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閻埠貴并不想就此罷手。
誰都知道他是大院裏最好臉面的人,衣服穿個兩三天,甭管髒不髒,就讓三大媽趕緊洗,哪怕皺了,也得讓三大媽用鐵熨鬥,放在火上燒熱,把衣服熨平後再穿。
用他自個的話說,爲人師表,不體面哪能成。
所以,閻埠貴這個自行車上有一個泥點,都必須擦掉才騎的人。
整天捯饬的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
衣服縱然是舊了些,可絕對要保持幹淨、整潔,好以此維持他的師道尊嚴和臉面。
但今天,閻埠貴感覺自個的臉,被徐慶和徐豐銘扔在地上,用腳還踩了幾下,心裏頭很不是滋味。
前幾年,他想從徐慶手裏勻電視機票,徐慶婉拒了。
今天,徐豐銘更是幹脆地告訴他,不想借。
閻埠貴心裏豈能舒坦?
想張嘴問問徐豐銘,多少錢肯勻給他。
然而,想到一大媽跟二大媽還有傻柱和許大茂等人在,微微思索一番,覺得還是不冒險的好,等待會他們走了再找徐豐銘說。
不過許大茂和傻柱跟徐慶酒喝一半,一大媽和二大媽也來徐慶家沒多一會兒。
自然不急着走。
閻埠貴便等啊等,等到一大媽和二大媽走了,傻柱和許大茂也喝盡興後,全都從徐慶家走出,回了各自屋裏。
閻埠貴這才站在徐慶家的屋門口,一臉微醉地向徐豐銘道:
“豐銘,現在沒其他人了,你給大爺說句痛快話兒,多少錢肯勻我。”
徐慶站在三弟身邊,見閻埠貴還不依不饒地不肯回前院去,抽着煙道:“三大爺,您喝高了,這事以後再說吧。”
閻埠貴的确喝了不少,五兩是沒得跑兒,人倒是還算清醒。聽見徐慶說話,伸手将眼鏡摘下,沉思半響道:
“小慶,那.成吧,過幾天你讓豐銘給我個信兒。”
閻埠貴在徐慶屋裏蹭了頓酒,便沒再好意思一直揪着不放。
然而,轉過天一早,徐慶和媳婦以及弟弟妹妹出門上班時,在前院裏,閻埠貴一邊将小鴻志抱上他的自行車,一邊拉着徐豐銘,又小聲問道:
“豐銘,你給大爺我說個數,你想多少錢勻我?”
徐豐銘見閻埠貴一心想要,右手攥拳,向前一遞。
閻埠貴低頭望着,藏在眼鏡後的眼睛一轉,悄聲道:“隻要拾圓?”
徐豐銘就被逗樂了,“三大爺,十個拾圓。”
“一百?”閻埠貴眉頭頓時擰在了一塊,心中哇涼一片。
他原本覺得豐銘比徐慶年紀小,不會要太多。
沒料到,徐豐銘要價一百塊才肯勻,瞬間沒了興趣。
實際上,閻埠貴想要照相機票,倒不是真喜歡,而是想低價勻到手,買個相機好用來給他撐個門面。
這麽多年下來,他能拿得出手的,除了自行車外,再也沒其他物件了。
屋裏倒是還有個二手的收音機,可不能拎出去。
而照相機,雖然這年月裏,塊頭也不小,但比起收音機,還是攜帶方便不少,往身上一垮,在人前一走,倍兒有面不說,往後幫人照個相,洗個照片,還能掙點錢。
但閻埠貴對于徐豐銘要一百塊,心裏直搖頭,覺得貴。
海鷗照相機最便宜的才一百二十塊,一張票就一百,閻埠貴精打細算的一個人,哪能舍得。
不過閻埠貴感覺這事還是找徐慶,徐慶是豐銘大哥,跟徐慶商量商量,或許能少點。
要是二三十能拿下,咬咬牙也就要了。
胡同口,閻埠貴找了個借口,與徐慶閑聊起來,等其他人都走了後,從身上摸出大前門,遞給徐慶一根,道:
“小慶,你三弟豐銘說一百塊把照相機票勻給我,這太貴了點兒,你幫我給他說說,那百貨大樓專門買照相機的,我前段時間和你三大媽去的時候,都打聽過,有個海鷗的,買一百二十塊,豐銘一張票要一百,我這哪要的起。”
徐慶無語,三大爺絮叨老半天,把自己拖這麽久,原來還是爲了那張照相機票,苦笑道:
“我的三大爺嘞,您呢,找我真不管用,那照相機票是豐銘他廠裏給他的,您這不是讓我爲難嘛。”
閻埠貴忙道:“你是他大哥啊,你們兄妹關系好,咱們院誰不說,豐銘哪會不聽你這當大哥的。”
徐慶見三大爺這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想要。
思索片刻道:“三大爺,那我試試,不過我得提前給您說一聲,豐銘不是小孩子了,我的話不一定好使。”
閻埠貴聞言,臉色露出喜色道:“嗐,沒事,隻要你肯幫說,依我對他的了解,絕對聽你話。”
閻埠貴一臉笑模樣地說完,見時候不早了,騎上車就趕緊蹬着腳踏子朝紅星小學過去,留下徐慶獨自無奈。
徐慶把五分廠的事情還沒擺順,院裏三大爺又托付他這個事兒。
頓覺心累,啥嘛,這一天天的,淨是事!
可三大爺這邊,又不好回絕,都是住一個大院的人,當面傷了面子,弄得難看可不成,隻能下午下班回來,跟三弟說道一聲。
徐慶歎了口氣,雙手攥着冰冷的自行車把,擡腳跨過橫梁,騎上車子,在清晨的涼意中,随着人流朝五分廠過去。
到廠裏後,徐慶見孫德友果然一早沒來,就坐等孫主任中午帶好消息回來。
中午時候,孫德友倒是回來了五分廠,卻是一個人,并沒有從二分廠将那批零件要回來。
徐慶在食堂吃過午飯,将孫德友叫到辦公室問道:
“孫主任,昨兒您可說,您的面子,二分廠怎麽着都會給,怎麽這零件,你去了,那邊還不肯還?”
孫德友一臉尴尬,硬着頭皮道:
“徐廠長,您是不了解二分廠的情況,我今兒一早去了,二分廠現在還亂成一鍋粥,他們那邊的車間工人,一個個躺在車間門口曬太陽,沒一個幹活的,我估摸着,咱們廠的那批零件,怕是年底之前都不一定能還回來。”
徐慶臉色一冷,目光盯向孫德友,“孫主任,我可是打算用那批零件,給咱們廠救命的。”
徐慶說完,稍一沉思,道:孫主任,給你一個月時間,讓二分廠那邊必須将零件還回來,不然,咱倆年底就去總廠丢人去。”
孫德友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道:“徐廠長,您是.”
“孫主任,我給你直說吧,我打算在年底之前,把咱們廠的生産恢複到正軌上去,同時将這最後一季度的任務也超額完成,給總廠交一份漂亮答卷,到時候,好再向總廠要些物資。”
孫德友恍然大悟,哦了一聲,殷勤道:“徐廠長,你這想法好啊,我覺得可行。”
徐慶身子靠在辦公桌前,面向孫德友道:
“孫主任,我也知道可行,問題是,您得趕緊讓二分廠那邊還咱們零件啊。”
孫德友掏出身上的手絹,擦着腦袋,思索道:“那成,我現在再去二分廠,催催他們。”
徐慶點了點頭,“孫主任,宜早不宜遲,你現在就過去,我讓老趙開車送你。”
徐慶把秘書小高喊進辦公室,讓去找司機老趙發動汽車,送孫德友去二分廠。
下午下班前,孫德友從二分廠趕回來,向徐慶彙報道:
“徐廠長,二分廠那邊答應了,一個月内,肯定給咱們把零件還回來。”
徐慶嗯了一聲,“那好,孫主任,這件事你就負責盯緊。”
孫德友連連點頭應是。
下午一下班,徐慶騎車回到自家大院,見三弟豐銘也回來了,把自行車停好後,跟三弟坐在屋門口,一邊搓着煤球,一邊道:
“豐銘,三大爺是死盯上你那張照相機票了,早上拽着我在咱們胡同口,非讓我給你說說,你要是想買照相機,大哥我跟你嫂子還有些錢,你要是暫時沒這個打算,你是想留着還是勻給三大爺,你自個看着辦。”
徐豐銘停下手裏的活兒,咬着嘴角想了想道:
“大哥,我是想買照相機的,不過我不要你跟我嫂子的錢,我都上班三年多了,自個攢了些,過幾天就去百貨大樓買。”
“那三大爺那邊,你回屋洗洗手,過去給說一聲。”
徐豐銘聽見自個大哥的話,哦了一聲,站起身,轉身進屋後,洗過手就朝前院過去。
這會兒,徐愛國下班回來了,見三弟出了後院,将手裏的公文包,放進屋,然後蹲在屋門口,跟着大哥搓煤球問道:
“豐銘這是幹啥去了?”
徐慶把手裏搓好的煤球放在一旁道:“還不是三大爺,想要豐銘的照相機票,他過去找三大爺了。”
徐愛國搖頭笑道:“大哥,三大爺可真有意思,一張照相機票,能從昨晚上能眼饞到現在,剛才我回來時,三大爺正朝咱們後院瞧呢。”
徐慶樂道:“咱這三大爺,沒的說。”
徐愛國點着頭,很是認同。
而這時,前院裏,閻埠貴見徐豐銘從後院走進了中院,忙趕緊回到自己屋裏坐着,靜等徐豐銘上門。
同時心裏暗暗琢磨着,豐銘等下進屋,是給自己低價勻照相機票呢?還是不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