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慶上班沒幾日,馬靜紅也要去她單位文工團上班。
小鴻志就交由院裏的聾老太太帶着。
而馬靜紅母親,怕徐慶大院的老太太年紀太大,對外孫子照顧不了,有些着急上火,時不時隔幾日來院裏,幫着女婿和閨女照顧外孫子。
隻是吳月梅也有了身孕,她得兩邊跑。
老太太見此,隻好忍痛讓馬靜紅母親把小鴻志帶到她那邊去。
畢竟上了歲數,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腿腳更加不利索,拄着拐杖走路有時也異常困難。
盡管心裏舍不得小鴻志,可比起馬靜紅母親,人家是外婆,才更舍不得。
所以,當小鴻志離開了大院後,老太太就每天在院裏幫着徐慶和靜紅看家。
其實住在後院,一般毛賊,二流子,還沒那麽大膽子能直闖進來。
當然,不開眼的也不是沒有,但在前院和中院就被三大媽和一大媽以及賈張氏這老幾位揪住,罵出去了。
尤其是有賈張氏在,瞧見心術不正的人,生怕對她家圖謀不軌,張開就是一通盤問,隻要對方說不出個一二三來,立馬破口大罵,同時招呼一大媽出來,倆人合起夥兒,不把對方祖宗八輩罵個遍,然後趕出大院,絕不住嘴。
賈張氏對自個大院的人,嘴下都不饒人,更别提那些不着四六的二流子毛賊。
不過這些年裏,敢來大院這裏的毛賊,還真沒幾個。
來過的,無一例外,幾乎都被賈張氏瞧見,不但罵了個狗血淋頭不說,賈張氏還趁機狠狠地訛了一通。
當賊的本就做賊心虛,賈張氏非說他偷了她家的東西,那人也不敢挺直腰闆說沒有。
賈張氏鬧到街道辦,再把片區的片警找來,做賊的說什麽都沒偷,誰信啊。
也就大院的人知道,就賈家的光景,沒什麽可值得偷的,但賈張氏非說偷了,誰也不會掉頭幫那賊說話。
誰讓他是賊,好好的人不做,非當‘三隻手’,盡幹些小偷小摸的勾當,還偏偏跑來自家大院,隻能怪他不長眼,也不瞧瞧,這大院是他能來的地兒嗎?
而那賊從其他地方偷得的東西,自然全數被賈張氏認領爲她家的。
院裏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瞧見。
誰讓賈家的日子确實不好過。
至于那些真正的失主,找那賊記恨去吧。
所以,老太太完全屬于多慮。
中院的賈張氏是盼不得有不開眼的毛賊來院裏,她好借此發一筆‘橫财’,壓根不可能給對方去後院的機會。
更何況,後院除了老太太,還有二大媽在。
這位也不是省油的燈,跟賈張氏一唱一和,一個紅臉,一個白臉,能讓那當賊的這輩子都不敢再偷雞摸狗。
老太太在天氣好的時候,拄着拐杖坐在屋外門口,一邊曬着春寒料峭的暖陽,一邊聽着二大媽和三大媽拉家常。
不過從不插話,靜靜地聽,偶爾二大媽和三大媽朝她詢問幾句,也是做聾做啞。
“什麽?聽不清,大點聲兒。”
二大媽便搖着頭跟三大媽說,“瞧瞧,咱們大院這位,耳朵又背了。”
正月十五時,徐慶下午騎車帶着傻柱從廠裏下班回來,拿了靜紅做的元宵,趁着天色還沒擦黑兒,急忙蹬着自行車給師父老張送去。
之前的每年都送,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等返回到大院時,已是晚上九點多鍾,夜幕漆黑,繁星閃爍,冷風吹動,寒意比白天要深不少。
初九就已立春,也就是上周的事,不過冬季退場還需一些時日。
徐慶把自行車停在自家的屋門口,邁步進屋,摘掉手套,圍巾,解開棉襖的扣子,坐在前屋桌子前,把媳婦靜紅給他留的一碗面條,就着一瓣蒜,大口咽進肚子。
馬靜紅再次進到廚房,去煮元宵。
當徐慶吃完一大碗面條後,靜紅也把元宵煮熟端了出來。
倆人相對而坐,一塊趁着熱乎,細嚼慢咽地吃起來。
徐慶實際上在師父老張家已吃了一碗,不過自己家煮了,自也得吃。
不過弟弟妹妹就吃不上了。
因爲他們早都去了學校。
而兒子在丈母娘家,這段時間,屋裏也就徐慶和媳婦靜紅倆人。
徐慶把自個碗裏的元宵給媳婦碗裏撥了些,然後一邊吃,一邊道:
“靜紅,廚房鍋裏還有嗎?”
“沒啦。”
“老太太那邊,咱家”
徐慶話沒說完,馬靜紅俏臉露笑,擡頭道:
“你沒回來那會兒,我早都送了一些過去了,正巧還碰上了一大媽,也端了一碗元宵給老太太。”
徐慶嗯了一聲,繼續吃着碗裏元宵。
十分鍾後,馬靜紅一邊收拾碗筷,一邊道:
“慶哥,我記得那個擺攤賣鹵煮的三虎子,好像過幾天結婚,你去嗎?”
“嗯,去啊,年初的時候咱們不是逛完故宮遇見了,說是十九号,我瞅瞅日曆。”
徐慶站起身朝挂在在牆上的日曆翻去,見十九号是周末,便對媳婦道:
“靜紅,那天正好周末,你要不跟我一塊去。”
馬靜紅停下手裏收拾的碗筷,搖着頭,“慶哥,我就不去了,那三虎子家裏光景不太好,我要是跟着伱去,不合适。”
徐慶聞言,點了點頭。
如果是其他人結婚,有個收入穩定的工作,每個月能拿到固定工資,徐慶帶着媳婦也就去了。
人多熱鬧,沾沾喜氣,還能紅火一番。
但三虎子不同。
他辛辛苦苦擺攤賣鹵煮火燒,一天也掙不下多少錢,一個月下來,抛去本錢,掙的能夠勉強養活一家人,就算是燒高香了。
之前三虎子都告訴徐慶他結婚不會大操大辦,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爲他家的成分,注定不會有多少人到場。
另外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沒錢。
沒錢就隻好簡簡單單地操辦一下。
…………
正月十九一早,徐慶在屋裏和媳婦吃過早飯,穿了一身幹淨衣服,推着自行車出了大院後,在胡同裏邁腿跨過橫梁騎上,載着靜紅朝國營商店過去。
徐慶是準備去三虎子家,參加三虎子的婚禮,想買點點心帶過去。
而靜紅想回娘家,看看兒子。
徐慶哪能讓媳婦空着手,便決定去國營商店裏買些東西,好讓媳婦拿給老丈人和丈母娘。
去年過年那段時間,徐慶幾乎沒來國營商店一次,過年的東西都是媳婦和弟弟妹妹置辦的。
所以,徐慶身上的各種票,用能力分過之後,又攢下來了不少。
至于每個月發的工資,能力無法奏效,徐慶身上的錢倒是依舊不多。
不過,這也沒啥,眼下家裏他和媳婦倆人上班,弟弟妹妹都在學校上學,管吃管住不說,每個月還有補貼,完全不用徐慶給他們生活費。
何況他們前幾年上班也有掙錢,弟弟妹妹的工資,徐慶從沒要過。
愛國和豐銘以及小丫頭倒是想交給大哥大嫂,但徐慶和靜紅誰都沒接。
到了國營商店跟前,徐慶沒鎖車,讓媳婦看着,他一個人擠進去,買了東西,然後去賣衣服的地方,利用可以試衣服時四下無人,用能力把剛買的東西分了一下。
而賣衣服的地方,人來人往的,每個人手裏有拎着東西,徐慶拎着的也就不顯眼。
“同志,不好意思啊,今兒不湊瞧,身上帶的錢不夠,下次我來再買。”
徐慶把壓根沒試的上衣交給營業員,轉身就朝國營商店外出去。
徐慶把買的東西挂在自行車把上,轉身騎上車準備先送媳婦去老丈人家。
不過馬靜紅道:“慶哥,這都十點多了,你還是先去三虎子那邊,路挺遠的,别去晚了,誤了人家結婚的時辰,我自個走回我媽家就成。”
徐慶扭頭望着自個心思敏捷,又溫柔賢惠的媳婦,越瞧越好看。
還是自個媳婦美,不但身材好,這心更好。
“那我就去三虎子那邊了,你一個人拿着東西路上注意安全。”
“嗯。”馬靜紅一邊伸手從車把上取着東西,一邊朝徐慶道:
“慶哥,你去了可少喝點酒,要是下午回來滿身酒氣,我可不饒你!”
徐慶心裏暗暗叫苦,喝喜酒,哪能少喝,剛還覺得媳婦心好,怎麽這就變了呢。
“好,我盡量。”
“不是盡量,是必須少喝,不然我今晚上不讓你挨着我睡,你一個人去隔壁小屋吧。”
徐慶隻好向偉大領袖保證道:“我肯定少喝,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馬靜紅右手拎着東西,朝徐慶打量一番,覺得自個爺們今兒穿着得體,精神也好,便笑嘻嘻道:
“好了,快去吧,記得早去早回。”
“好嘞!”
徐慶朝靜紅笑着說完,右腳蹬着自行車,穿梭在人群裏,快速朝三虎子家過去。
三虎子住在郊外,路是真的遠,沒一兩小時,壓根甭想到。
當然,走路的話,更慢,但開汽車的話,反倒是多半個小時就能到。
不過眼下,徐慶還買不起汽車,也買不到,隻能蹬着自行車過去。
将近兩個小時的騎行,徐慶熱的一頭汗,從城裏跑到城外,路上遇到的人就少了,路況不佳,坑坑窪窪,颠的挂在自行車上的點心不斷搖來晃去。
不過四周的田地裏,麥苗已經從雪裏探出了頭,翠綠的嫩芽,一片欣欣向榮。
偶爾遇見一輛解放牌卡車,從對面駛來,徐慶忙雙手抓穩車把,在泥濘的路面上,靠邊行駛。
等到徐慶到了三虎子家,三虎子院裏已站了不少人,年輕人居多,其中大多數,徐慶都認識。
因爲這些人,跟三虎子關系好,以前也跟許大茂關系好。
隻不過許大茂跟三虎子絕交後,其他人自也斷了聯系。
除此之外,還有三虎子周邊的幾戶鄰家也在。
都是可憐人,自然就相互幫襯一下,抱團取暖。
三虎子今天不用迎親,他那未過門的媳婦,年初就住在了他家。
所以,一到中午十二點就直接開席了。
三虎子在院裏擺了三四桌,徐慶算是衆人中,最有身份的。
因爲到場的,就隻有他一個是乾部,徐慶便在三虎子的應求下,緻賀詞,簡單講了幾句。
随後在徐慶的見證下,三虎子跟他媳婦向領袖畫像鞠躬,然後向父母鞠躬。
也就是三虎子母親一人。
老人瞧着兒子跟兒媳婦,笑的臉上滿是燦爛,三虎子結婚,她心裏的大石頭算是能放下了。
簡單的禮儀結束,三虎子的妹妹美娟,拿着一本嶄新的紅寶書,當着衆人的面,鄭重地交給自個大哥和大嫂。
至此,才算禮成。
其實還要背誦“老三篇”,或演唱樣闆戲。
三虎子倒是識字,可每天忙着一口嚼谷,在城裏擺攤賣鹵煮,哪有時間去背那些。
而三虎子的媳婦,農村人,從小就沒讀過幾天書,鬥大的字放在面前,也不認識,就是照着念都念不出來,哪能會背。
就直接免了。
婚宴的酒菜一般,三碟子冷盤,一大盆腌鹹菜,四道熱菜,一盤炒豆芽,一盤土豆絲,外加兩道有點肉絲的醋溜白菜。
八大碗也算是湊齊了。
重頭戲是一人一大碗鹵煮。
徐慶覺得很好吃,雖然豐盛程度比不上城裏結婚的婚宴,喜酒用的也是那散裝二鍋頭,喜煙也是沒把的八分錢經濟煙,可這已經很不錯了。
這是郊外,又不是城裏,三虎子費盡心思湊齊這八大碗,還外加一碗香噴噴的鹵煮,如此用心。
何必要求那麽高。
再說了,徐慶是沖着三虎子人來的,又不是惦記這頓飯。
吃完酒席,徐慶給三虎子随了禮金,沒立即走,和衆人插科打诨,侃了兩個多小時,直到四點多鍾,這才離開。
三虎子帶着媳婦以及他母親和妹妹,将徐慶送了好遠,站在路邊又目送了許久。
徐慶今兒前來,三虎子感動壞了,他成分不好,家裏又沒錢,一般當乾部的,即便是認識,也不屑與他爲伍,更甭提參加他婚禮。
三虎子覺得,徐慶真拿自己當哥們了,人來了不說,那帶了些點心。
尤其是吃完酒席還沒立即走,着實給足了自己面子。
站在路面的三虎子,直到徐慶騎着車,人都變成了小黑點,在夕陽的照耀下,一閃一閃,消失不見,這才返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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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各位上個月投的月票!!!
(本章完)