉雅,以及三虎子媳婦,美娟,剛忙完早上的生意後。
許大茂就蹬着自行車,馱着十件軍大衣,停在了糧站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