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嘬着牙花子道:“到時候看情況吧,明兒也不知道能不能成,這麽多年哥哥我沒少相親,這不還一個人嘛。
我也沒對明天抱啥希望,婁小娥要是回來了,我還沒結婚,她要是還想跟我好,那我沒意見。”
徐慶嗯了一聲,抽了口煙,點了點頭。
婁小娥沒說一句準話兒,傻柱确實也不能白等下去。
人之常情!
夜漆黑如墨,風寒冷刺骨。
馬靜紅走了之後,中院就隻剩下徐慶和傻柱倆人。
這兩三日來,接連下雪,院裏的雪堆了不少,賈家和一大爺兩家屋裏燈都亮着。昏黃色的燈光,将院裏照亮了一些,可沒穿透窗簾,映在雪上。
一大爺易中海吃完一大媽做的晚飯,本來是躺在屋裏歇着,猛地想起明天傻柱要相親,便披上棉襖,準備上傻柱屋坐坐。
隻是剛一伸手掀開厚重的門簾,見傻柱在院裏和徐慶在聊,就将撐門簾的手又放了下去。
賈家屋裏,沒人出來,秦淮茹自從知道傻柱又要相親,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隻不過她跟傻柱沒啥關系。
唯有的是住一個大院的街坊。
傻柱相親也好,不相親也罷,她管不着,也沒資格管。
賈張氏坐在炕上,戴着老花鏡,幫孫子棒梗納鞋墊,聽見院裏傻柱與徐慶的聲音,身子往窗台跟前一傾,用手把窗簾撥了撥,偷偷朝院裏瞄了一眼,随之趕緊放下,扭頭看向秦淮茹,小聲道:
“淮茹,傻柱在院裏和徐慶說話,你不出去瞧瞧?”
秦淮茹沒應聲,賈張氏把擡起的眼皮又垂了下去,盯着手裏的針線,沒再言語。
她也聽說了傻柱要相親的事情。
畢竟大院就這麽些人,啥事都瞞不住。
哪怕是瞞得了一時,最後還不是全院皆知。
傻柱相親,賈張氏沒任何意見。
反正傻柱不打自己兒媳婦的主意就好。
她是打心底裏不想讓秦淮茹跟傻柱在一塊。
以前怕秦淮茹嫁給傻柱,在大院裏給她蒙羞,丢人。
沒少從中作梗。
後來,傻柱跟着徐慶從大學深造出來,提了幹。
對秦淮茹沒想法了。
賈張氏反而沒一點高興。
因爲傻柱的日子好起來了。
今年傻柱買了輛自行車,賈張氏看在眼裏,心頭說不出的嫉妒。
她家可還沒一輛呢?
傻柱一個光棍漢,倒先買了車。
賈張氏心裏哪能舒坦。
至于徐慶買的摩托車,賈張氏則是連嫉妒的想法都沒有。
摩托車多貴,七百五十塊,她就算是眼紅死也沒用。
也就不嫉妒了。
可一想到,徐慶一家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強,已成大院裏光景最好的了。
賈張氏暗暗歎了口氣,停下手裏的針線活兒,再次看向兒媳婦秦淮茹,不禁想起了死去的兒子。
頓時心痛如刀絞一般,摘下老花鏡,用手抹着眼睛道:
“唉要是東旭沒死,咱家日子,絕不比後院徐慶他家差!”
秦淮茹低着頭,沒理會自個婆婆的老調重彈。
賈東旭都死了好些年了,每年賈張氏都要念叨幾番。
秦淮茹一開始還會跟着一塊想念,清明和中元節會帶着孩子去拜祭。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年年過去。
秦淮茹腦海中對賈東旭的印象逐漸模糊了起來。
賈東旭一走,她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不說,還要照顧賈張氏。
她白天忙着上班,晚上回來又得操持家裏。
哪有時間想她已死去的丈夫。
可能半夜會偶爾在夢中見到。
但能如何?
賈東旭丢下三個孩子,撒手人寰。
既沒有兌現讓她過上好日子的承諾。
而且還把生活的壓力全都留給了她。
這不是秦淮茹預想的結果。
也不是她當年嫁給賈東旭的初衷。
她是奔着享福進的城。
她是想過好日子的。
奈何,老天爺給她開了如此大的玩笑。
秦淮茹心裏的苦還沒法對人傾訴。
賈張氏不理解她,小當和槐花兩個閨女倒是懂事一些。
可她們倆還小,連出嫁都沒,哪能體會到自個母親心裏的煎熬。
而秦京茹,隻管自個,對于表姐的事,很少提及。
秦淮茹隻能把一切苦難,在深夜的時候,含着淚水咽進肚子。
好在她總歸是将三個孩子全都養育成人。
做到了一個母親該做的事情。
這其中的心酸如何,秦淮茹憔悴的臉上就能體現出來。
她的年紀還沒到三十五,可模樣已經像快四十出頭。
跟同齡顯年輕的人站在一起,簡直老了能有十歲。
烏黑的頭發已能瞧見有發白了,臉上的皺紋也隐約爬了不少。
不過秦淮茹總算是熬出來了。
此時她聽見自個婆婆的埋怨,牢騷。
一個字都沒說,也不想說。
賈東旭就算活着,能不能比得上徐慶她不清楚。
但是徐慶一家的日子,她家肯定是攆不上的。
徐慶兩個弟弟,愛國接了大哥的班,當了五分廠廠長。
豐銘自個在五金廠,據說當主任當的很是了得。
而徐慶開糧站,生意做的紅紅火火。
人家兄弟三個,事業上都各有成就。
而且關系還融洽。
大院裏的三大爺和二大爺,兒子也不少。
閻解成同樣是當大哥的,與劉海中的大兒子,倆人加一塊,連徐慶家光景的一半都不如。
賈東旭沒死,她頂多不用太辛苦罷了。
至于家裏的光景,想要攆上徐慶一家,怕是下輩子都沒可能。
秦淮茹想到這,扭頭朝窗外望去。
盡管隔着窗簾什麽都瞧不見,但聽見徐慶和傻柱在院裏隐約的說話聲。
心緒說不出的紛雜。
她沒靜紅那麽好的命,靜紅嫁給徐慶,是嫁進大院她們這些女人當中,最幸福的。
這些年沒遭過一丁點的罪不說。
吃得好,穿得好,晚上還有男人疼。
國慶之前,徐曉雅沒出嫁,一直陪着。
想要找人說話,都不用跑别人家裏去。
而她呢,五年之前,吃飯都還是問題。
哪敢奢望吃好,能頓頓有棒子面填飽肚子就不錯了。
穿着上,一年四季,幾乎全靠廠裏的工服對付。
像樣的衣服都沒兩件。
而靜紅,早都騎上了徐慶給買的女士自行車,一兩個月就換一身好看的衣裳,院裏誰不羨慕。
于莉和秦京茹,她們男人倒是都在,可能怎樣?
比不上就是比不上。
于莉背後地裏沒少議論,但歸根結底,還不是眼紅靜紅。
隻是,大院的女人,誰不眼紅呢?
哪個女人不喜歡穿好看點,不喜歡能有自己的自行車。
秦淮茹眼紅,卻知道她這輩子是沒靜紅那個福分。
将思緒收回,秦淮茹望着挂在屋頂上的燈泡,心中說不出的五味陳雜。
而這會兒。
徐慶和傻柱在中院也聊完了,中院瞬間沒了人。
傻柱哆嗦着身子跑回了他自個屋裏。
徐慶則推車摩托車,朝後院回去。
清晨一早。
徐慶出門時,推着好些天都沒動的自行車朝大院外走,摩托車就放在屋門口,讓傻柱拿去用。
昨晚上說好的,徐慶自不會食言。
經過前院,徐慶總算是見着三大爺了。
一連幾天沒見着人,徐慶停下自行車打了聲招呼。
“三大爺,感冒好了啊?”
閻埠貴情緒低迷,嗯了一聲,轉身回了屋。
徐慶聳了聳肩,知道閻埠貴這位三大爺,因閻解成兄弟三人前幾日的争吵,心裏的坎還沒過去,便推着自行車,繼續朝大院外的胡同走。
胡同裏這會兒沒一個人,靜的沒一點聲響。
徐慶是第一個從大院出來的,邁腿跨過橫梁,騎着自行車,就慢悠悠地朝胡同口出去。
拐上街後,人就多了。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剛上班的學徒工,毛頭小子,一個個自行車蹬的飛快,眨眼間就從徐慶身邊駛過。
買早點的小商販,一如既往的在大早上吆喝。
嶄新一天的序幕,就這樣緩緩地拉開。
徐慶到糧站後,開門,生爐子、燒水、喂貓。
然後等二麻子和三虎子媳婦以及美娟,妹妹曉雅他們前來後,一塊忙早上的生意。
不過今兒一早,徐曉雅在二麻子前頭來了。
“大哥,我婆婆昨晚上蒸了肉包子,出門前我從鍋裏拿了四個,帶了過來,還熱乎着,你嘗嘗。”
徐曉雅把自行車在糧站外停好,一跨進糧站,就笑嘻嘻地朝自個大哥說道。
同時,将挎在身上鼓囊囊的黃挎包摘下,伸手掏出一個大肉包,遞到徐慶面前。
北方的肉包,家戶做的個頭都大。
一個差不多能抵得上南方一籠屜小籠包。
也比狗不理買的那種包子大。
徐慶伸手接過一個,捏在手裏,還沒咬,那四隻聞到香味的貓,立馬撓着徐慶和徐曉雅的褲腿,趴在徐慶兩兄妹的身上,叫嚷着也要吃。
徐曉雅見狀,俏臉露笑,圍巾都沒來得及摘,就伸手從包裏又拿出一個,掰成兩半,一半塞到大哥手裏,另外一半捏在自個手中,蹲在地上,喂四隻貓。
而這時,二麻子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邊摘掉頭上的羊剪絨帽子,一邊朝徐慶跟前走。
見徐慶左手一個整肉包,右手又捏半個。
二麻子嘿嘿一笑,帽子往櫃台上一丢,客套都沒客套,伸手就将徐慶右手中的半個肉包,奪到他自個手裏,咬了一口,邊嚼邊說。
“慶子,靜紅手藝有長進啊,這肉包子吃起來可真香!”
徐慶沒好氣地白了二麻子一眼。
“不是我媳婦包的,是我妹妹從她家帶的。”
二麻子一點不在乎,咧嘴笑道:“哎呀,曉雅,你這剛嫁給建軍,過門還沒半年,做飯的手藝,倒是高了不少,以後絕對是個好媳婦!”
二麻子一通亂誇,也沒問問是不是徐曉雅包的。
搞得徐曉雅蹲在地上,俏臉微紅,忙擡頭看向身邊的二麻子道:
“麻子哥,不是我包的,是我婆婆。”
二麻子身子一怔,不過嘴裏倒是沒停,嚼着肉包子,連皮帶餡兒咽進肚子後,轉而說道:
“難怪啊,我說這肉包子吃起來味道跟我媽包的差不多。”
二麻子說完,坐在徐慶身邊,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嘟囔道:
“曉雅,晚上回去,你幫我向你婆婆問聲好,就說她蒸的肉包子,手藝都趕上狗不理的了!”
徐曉雅笑着應了聲好。
等靜紅送鴻志上學後,來到糧站。
徐曉雅把最後一個肉包子,放在爐子上烤熱,讓嫂子吃。
本來她拿的四個肉包子,是特意給大哥大嫂準備的。
結果,徐慶吃了一個,二麻子吃了大半個,四隻貓沾光,吃了小半塊。
三虎子媳婦和美娟倆人來的時候,徐慶和二麻子在吃肉包子。
徐曉雅又不好意思不讓嘗嘗。
就再從黃挎包裏掏出一個,讓她們倆分着吃。
而僅剩的一個,就留給嫂子靜紅。
馬靜紅看到小姑子出嫁了,還能想着自己這個嫂子,心頭說不出的感動。
等包子熱了後,靜紅掰成兩半,自己吃一半,另一半遞給小姑子。
“曉雅,你也再吃點,嫂子我早上出門送鴻志去學校前,在屋裏吃了早飯。”
徐曉雅笑着搖頭,“嫂子,我早上也吃早飯了,你給我大哥吧。”
馬靜紅見小姑子推辭不肯接,隻好轉身遞給徐慶。
徐慶在翻看小米,雙手不幹淨,張嘴讓靜紅塞到他嘴裏。
二麻子叼着煙,瞧見這一幕,眉頭一挑,背靠着櫃台,啧啧地道:
“王姐,美娟,你們瞅瞅,咱這掌櫃的,吃飯都有人喂,哎呦,不得了啊!”
三虎子媳婦嫌棄地白了二麻子一眼,“我說二麻子,你小子不看看,掌櫃的雙手被占着,怎麽用手拿,真是的,你要是羨慕,晚上回家,讓你媳婦也喂你啊。”
二麻子垮着臉道:“王姐,甭提了,你是不知道我媳婦在家裏啥樣,她一天到晚淨等着我伺候,哪是會伺候我的人。”
三虎子媳婦哈哈一笑,“二麻子,那你就羨慕吧。”
“嗐,那不然還能咋辦嘞!”
二麻子右手捋了一把頭發,來回摸着脖子,盯着徐慶和靜紅,越看越覺得,晚上回家,得把這事給媳婦小娟念叨念叨。
瞧瞧慶子,多爺們!
這才是個爺們該有的樣兒!
自己怎麽就在家裏那口子跟前,怎麽就擡不起頭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