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選定,身穿的确良白色襯衫的徐豐銘,一臉喜色,高興不已,将襯衫袖子撸起,朝大哥徐慶跟二哥愛國道:
“大哥,二哥,那我現在就騎車去我對象家,把日子告訴他們。”
徐豐銘站起身,興沖沖地推着屋門外的自行車朝大院外出去。
同住在中院的許大茂,閑來無事,叼着煙卷站在自家屋門口,見徐豐銘推着車一溜煙地就去了中院,瞧樣子是要出門,有些納悶,今兒也不是過節,這小子幹嘛那麽高興?
許大茂抽着煙,搖晃着還有些因昨晚喝醉發昏的腦袋,右手撓着後腰走進徐慶家,看到徐慶跟愛國都在,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道:
“慶子,你三弟豐銘傻樂的幹啥去了?”
“找他對象,這不他倆馬上結婚,剛把日子選好。”
“啥時候?”許大茂聽見豐銘即将結婚,頓時來了興緻,發昏的腦袋瞬間清醒,“慶子,豐銘結婚,要不要我幫忙搞煙酒?”
徐慶見許大茂這麽說,不禁眉頭一挑,“大茂哥,你現在連煙酒都搞?”
許大茂擡手一擺,一臉得意道:“嗐,哥哥我最近練練手而已,現在國家不是大力搞經濟發展,我今年在卷煙廠新結交了幾個哥們,他們那裏有貨,我有門道能弄到。”
許大茂說完,朝徐慶擠眉弄眼起來。
徐慶無語,雖然變天結束快一年了,大形勢上确實是向經濟方面發力,各行各業都呈現了蓬勃發展的趨勢,一派欣欣向榮,但這才剛開始,計劃經濟的枷鎖還沒擺脫,各種物資短缺的局面,依然存在。
另外,國家盡管對于‘投機倒把’行爲不再嚴查,可全面放開,就眼下來說,還沒有。
再說卷煙廠,那是跟軋鋼廠一樣,屬于國營單位,許大茂就算是有熟人,那也不見得對方敢私底下将廠裏的貨物給他。
徐慶笑着看向許大茂道:“大茂哥,算了,你不怕惹麻煩,我怕,煙的事情伱甭操心了,酒的話,你有門路,倒是可以弄些二曲。”
許大茂瞬間一笑,“慶子,哥哥我路子廣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成,豐銘結婚的喜酒,就包在我身上。”
徐慶嗯了一聲,坐在屋裏與許大茂和二弟愛國三人聊起了其他事。
結婚畢竟是大事,除了煙酒還需要其他要忙。
婚房方面,徐愛國道:“大哥,咱們總廠上個月給您分的房子,您不是說讓我跟我媳婦搬過去住,我看就給豐銘當婚房算了,反正是新房子,正好他們這新人住,我和我媳婦就繼續在小院那邊對付着,要是爺爺跟奶奶過段時間執意要回鄉下,到時我倆搬回來咱們院,咱家在院裏的兩間房子也搭了起來,我覺得挺寬敞。”
徐慶聽見愛國這麽說,思索着點了點頭。
許大茂插話道:“愛國,總廠還沒給你分房子?你不是在總廠那邊給大領導當秘書,怎麽不找機會提一下。”
徐愛國苦笑道:“大茂哥,提過,這不現在廠裏的人越來越多,不光分廠每年招人,總廠也一年招收不少,我才進廠四年時間,住房緊張您又不是不知道,前面排的人太多,全都是幹了十多年的老職工,不好弄。”
許大茂愕然,叼着煙,半響沒話。
而就在這時,馬靜紅挺着肚子,在小姑子曉雅的攙扶下,擰着兒子的耳朵,提溜進了屋。
徐鴻志墊着腳尖,呲牙咧嘴直喊:“媽,耳朵疼,您輕點。”
“你還知道疼?!”馬靜紅闆着臉,厲聲責備道:“你把你二叔家的電視機弄壞,你自個給你爸說去!”
徐慶聽見媳婦靜紅的話,頓時臉色一沉,朝兒子道:
“鴻志,你幹了啥?”
徐鴻志見自個父親臉色變了,知道不妙,忙躲在行來疼他的姑姑身後,低着頭怯生生道:
“爸,我不是故意的,爺爺要看電視,我給調台,誰知道那擰的不結實,我擰了幾下就掉了。”
徐慶面露威嚴地看向搗蛋的兒子,厲聲道:“知道怎麽辦嗎?”
徐鴻志低着頭,腦袋瓜點了點,抓起炕上的雞毛撣子,交給自個姑姑,然後出了屋,站在屋外,将屁股撅起。
沒三十秒,屋外傳出徐曉雅用力抽打的聲音,以及小家夥挨揍的哭喊聲。
而後院裏的二大媽以及秦京茹,站在各自屋門口,依着屋門,正抿嘴笑着看熱鬧。
徐曉雅沒真打,一直打在小家夥屁股旁的舊油毛氈上。
而小家夥倒是挺配合,見姑姑打一下,就立馬哎呦地喊一聲。
可是怕自個父親出來瞧,就隻得一直撅着屁股趴在屋門上。
其實徐慶知道兒子跟妹妹這一大一小,早都串通一氣了,半響後,就讓停手。
不過該教訓還是得教訓,所以在小家夥進屋後,徐慶罰他去洗他自個的衣服和手絹,紅領巾。
下午,徐慶帶着二弟把電視機拿到街上,找人修了一下,然後與愛國幫三弟豐銘看起了結婚該置辦的家具。
至于喜被那些,靜紅和愛倩都大着肚子沒法做,光靠徐曉雅一人,又忙不過來。
而奶奶人上歲數,戴老花鏡也難以長時間做針線活,徐慶就讓妹妹找了中院秦淮茹,讓秦淮茹跟賈張氏做,完了給錢。
賈張氏一聽能掙錢,對徐曉雅那叫一個熱情,一邊倒茶一邊嘴上直誇徐曉雅越長越漂亮,好聽的話,一句接着一句,十分鍾愣是沒一個字重複。
而秦淮茹知道這是徐慶在救濟她家,心裏感激不已,拉着徐曉雅的手道:
“曉雅,你等下回去告訴你大哥跟你嫂子,就說我跟我媽肯定趕在豐銘結婚那天之前,一準做好。”
晚上,明明七月份的天,酷暑難耐,大院衆人,幾乎都在院裏納涼,而中院賈家,賈張氏坐在屋裏,手裏的針線沒停一下,對于一大媽叫她出去乘涼,連聲都沒應。
掙錢這種好事,賈張氏最上心了,自個忙個不停不說,都不讓秦淮茹休息,甚至把小當跟槐花兩個孫女叫上,一塊幫着納喜被。
中院院裏,傻柱躺在涼席上,搖着蒲扇,叼着煙卷,朝易中海道:
“一大爺,您瞅瞅,我張大媽是見着錢不要命!這大熱的天,往年這時候叫苦連天,直喊屋裏悶的沒法呆,今兒晚上倒好,坐在屋裏給豐銘納喜被,一聲不吭。”
易中海坐在涼席上揉着膝蓋道:“她就那麽一個人,柱子你少說兩句,别被聽見了,出來跟你沒完。”
傻柱沒應聲,把煙頭往涼席外邊一丢,抓起鞋用鞋底子一撚滅,躺在涼席上,雙手交叉地枕在腦後,望着繁星閃爍的夜空,翹起二郎腿,歎息一聲道:
“一大爺,您說我這命怎麽這麽背,我都當乾部快一年了,怎麽還是沒個姑娘相中我,去年愛國結婚,今年豐銘馬上也結,這倒黴催的,啥時候能輪到我啊。”
易中海還沒說話,一大媽搶先道:
“柱子,不是大媽我說你,你這命太硬,一般女的沒那個福分,要不這麽着,明兒大媽我去前門外找那算卦的幫你算算?”
傻柱忙擡手打住道:“一大媽,您别瞎忙活,找那些神神叨叨的沒用,前幾年他們不全都被抓進去蹲局子了,他們要是真厲害,怎麽不算算他們自個的命。”
一大媽被傻柱的話堵的無言以對,隻好不再言語。
晚上十點多鍾,徐慶一家回了自家大院,而中院的賈家屋裏,賈張氏除了去廁所,帶着一家老小,還在忙着給徐豐銘納喜被。
第二天一早,徐慶騎車去上班時,在胡同裏聽傻柱說,賈家屋裏的燈亮了一宿,賈張氏好像一夜沒合眼,一直在納被子。
徐慶笑而不語,他算準賈張氏會這麽幹,所以才讓妹妹将這喜被的事情交給賈家去做。
賈張氏不能說跟三大爺一樣是掉在錢眼裏的人,其實也差不多。
誰讓她家的日子在大院來說,過的是最差的。
賈張氏人尖酸刻薄,可幹活還是手腳麻利的,就是比較懶,但針線活的功夫,不比院裏的一大媽她們差。
畢竟解放以前的女人,最基本的就是針線活兒跟做飯,這兩樣都得會,不然,結婚後的日子怎麽過?
徐慶給錢,這效果立馬就出來了,沒三五天的功夫,賈張氏帶着小當和槐花兩個孫女,将納好的兩床喜被和新褥子以及枕套,全都送到徐慶屋裏。
隻不過徐慶白天上班,在五分廠忙廠裏的事情,人不在家,屋裏就隻有剛剛送鄉下二爸徐廣進離開的靜紅和兒子鴻志倆人。
馬靜紅不好下炕,就讓兒子給賈張氏,以及小當和槐花倒水。
小鴻志前幾天受罰,今兒乖巧地在屋裏呆着,哪都沒去,聽見自個母親的話,把手裏捂着的罐頭瓶子放在炕頭上,不再逗弄已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蟋蟀,轉身跑去端暖水瓶倒水。
馬靜紅坐在炕上,摸着賈張氏給小叔子豐銘納的喜被和褥子,見針腳挺密實,線頭該剪的全都處理了,枕套做的也好,不亞于從百貨大樓買的,擡頭笑着道:
“張大娘,您這手藝真不錯!”
賈張氏得了誇贊,臉上竟露出不好意思,忙道:“這沒啥,我這年紀的人,這種事做多了,靜紅,你要是覺着哪裏不合适,就告訴大娘,我拿回去再改改。”
馬靜紅沒想到,像張大娘這麽臉皮厚的人,居然也知道臉紅,心中一笑,從身上掏出十塊錢道:
“張大娘,這是我慶哥讓給你家的,您收好。”
賈張氏見着錢,雙眼放光,一把接過,連連向馬靜紅道謝,嘴上就跟抹了蜂蜜一樣,滔滔不絕道:
“靜紅,大娘我在院裏這些年來,就喜歡你跟慶子,你們兩口子人和氣,我總給我這倆孫女說,以後找對象,就跟你靜紅姨學,找你徐慶叔叔那樣的,人長的好看,又當大官,一輩子跟着不愁吃喝。”
馬靜紅見賈張氏今兒總算像個人,既知道害羞還說話不再刻薄尖酸,就與其多聊了一會兒。
晚上徐慶回家後,見着三弟豐銘的喜被做好了,想到今兒已經七月十五,後天就豐銘結婚的日子,走出屋找許大茂問了下,婚宴的喜酒準備妥當沒有。
徐慶原本沒想讓許大茂弄酒,奈何許大茂主動開口,要攬這件事。便看在都是一個大院的住戶面兒上,又同住在後院,關系相處的也不錯,就沒拒絕。
許大茂站在院裏道:“慶子,哥哥我辦事你還不放心,早都備好了,我從酒廠直接拉的,在我外面租的庫房裏放着,你是不知道,酒廠那邊的人見是我,直接打了九折,哥哥我一分不掙,你也不要給我本錢,這酒算是我給豐銘結婚的賀禮。”
徐慶見許大茂今兒這麽爽快,連本錢都不要,頓時覺得,許大茂肯定是有事想找自己幫忙。
不然,依着他的性格,豈能做這種賠本買賣。
徐慶掏出煙,遞給許大茂一根道:“大茂哥,有啥事你言語,買酒的本錢,弟弟我得給你,哪能讓你破費。”
許大茂立馬擡起胳膊一擋,“嗐!慶子,瞧不起哥哥我是嗎?不就幾箱酒嘛,又不值幾個錢,就咱哥們弟兄這關系,提錢不是俗了。”
徐慶見許大茂一個勁兒地推辭不要,就把從身上掏出的錢,重新揣回褲兜。
眼下家裏三弟豐銘結婚,之後媳婦又緊接着沒多久要臨盆,也正是用錢的時候。
徐慶便向許大茂道:“那成,大茂哥,我就替我三弟豐銘謝謝你了,以後有啥事吱聲。”
許大茂叼着煙,嗯了一聲。
徐慶站在許大茂屋門口又說道了一番,這才轉身離開。
隻是他一走,秦京茹立馬從屋裏出來,朝許大茂悄聲道:
“大茂,咱家現在可不富裕,你幹嘛不要那買酒的本錢。”
許大茂扭頭瞪了秦京茹一眼,“你個臭娘們,你懂個啥?!”
許大茂一把将秦京茹推進屋,壓低聲音呵斥道:
“秦京茹,我告訴你,以後我幹啥,你少摻和,大老爺們做事,還用你教?”
秦京茹不言語,挨了許大茂的訓斥,心中雖依舊不舒坦,可不敢再頂嘴。
許大茂坐在炕沿上,冷着臉,抽着煙,沒理會秦京茹。
他的謀劃,豈是頭發短,見識也短的秦京茹能明白。
如今大院裏,徐慶一家的光景,一年比一年好,尤其是徐慶當五分廠的廠長,經過快一年的時間,已站穩了腳跟。
把原本毫無起色,甚至在幾個分廠中墊底的五分廠,一年時間盤活不說,還搞得風生水起,一躍成了幾個分廠之中,經濟效益最好的一個。
開春的時候,總廠鑒于去年五分廠生産方面增效明顯,業績突出,風氣整頓也是最迅速,見效最明顯的,特批了好幾車設備,送給五分廠。
盡管說起來,許大茂聽小道消息說,是五分廠的孫德友和王民生兩位副廠長,去年年底跟着徐慶參加年底總廠大會時,在會議上提出要物資的。
可不管怎麽說,總廠一過完年,就給批了。
這說明什麽?
說明總廠對五分廠重視啊。
再進一步說,那是總廠對徐慶能力認可,對徐慶這個廠長器重。
否則,就五分廠之前那個沒人願意接手的爛攤子,換做其他人,能這麽快令其起死回生,得到總廠表揚?
總廠都對徐慶看重,許大茂作爲跟徐慶同在一個大院生活了幾十年的街坊,哪能瞧不出一點眉目。
更何況,許大茂是個精明人,腦袋瓜可不笨。
暫且不說徐慶,愛國和豐銘這倆人也不差。
徐愛國在總廠是大領導身邊的秘書,誰知道哪天搖身一變,就成總廠裏頭的的大官。
至于豐銘,雖然不在紅星軋鋼廠總廠,也不在五分廠,但幾年時間就爬到了他自個所在的廠裏科長位置。
能力怎麽樣?自是顯而易見。
徐慶兄弟三人,沒一個沒出息,許大茂甭說送幾箱酒了,要是放在古代,都恨不得給徐豐銘送個小妾,好跟徐慶一家把關系再拉近些。
奈何攤上秦京茹這個村姑,眼光就淺的隻能瞧見眼前事,許大茂心裏說不出的無奈,朝秦京茹白了一眼,冷聲道:
“秦京茹,記住我前些年跟你說的話,沒事别給我招惹慶子一家人,你要敢給我添亂,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秦京茹默不作聲,擡起眼皮朝許大茂看一眼,轉身去廚房做晚飯去了。
而這時,前院三大爺閻埠貴帶着大兒子閻解成的閨女,邁步走進後院,直徑往徐慶屋裏進去。
許大茂精明,閻埠貴這位在大院當三大爺,有一肚子墨水的人,比許大茂還多吃幾年鹽,更是個人精,也看的更明白。
一進屋,閻埠貴就笑呵呵道:“小慶,我下午聽你張大媽說,豐銘的喜被她納好了,這後天你三弟就結婚,你家有啥事要幫忙的,就跟三大爺我言語,學校放暑假,我閑着也是閑着,千萬别見外。”
徐慶笑着向閻埠貴遞煙道:“三大爺,豐銘的婚事這段時間籌備的差不多了,也沒啥可忙的,婚房是總廠分給我的新房,家具什麽的前幾天買好,也送了過去,喜帖豐銘讓他那幫高中同學和大學同學寫完後都早發了,明天還真沒啥要忙的事情。
再說我鄉下二爸跟我兩個姑姑還有些親戚,昨晚也進了城,明天真要是有啥事,他們也能支應。”
閻埠貴眼中劃過一絲失落,他可想出出力,借此拉近與徐慶一家的關系。
隻是前幾日,他不好意思張嘴,當大院三大爺,輩分高,哪能輕易放下身段。
結果猶豫了幾天,今天好不容易放下架子,卻聽見徐慶說,豐銘婚事籌備的已沒啥需要他搭把手幫忙的。
閻埠貴心頭有些懊悔,暗覺錯失了良機。
不過閻埠貴是個好體面的人,不會讓自個尴尬、難看,立馬笑着道:
“都弄好就成,那我等後天豐銘結婚,幫着寫禮單。”
徐慶聞言,忙道謝道:“三大爺,那就麻煩您了,後天估計來的人不少,辛苦您了。”
閻埠貴擺手樂呵道:“嗐,豐銘結婚,這是咱們大院的喜事,有啥麻煩不麻煩的,咱都一個院裏的街坊,用不着見外。”
徐慶笑着點了點頭,不由暗覺,以前大院人對自家的态度,那是瞧見自家窮,恨不得往死裏欺負。
現在,大院衆人的态度,可謂是天壤之别。
這人硬氣起來,看到的風景,果然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